“你胡說八道什么？娘，娘……”張五面上的神色驚慌失措，立刻開始大聲地呼喚著。

    張家另外兩位姑娘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特別是張三姑娘，猛地抬起頭看向夏姣姣。她的手顫抖地拉了拉張五，低聲道：“別喊了，伯娘應(yīng)該沒有在水里。她現(xiàn)在回答你的話，都是五年前我們跟她說的話。除了稱呼變了，一個字都沒有改。”

    一旁的張四姑娘不由跟著點(diǎn)頭，顫著聲音道：“對，一個字都沒變，我記得很清楚。”

    夏姣姣鼓了鼓掌，面上帶著幾分贊賞的神色，“看樣子你們的記性很好，這些都記得一清二楚，那就好辦了。想必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你們也都該知道。”

    她的話音剛落，對面的人就都變了臉色。

    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七年前張三姑娘和張五聯(lián)手把夏姣姣推下了水，由于夏姣姣劇烈掙扎，差點(diǎn)把她們兩個也拖下水，最后是她們威逼利誘張四姑娘一起聯(lián)手，才把她推下去的。

    “夏姣姣，你不會要在這里動手吧？佛門凈地，你在這里動手，就不怕天打雷劈！”張五目眥欲裂，厲聲尖叫道。

    可惜這里地處偏僻，將她們送過來的小沙彌，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玩兒了。

    夏姣姣抬頭看了一眼天，臉上閃過幾分輕蔑，“天打雷劈，如果真的有老天開眼這種事兒，那么七年前你們要置我于死地的時候，那電閃雷鳴就早把你們給劈死了，還會留到現(xiàn)在讓我來親自報(bào)仇？”

    “快劃，別理會她這個瘋子！我們只要到了岸邊就安全了。”張五顧不上搭理她，急聲地說道，手上的動作更快，恨不得多變出兩條手臂。

    夏姣姣看著她們這般急切的樣子，只覺得好笑，她眼睛一瞇，冷聲道：“動手！”

    忽然張家三姐妹那條船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像是被什么東西控制住了一般，但是她們這條船距離夏姣姣的那條很遠(yuǎn)，就連剛剛折騰她們的那個丫鬟都毫無動靜，那么究竟是誰在捉弄她們。

    “是誰？有水鬼嗎？”

    “不可能，這里是佛門凈地，妖魔鬼怪都不敢來的。”

    “那不一定，有些時候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越是這種念經(jīng)誦佛之地，鬼怪越多。”

    姐妹三個徹底慌了，她們死死地抓住小船的邊緣，絲毫不敢松懈，就怕一個疏忽，自己就從船上翻下來掉進(jìn)湖中。

    “我記得先是張三姑娘動的手，你就先下水吧。”夏姣姣扯著唇角輕笑。

    似乎是為了響應(yīng)她說的話，小船真的往張三姑娘那邊翻去，在她幾乎橫趴著的時候，忽而一只瑩白的手從水中伸了出來，一把抓住張三姑娘的發(fā)髻，用力地往下扯。

    只聽“噗通”一聲，張三姑娘已經(jīng)落進(jìn)了水中，激起一陣水花，水面上涌出許多氣泡。

    “夏姣姣，我三jiejie不會鳧水，我們也不會。你快找人救她上來，否則你就要攤上人命官司了！”張五眼淚都下來了，但是她依然不認(rèn)輸。

    她不相信夏姣姣敢殺人，畢竟她們姐妹幾個真的不會鳧水，落了水就等著死了。

    夏姣姣絲毫不為所動，她冷哼一聲：“不知道張五姑娘有沒有想過，七年前的我是不是會鳧水，是不是會死？你們幾個又會不會攤上人命官司？”

    她的話音剛落，張五就猛地扭過頭來，神情驚恐地看著她。

    “你，你竟然真的要?dú)⑽覀儯?dāng)年你不是沒死嗎？你不是好好地活到現(xiàn)在？早知道就該弄死你，一了百了，也沒有今天的事兒了！”張五眼睛通紅充血，雙手緊緊地抓住船的邊緣，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把夏姣姣給弄死。

