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清嵐趕回自己洞府時，管芙已經進了她家大門，正蹲在那個魚缸面前逗弄里面的那只小烏龜，手里拿著一根不知道從哪扯的樹枝戳烏龜殼玩。

    管芙用樹枝把烏龜翻過來，看它艱難的給自己翻面，等它翻回去之后又給它掀翻，一根棍兒一只烏龜玩得不亦樂乎。

    見她好像沒有發現自己靠近，楊清嵐輕咳了一聲，然后放重腳步，結果卻見管芙被嚇一跳，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小師……管芙，你怎么會在這里？”

    管芙看到來人是楊清嵐，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表情放松了不少：“原來是你……”

    楊清嵐覺得有點奇怪，抬手指指地板：“這里是我的洞府，不是我還能是誰？”

    管芙欲言又止，最后也沒解釋，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皺褶，指了指身后被禁制封住的洞府內門：“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楊清嵐上下打量她幾眼，確認這姑娘不是來找茬的，這才帶著幾分狐疑解開禁制：“進去吧。”

    進門之后，管芙見楊清嵐沒有關上禁制，想了想，反手一個仙訣在大門上打上了一個封印，打完一個覺得可能不保險，在第一道封印上補了第二層封印。

    見狀，楊清嵐抽了抽嘴角，覺得實在是無語：“你這是在做什么？”

    管芙看也沒看她，抬手就是第三道封印：“你最近這些天不是常常閉關嗎，你閉關你的，不用管我，我在你這里借地方躲兩天。”

    楊清嵐：“……”

    大概也覺得自己的這個要求強人所難，管芙討好般從仙袋里拿出了一小瓶仙丹遞了過來。

    “這是補元丹，閉關時使用效果最佳，是我母親親手煉制的，我這里只有兩瓶，作為洞府租金抵給你了。”

    楊清嵐沒接。

    “你在外面惹事了？”

    管芙秒接：“沒有！”

    “那是惹你哥哥生氣了？”

    “他這段時間這么忙，我哪有空去惹他。”

    “那你為什么會躲到我這里來？平時你不是恨不得我消失嗎？”

    管芙的臉上出現了掙扎的神色，好半天之后才終于慢騰騰的說：“師姐，你沒覺得，這一次上界真仙來得太過蹊蹺嗎？”

    已經有好幾十年沒有聽到管芙叫自己“師姐”，接收了林婧記憶的楊清嵐反應了好幾秒才想起這聲“師姐”是在叫她，于是連她后面說的內容是什么都沒注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這個時候想起我是你師姐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管芙臉一紅，但并沒有和她抬杠，而是提高了音調，人也向前跨了半步：“我是說真的！”

    楊清嵐這才終于用正經臉看她，微微皺起了眉頭：“什么真的？”

    “我說那些上界真仙啊！”

    “他們怎么了？”

    “他們很不對勁，從董寒上仙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覺得不對勁，等后來昭齊上仙帶著六位上仙下界，這種不安感越來越強……師姐，難道你沒覺得這些上仙看人的時候都是一個表情嗎？簡直就像是面具一樣！”

    姑娘你真相了。

    楊清嵐在心里小小的吐了個槽。

    別人不說，董寒這昭齊這兩個人跑到這里來賭誰能更早一步贏得管芙的愛，肯定花了價錢在系統那里兌換了一些能夠勾搭妹子的技能，假若兩人經濟水平差不多，在系統那里買到同一件外掛的可能性不是沒有，或許還真的就是兩個一模一樣的“面具”。

    不過她是不可能把這種事告訴管芙的。

    “我這些天基本上都在閉關，身上也沒有所謂的信物，所以和他們接觸不多，不過并沒有發現有什么疑點，會不會是你多心了？”

    “絕對沒有！”管芙看起來非常著急，眼眶都有些微微發紅，“我敢用我的道心發誓！”

    楊清嵐一愣。

    敢用道心發誓，這姑娘可真拼啊，那兩個人不是要拿下她嗎，他們到底做了啥能讓她反應這么大？

    “那你為何不去找楚觀？他身為掌門，比我可管用得多。”

    “我不敢去！”說到這個，管芙的眼眶更紅了，“董寒上仙這些天只要不是冥想就寸步不離我身邊，我要是躲起來，我哥還有我母親的洞府他肯定會去找，思來想去，我只能來找你了。”

    聽到這個解釋，楊清嵐哭笑不得：“萬仙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董寒真要找你，你躲在我這里終究不是解決辦法啊。”

    管芙的肩膀抖了抖，沒說話，但看得出來，她已經有點六神無主了。

    楊清嵐輕輕的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然后拍了拍：“不用怕，先把你察覺到的異常告訴我，然后我們一起想辦法，好嗎？”

    一邊拍，她一邊打開了進度條實時顯示的功能，然后驚喜地發現之前還負一百二十多的進度已經變到了負八十三，而且還在以幾秒鐘增加百分之一的速度向正值攀升。

    低著頭的管芙當然沒有注意到眼前這個人的視線正在自己的頭頂上轉悠，小聲地開始講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所有細節。

    “事情要從我做的一個夢說起……”

