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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榮寵共華年在線閱讀 - 第34節

第34節

    甘玉瑩郁悶的直搓手:“爹爹昨日又讓我舉劍連刺擊呢,我的胳膊都變粗了。”她看著申藏香細如春蔥的指頭十分懊喪,那從雪青色輕紗羅衫廣袖里露出的一截細瘦見骨的瑩白玉腕讓她十分眼饞。

    這小甘姑娘乃是甘家這一代唯一的女孩,但要強好勝的甘老夫人向來信奉巾幗不讓須眉,女孩也充男孩養。還被帶到自己的練兵場體驗過,小甘每日見到的場景是扛著大刀滿地跑,揮著馬鞭嗷嗷叫的疏闊男兒(糙漢子),自己也養成了一副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糙性。每日聽到最多的也是兵營里那充滿侵略色彩的帝國主義口號。

    “賊以駿馬踏我土,奈何?”

    “搶過來!”

    “我欲守疆無勁弩,奈何?”

    “搶過來!”

    “敵奪我銀擄牛羊,奈何?”

    “搶過來!”

    小甘姑娘每日聽著這些話長大,那思想是無比的紅大專,不愛紅裝愛武裝。

    為此她三哥每每感嘆:小妹啊,你再這么沒心沒肺下去,當心將來沒人要。

    對于這種感慨,小甘用實際行動來回答,她鞭子一揮纏住了三哥,身子一躍,嬌虎掏心沖到他眼皮下,拿著爺爺給她的西域彎刀抵住他的脖子:“不要我?搶過來!”

    甘三:

    甘小妹就這么簡單粗暴的長大,忽而有一天看到了申藏香,嬌花臨水之態,弱柳扶風之行,當場瞠目結舌,膝蓋中了一箭:世上竟有如此出塵婉約之女子!然后就感覺自己一旬年華都活到了狗身上,從此變成了申藏香的忠實跟班。開始以“婉約出塵”為目標,孜孜不倦的努力雖然幾無成效,但尚有余勇可賈。

    偶像的力量是強大的。

    想想小四,又看看甘玉瑩,書衡默默感慨,青蔥年少誰還沒有個悔不當初啊

    ☆、第67章 玩樂事

    眼瞧著兩人分花撥草而來,申藏香也不再佇立,拉了甘玉瑩接過來。“縣主萬安。”

    書衡忙忙扶起,借機細細打量她,只見她穿乳白色繡西番蓮純綿小襖,系了淡荷色紅梅連葉鑲邊羅裙,沒有玉佩只系一條窄窄的玫瑰宮絳,顯得腰肢楚楚不盈一握,外罩雪青色暗銀線繡飛花成陣長衫,愈發身形裊娜,嬌弱不勝,書衡暗道真是我見猶憐。

    不過她是真的瘦了,書衡目測她的腰圍,好像又小了一寸看來姑母太熱情讓她不好受。當個姑娘太搶手,還是被自己不中意的人搶,那多半要衍生出悲劇。

    書衡打量她的時候,申藏香也在細看書衡。雖然稚嫩卻已看得出螓首蛾眉的雛形,顧盼之間,神采飛揚,不可逼視。前途不可限量啊,申藏香再次心中感慨。

    甘玉瑩是心里藏不住話的,她一看書衡,先看到了她的項鏈,叫道:“呀,這粉珠子真漂亮,桃花瓣似的,在花汁里泡過的嗎?”

    書衡項上戴著一串圓潤飽滿同樣大小的淡粉珍珠,申藏香當即笑道:“瞧這傻話,這是極品海螺珠,珍貴難得,怎么會是花瓣染的?”

    甘玉瑩十二歲,但跟十五歲的申藏香比起來,卻完全不像同一個年齡段的人。連習慣了女孩早熟的書衡也感到驚訝,心直口快,不藏城府,再加上練武閉合了骨頭縫個子也比同齡人矮些,這女孩一點都不像少女,仿佛還停留在幼童階段。

    書衡當即笑道:“珍珠怕臟,植物汁液會腐蝕珠膜,要定期保養呢。”

    甘玉瑩當即撇嘴:“本來我挺喜歡,這么講那我還是別戴了,麻煩死。”

    董音笑道:“呀,真虧你看不上,不然我怕你拿著紅纓來搶呢!”

    甘玉瑩立即紅了臉,上來扯董音的袖子:“你再也忘不了了!小蹄子,我倒要祝你早些個被人搶

    去呢!”

    “是是是,我們都該被搶,就你甘玉瑩厲害,要搶漢呢!”

    甘玉瑩愈發面紅過耳,追著董音要擰她。書衡和申藏香都笑彎了腰。

    “裙子裙子,小心,你踩到了我可不依。”董音跑的嬌喘細細,抱著樹干躲避,一手彎腰去檢裙擺。甘玉瑩退后一步叉住腰:“該該!被別人踩上兩腳才好!”