    “看樣子你是真的想死啊，我本來沒準(zhǔn)備殺你的，但是你這話給我提了個醒。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留你在這世上，你還要跟別人告密，你說我怎么敢留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56章

    夏姣姣雙手交握在胸前，她的態(tài)度怡然自得，慢悠悠的好似在品茶一般。

    張五徹底嚇慘了，立刻改口求饒道：“縣主，我錯了。你別殺我，我什么都不會說的，真的。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夏姣姣就猛然變了臉色，低喝一聲：“滾下去！”

    小船再次劇烈的抖動，張五還沒來得及吸一口氣，小船再次被翻得幾乎卡過來，她整個趴扶著。忽然頭發(fā)一緊，緊接著是劇痛傳來，她已經(jīng)被人扯下水了。

    船上就只剩下張四姑娘一人，她平時膽子最小，總是張三姑娘和張五的跟班，此刻也是六神無主，眼淚早就沾濕了前襟。

    “縣主，我是被逼無奈的。從小到大，她們倆就這么對我，如果我不聽話，落水的人很可能就要變成我了，您大發(fā)慈悲饒過我！”

    可惜夏姣姣沒有理會她，沉聲道：“趕緊的讓她們姐妹三人團(tuán)聚吧，她們從小到大就都離不開自己。”

    “噗通”一聲，張四姑娘也落入水中，只剩下一艘空船孤零零地在湖中心飄蕩。

    “既然你為了自保可以推別人下人，那么自然報(bào)復(fù)的時候也要一視同仁。我可是記得，當(dāng)初我落水了，你們四個人就站在池塘邊，說說笑笑，沒有一個人去喊人來救我。大jiejie，當(dāng)時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死呢？”夏姣姣轉(zhuǎn)頭，正視著夏心，面容冷肅。

    夏心抖了抖，她的眼眶泛紅，心里發(fā)涼。

    她的答案當(dāng)然是不，她當(dāng)時只是想捉弄欺負(fù)夏姣姣，看著她痛苦的表情覺得很高興。但是她沒有想過要她死，不過那個時候她的腦子好像忽然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明明不會鳧水的人落水，不找人來救是必死無疑的，但是她們幾個卻安然地在那里繼續(xù)蹦蹦跳跳，看著她沉入水中，卻沒有一個提起要去找人。

    夏心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當(dāng)心理的陰暗面被激起來時，哪怕她們只是幾個□□歲的孩子，依然有如此大的惡意。如果不是當(dāng)時林嬤嬤正好來找夏姣姣，發(fā)現(xiàn)了池塘里的不對勁，或許這個世界上，她就沒有四meimei了。

    “你想下去陪她們嗎？”

    夏心搖頭，她也不會鳧水，當(dāng)然是不想死的。

    “大jiejie是個聰明人，我想你知道該怎么做。”夏姣姣挑眉輕笑。

    夏心點(diǎn)頭，“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今天的事情，如果有人問起，也是她們?nèi)齻€不小心落水的，與我們無關(guān)。”

    夏姣姣似乎是滿意了，她拍了拍手鼓掌，“大jiejie一向最識時務(wù)，你真該慶幸七年前你沒碰我一下，否則你們四個今兒都沒想活著出靜心庵。”

    她伸手拍了拍夏心的肩膀，臉上帶著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船只慢慢地往岸邊行駛，夏心卻是滿臉的不安，最后她還是忍不住了，輕輕抓住了夏姣姣的衣袖，急聲道：“你真的準(zhǔn)備讓她們就這么淹死？三個人全死了，張家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張家是清流，那些老古板一向都是寧折不屈，只怕你皇舅舅也難以救你！”

    夏姣姣回頭冷笑著看她，最終輕哼了一聲：“你覺得她們該死嗎？”

    夏心一震，她無法回答。在她的心里，她覺得夏姣姣要報(bào)仇無可厚非，但是不至于要人命，而且還是三條人命。畢竟夏姣姣當(dāng)年終究沒有死，不應(yīng)該讓人用命賠她。