    一盞茶后，楊清嵐一邊聽她講，一邊在心里捂臉。

    她也沒想到，造成這種情況的，居然會是她。

    畫面回到二十多天前。

    當她發現她借來的幾只小老鼠馬上要咽氣的時候趕緊又把它們送回到了原主人手中，好歹沒讓這些寶貝真的死了，卻心疼的原主人差點抱著她的大腿哭著要賠償。

    這些錦毛小鼠看起來尋常，實際上是一種只生長在赤土界的稀有生物，擅于入夢和筑夢，然后在睡夢中偷吃目標人物的精血，如果沒有修真者刻意培養，只對凡人和低階的修仙者有用，畢竟到了一定境界的修仙者是不需要睡覺的，當然也就無夢可入了。

    不過當這種生物被擅長馭獸的修仙者豢養，并配合仙法，真仙以下的修仙者，只要不注意，都會被趁虛而入。

    當初赤土門就是靠著這些小老鼠才獲得了諸多有價值的機密信息，不然那能發展的這么快？

    既然光借老鼠不行，那就把馭獸師也一起借去，所以楊清嵐當即答應了他想要更好豢養材料的要求，把他一起帶回了萬仙門，然后藏在了距離管芙洞府不遠處的一處荒廢洞府中。

    她當時并沒有給那位馭獸師下明確任務，只說讓他多費心，讓管芙不要對這些上仙投入太多感情，好讓她有空隙可鉆，可誰知道那家伙腦動太大，居然在夢里描述了一場驚天謀劃，還把那兩個人給撮合成了斷袖！

    她是不是需要多準備一點材料來感謝他超額完成任務？

    “……所以我覺得這一次降仙臺開啟，對我們人間界的人來說并非好事，師姐，他們若真的另有所圖，我們真的能找到辦法解決嗎？”

    楊清嵐微微一笑：“不要怕，就算是上界真仙，他們也只有區區幾人，人間界的修仙者就算用數量去填也能壓死他們。”

    “可萬一他們有后手呢？他們背后站著的可是一整個真仙界啊！”

    見姑娘被嚇成這樣，楊清嵐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不由得安慰她道：“還沒確定他們真的另有所圖呢，不要急著下定義，或許只是真仙界的人為人處事有別于人間界？”

    “……”管芙一臉大寫的不相信。

    “這樣吧，不如我們著手調查一番，如何？”

    “怎么個調查法？”

    “既然你認為董寒與昭齊之間存在疑似戀人的關系，而他們倆又不知道為何讓你夾在中間，那么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堅定自己絕對不會介入到他二人之間，然后和他們斬斷聯系，我們再根據他們的反應做下一步計劃。”

    “可我已經把信物還給昭齊上仙了！”

    “還不夠，他們或許只會認為你是在欲擒故縱，又或者是想玩別的手段，你需要更明確的立場。”

    “……我該如何做？”

    “在此之前，我想確認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就是我先前說過的，關于褚長老對管長老的態度，這中間，董寒有沒有插手？”

    管芙的臉明顯白了幾分，整個人僵了幾秒種后才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他是如何插手的？”

    “……當初他突然出現，然后想要我做他的道侶……我說我心里已經愛上了一個不能愛上的人，治好心傷之前不可能接受任何人，他就出手幫我去掉了我對哥哥的那種……感情。后來我見母親因為父親仙逝悲痛欲絕，就問母親，想不想結束這種痛苦，母親說想，我就把董寒上仙帶到了母親面前……”

    “所以你母親并不知道你所謂的結束是讓她忘記她對管長老的感情？”

    “……我覺得母親應該猜到了，在董寒上仙出手之后。”

    “嗯？”

    “她當時曾問‘若我反悔，你能把東西還給我嗎？’”

    “董寒是如何回答的呢？”

    “他說‘隨時可以’。”

    “隨時可以？他真的是這么說的？”

    “嗯。”

    楊清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管芙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有些猶豫地問：“之前師姐問起來時我就想問了，師姐為何這么關心我母親？”不是你害死了我父親嗎？

    雖然楊清嵐沒有聽到管芙咽下去的后半句話，但是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管芙現在是被嚇到了才突然變得軟妹，若換做平時，哪會這么和顏悅色？如果她這段時間不趁機攻略，等把那兩個“上仙”解決了，管芙肯定又會故態復萌。

    于是楊清嵐趕緊打開了影后光環，瞇起眼睛，擺出了一副回憶的表情。

    “你知道當一個人倒霉到了極點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嗎？”

    “……啊？”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就是個喪門星，恨不得自己馬上就去死的時候？”

    “……沒有，這和我母親有關系嗎？”

    “有關系，因為這是一切的源頭。”

    楊清嵐開始“沉痛”的講述一個倒霉催姑娘的故事。

    其實林婧的故事楚觀不是沒和管芙講過，可是之前的她哪里聽得進去？就算聽進去了，相信了，情感上也絕對不會接受這種借口一樣的理由。

    但是講述故事的人換成當事人就不一樣了。

    “林婧”在講的時候，管芙就好像能體會到那種感覺一樣，把自己代入到那種環境中，或許她會做得比林婧更過分……

    管芙頭頂的進度條慢慢的爬過了零點，變到了正值。

    很快，楊清嵐的故事就講完了，最后，她做了一個總結：“你恨我我不怪你，我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過關于褚長老被董寒拿走的東西，我認為越早拿回來越好，萬一他拿去另有他用呢？”

    管芙抿著嘴唇，盯著“林婧”的臉看了很久，吐出了一句差點讓楊清嵐瘋掉的話——

    “不如我們裝成道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