    “你這是嫉妒!”董音毫不在意的抿了抿頭發,拿手帕擦汗。

    甘玉瑩臉上照樣紅撲撲的,乜斜眼瞧著董音:“你哥哥倒是謙謙君子,你卻是個瘋婆子,可惜,你哥哥倒活像申jiejie的哥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戳中申藏香的心病,她的臉色當即白了一白。書衡瞧到了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這并不是個大膽熱烈的女子,恐怕那一次的試探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哼,你倒是像你哥哥。”董音不甘示弱:“能打能殺像大哥二哥,喜歡跟著女孩子兜兜轉像三哥。”

    “我三哥才不這樣。他不圍著女孩子兜兜轉轉,他最多去瓊華樓聽個曲兒。”甘玉瑩直覺不是好話忙忙辯解:“他捧花如夢的場。這很正常啊,上京哪個男人不捧?袁國公不也捧?”她一邊說一邊拿眼去看書衡。

    書衡無奈只好點頭。她大概知道其中頭尾,大夏把瓊華樓改成了國營,就是要打造一個色藝雙絕同時又德藝雙馨的正面榜樣,充當形象大使。花如夢也確實很上道,做過義演,號召過抗戰,倒確實與一般歌姬不同,怎么著也能算上柳如是這個級別。還是可以歸于藝人或者藝術家的范疇的。

    其實甘玉瑩為此也很無奈,她曉得去瓊華樓不是什么好事,卻又無力阻止。

    甘三:“我就是去聽她唱唱歌,你cao哪門子心?”

    甘玉瑩:“那你把她請到家里聽也行啊,雖說費用高些,但也別跟著別人一起鬧騰,搞得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請到家啊?”

    “我喜歡聽歌就養個歌女,難道我喜歡吃羊rou,還得養只羊嗎?”甘三理直氣壯。

    甘玉瑩:“你就瞎混混吧,早晚爹爹打斷你的腿!”

    甘三折扇輕搖踢騰自己的左腿:“又不是沒打斷過。”

    這個奇葩哥哥之于甘玉瑩就好比癩瘡疤之于阿q,別人是絕對說不得的。尤其最近他又為著一匹馬跟靖安公主鬧得不可開交,氣的靖安公主找上府好幾回甘玉瑩覺得真心累,為毛別人當meimei都是給哥哥寵的,偏她當meimei是要給哥哥cao心的。

    “大哥揚名在沙場,二哥立威在邊疆,三哥薄幸在花坊,哈哈哈”董音瞧她急了愈發覺得有趣,更加起了興。“可惜呀,現在大夏何北戎不打仗了,你大哥哥賦閑在家,如今只好去給陛下捉魚。”

    書衡心道鄂州位置那么重要,乃是上京通往南方水路要塞,那里的魚恐怕跟小河溝里的不一樣。

    甘玉瑩臉都急紅了“就你能說,你能說還不是輸給文和?人家現在在松風苑里賦詩呢!藏香jiejie

    這才是閨閣秀英呢,你就像那枝頭上亂蹦的喜鵲兒!”

    這小姑娘嘴皮子也厲害,書衡默默汗顏,一語擊中董音的軟腳。提什么不好非得互相揭短?要不說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呢?再講下去恐怕就真惱了,開玩笑也變成了真置氣。書衡正欲勸解,申藏香已笑著打圓場:“好了。快都別鬧了,一個個都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好跟小孩子一樣。瞧瞧剛才爭得,可不跟那樹梢上打架的紅臉雀兒一樣?”

    董音和甘玉瑩對視一眼,都有點不好意思,但為著面子,誰都不愿先服軟。好好的四人組合,變

    得別別扭扭。倒是申藏香,她察覺到書衡的動作,心道這女孩子未免教養的太好了些。怎么不像個小女孩呢?與她們相處沒有一點隔閡和不妥。

    書衡心里卻正無奈:這幫小姑娘呀,真是麻煩比頭發還多。她提議道:“白素媛女先生在松風苑開了個別館,我們也去看看?聽說陛下特意命令大公主去拜訪她呢。”

    三人對視,默然應許。

    松風苑建在山麓,離這里還有一段距離。一路走去,林靜山幽,落英繽紛,石階上有木屐齒痕,石壁上青苔紫藤。仰頭可見前方高峰刺天,垂首可見下出清冷流泉。懸巖參差萬疊,翠綠的藤蔓如瓔珞千織萬疊,風中搖墜。日光下澈,古木奇花,俢篁綠草無不欣欣向榮,生意動人。