    “記住你之前答應(yīng)我的話，否則我一定讓你后悔。如果你聽話的話，你臉上的紅斑不是沒治的。”夏姣姣最后警告了她一句話，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夏心整個人立刻變得歡喜起來，不再想那些花花腸子，一心只想把這事兒隱瞞過去，然后去求夏姣姣告訴她治紅斑的法子。這樣她的容貌還可以恢復(fù)，她也不用再被退親所威脅了。

    水里忽然躥出一個人來，如果夏心還留在這里的話，定能發(fā)現(xiàn)這是夏姣姣身邊的貼身丫鬟。知冬單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另一只手拽著昏迷的張五姑娘，她使勁兒地往岸邊游，顯然是要把她拖上去。

    “張四姑娘也在那兒呢，知夏jiejie你辛苦了。”半路上遇到往回游的知夏，知冬輕聲說了一句。

    知夏擺了擺手，臉上一片面紅氣喘的：“那張三姑娘看著輕飄飄的，沒想到還挺重，早知道之前就不打暈了。”

    她的話音剛落，整個人就猛地扎進(jìn)了水里。

    她們兩人出生于江邊地界，從小就湖里來浪里去，水性很好。所以之前夏姣姣說要把張家三位姑娘推入水中的時候，她們兩個就自告奮勇地接了這差事兒。之前就一人扯了跟蘆葦放嘴里呼吸，整個人潛伏在水面下，等張家小船一過來，她們就聽著夏姣姣的指揮搖晃起來。

    當(dāng)時聽張家三位姑娘大叫有水鬼的時候，知冬差點(diǎn)笑得被水嗆著，她們可比水鬼可怕多了。

    夏姣姣其實(shí)就是嚇唬嚇唬她們，真正并沒有想要她們的命。

    都是大好年華的小姑娘，她們的生命明媚鮮妍，或許當(dāng)年只是一念之差，她這副病體殘軀背負(fù)不起那些生命。即使她真的要?dú)⑷耍且步^對不是她們。

    當(dāng)然夏姣姣如今身體如此差，就是拜她們所賜，所以她給的這懲罰不算小，想必會讓她們?nèi)齻€終身難忘。

    知夏和知冬兩個人終于在岸邊會和了，張家三位姑娘并排躺在那里。她們一一試探過鼻息，確認(rèn)都死不了，才松了一口氣。

    “這些嬌弱的小姑娘，我就怕讓她們在水下憋得時間長了，等我救上來，她們就全都死了。但是如果我救得太早吧，又替縣主感到不值，當(dāng)初她們推縣主下水的時候，可沒準(zhǔn)備好后招。”知冬撇著嘴，滿臉不高興地看著她們，甚至還打著膽子用腳挨個踢了踢她們的腿。

    知夏一把扯過她，“得了，人人都說我們縣主戾氣太重，依我看她最良善。若不是這些人太狠，我們縣主肯定能長成個菩薩心腸。你看這個張五，估摸著她這次要倒霉。”

    知冬順著她的話扭頭看過去，就見張五的腿間映出幾點(diǎn)腥紅，顯然是血。

    “她她她，小產(chǎn)了？”知冬話說得都不利索了。

    知夏不由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揮了過去，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是怎么想到小產(chǎn)的？這分明是來月事了。被冷水一泡，只怕身子骨受不住。得了，趕緊想法子把人引過來吧，免得風(fēng)一吹再病了，說不定縣主還要自責(zé)呢！”

    知冬輕哼了一聲，快步往外走去準(zhǔn)備找人，嘴里依然不服氣地嘟噥著：“縣主自責(zé)什么，這些人欺負(fù)縣主年紀(jì)小，還失了母親的時候，怎么沒見她們自責(zé)？一個個趾高氣昂的，還想著再能欺負(fù)一回縣主呢！”

    靜心庵請了大夫過來給她們診脈，張三姑娘和張四姑娘兩人身子都強(qiáng)健一些，只是發(fā)了些低燒，后來就轉(zhuǎn)醒了。

    倒是張五一直昏迷著，幾個小沙彌在禪房外面呼喊張夫人，張夫人竟然就保持著念經(jīng)誦佛的姿勢，一動不動，也不搭理她們。

    “你們庵堂究竟怎么回事兒？還說是什么全望京最好的尼姑庵，結(jié)果呢！我們?nèi)齻€都成這樣了，告訴你們夏姣姣就是兇手，你們都不去抓她告官。我五meimei病成這樣兒了，你們還不愿意把我大伯娘請來，各種理由對著我，你是不是把大伯娘給囚禁起來了！”

    張三姑娘的腦子還有些發(fā)暈，但是張夫人不在，張五又一直昏迷不醒，她作為最大的姑娘自然要主持局面。結(jié)果靜心庵根本不相信她的話，連張夫人都請不來。

    “阿彌陀佛，施主，張夫人就在禪房，我們并沒有囚禁她。你若不信，可以親自去禪房看看。”一個師太走出來與她應(yīng)對，幾個小沙彌都被她嚇得往后縮。

    她們年紀(jì)小，又基本上沒有出過靜心庵，往來供奉的香客對她們都十分客氣，何曾見到這樣氣急敗壞的世家小姐。

    張三姑娘猛地站起身顯然真的是要親自前往，她瞪了一眼那幾個小沙彌，心頭火氣四起，就有些口不擇言起來：“也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教導(dǎo)的，我們落到水里那么久，一直被夏姣姣欺侮，竟然沒一個人來看看我們。還有大伯娘，夏姣姣之前就以她為借口來戲弄我們，肯定是你們庵堂與她一伙的！把伯娘騙走了，然后不讓她出來！”

    她邊說邊往外走，但是身子畢竟還很虛弱，走路的時候就有些搖晃。一旁有個小尼姑心善，想要扶著她，卻被她一巴掌推過去。

    “不需要你們假惺惺的，我自己會走！”

    *

    “主持師太，張家三位姑娘都回來了。”

    清月睜開眼睛，輕聲詢問了一句：“可有大礙？”

    “并無性命之憂。”

    清月松了一口氣，揮揮手讓人下去，連聲念叨著阿彌陀佛。

    張三姑娘在丫鬟的扶持下，總算是到了禪房。張夫人果然跪坐在蒲團(tuán)上，請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但是她臉上的神情極其虔誠，香案上供奉著金佛，檀香陣陣，讓人好像身處一種普度眾生的感覺之中。

    “伯娘，伯娘。”張三姑娘悄悄走近她，輕聲喚了兩聲。

    張夫人卻絲毫沒有動作，好像根本沒聽見一般。

    “伯娘，小五她落水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清醒過來。”她擰眉，揚(yáng)高了聲音喊道。

    張夫人依然毫無動靜。

    “伯娘。”張三姑娘沒法子，終于輕輕地碰了碰她。

    張夫人猛地睜開了眼睛，她的臉上先是一陣狂喜，緊接著又顯出幾分暴躁。

    “你打斷我做什么？菩薩正要給我指示，那個害群之馬是不是你？影響我兒前程的晚輩是不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第57章

    張夫人一連問了兩個問題，聲音凄厲，目光冷肅，把張三姑娘嚇了一跳。

    她連連擺手，低聲道：“伯娘，不是我啊。五妹掉水里了，她現(xiàn)在還處于昏迷的狀態(tài)！”

    張夫人一聽也顧不上菩薩顯靈這種事兒，立刻站起身來。由于跪了太久，她行動的時候，整個人往前踉蹌了一下，幸好有張三姑娘扶住她，否則恐怕就要直接摔倒在地了。

    “你meimei怎么會好好地落水里去，她這幾日不是來月事了嗎？我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去水邊玩兒，她怎么盡把我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張夫人揚(yáng)高了聲音喊道，語調(diào)極其不滿。

    張三姑娘像是找到了什么靠山一般，立刻道：“伯娘您可得替我們做主啊，我們姐妹三人都落進(jìn)了水里，就是被夏姣姣給捉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