    董音原本就喜歡游歷,左右顧盼,意興盎然。而申藏香明顯走到這里才緩解方才被無意刺中的心痛。她的心情顯然輕快了許多,連偏白少血的臉上也出現了暖意:“日月之精存乎天地,鬼斧造化盡在山川。灌沁胸臆,洗滌耳目,實乃平生之幸。”

    董音笑道:“怪道jiejie丹青不尋常,一花一木顯風流,原來心中有大丘壑。”

    申藏香笑道“不敢當。我不過是個小心小眼界的,大山大水便是賞了也盛不下。我就覺得書衡上次送我那些花種子實在極好,前日已有幾棵早茶鼓了苞。我最遺憾的莫過于滯留姑母家太久,未能親自照料,朝夕看顧,錯過了它們舒枝展葉。”

    書衡當即笑了:“這都不算什么,我琴表姐橫豎要回來的,我去信給她,再討些種子回來反正她也習慣了我打她秋風。到時候你可以從它萌芽一直看到一宵冷雨葬名花,再拾掇個香囊造個花冢豈不做了全套?”

    董音笑著揉她肩膀:“就你鬼點子多!”

    甘玉瑩的杏眼睜得圓圓的:“那藏香姐你造花冢的時候一定要叫我,我能幫你扛鋤頭呢。”

    三人頓時樂不可支,書衡肚子都要笑痛了:這甘小妹真是呆到深處自然萌。

    書衡道:“我們的日子這么歡樂,琴表姐可羨慕了呢。”

    “這倒奇了,難道她在云南便沒有好朋友了?”

    “琴表姐上次寫信跟我講,風物曼妙人情篤質,山水也足以暢快心意,只是親朋好友乖隔異地,徒然增憾,如今會和終于可以期矣。而她于夢中常見我與閨閣好友上京名姝交游玩樂,嬉笑歡呼,夢醒更添離索之恨。”

    “這不值什么,等她回來了,我們帶她一起玩。她要是能學會騎馬,我能帶著她把上京周邊都玩遍。”甘玉瑩最講義氣當即打了包票。

    申藏香卻道:“其實她不過是心戀故土罷了,何處不可為家,何處無風無月?沒有不散的筵席,早晚,大家都是個各自珍重的結局”

    董音立即打斷:“jiejie別說這喪氣話。咱們今日玩樂,鼓起興致才是,想那么多做什么?”

    書衡挽著她的手默默望天:所以我喜歡董音啊。她跟傷尋愁覓恨敏感細膩的才女不是一個路數。

    走過石階,過了吱呀吱呀的竹橋,原本隱約的琴聲愈發清晰起來,悠揚婉轉,清澈圓潤,在這青山綠水中更添意境,便是沒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話,也能弄出一段卓文君夜奔司馬相如的求凰故事。再玄幻一點,說不定能蕭史引鳳,遍地開蓮。

    四人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側耳細聽。吳絲蜀桐九霄環佩,彈則空山凝云,綠綺焦尾鳳凰柱,撫動則松風自起,玉碎飛泉。以前直道是雕勵文飾,今日方覺古人誠不欺我!

    彈琴之人是誰?連書衡也忍不住好奇起來。難道是文和?不,書衡直覺文和尚無這個能力。即便她很勤奮,但沒有一二十年的功底還是無法有這等造詣的。難道是白素媛?書衡一直對這個女子有濃厚的興趣。

    “不曉得這琴是哪個男子彈的,難不成是林先生?不對呀,他正在我府里管教三個哥哥科考,便是有能力也沒雅興.”

    書衡詫異:“怎么偏道是男子?”

    “這琴聲中有日月山峰有秋水百川有鶴戾鳳鳴還有劍戟殺伐,閨中女子怎么會有這胸襟氣魄?白素媛固然閨中英雌,但氣勢還要弱些。況且她醉心花箋,雖說琴技是必備,但未必有這種功力。”申藏香更詫異。書衡又看董音,董音不置可否,顯然也默默贊同申藏香的說法,只是她于琴技一項向來自負,這會兒只怕震撼到無以復加。

    書衡摸摸鼻子:“也罷,我們便賭上一賭,若是是個先生,我情愿輸十天份余記點心,任由你們點單。若是我贏了,你們就每人繡個帕子給我。依不依?”

    眾人都笑這可有趣,便依了,只有甘玉瑩道:“我不耐煩拿針的,一針一窟窿活活急死人。若是輸了,我教你騎馬。”

    書衡眼睛一亮:“就這么說好了!”她盼了好久,可袁夫人總說她年紀小不允許,非要再長高些連父親都不同意。書衡卻等不得了哎,我到底要贏好要輸好,好為難。

    ☆、第68章 白素媛

    松風綠苑乃是前代某貴族的休閑別業,便是到了今天,盛暑之下也會有達官顯貴到此避熱。春游踏青,這也是個歇腳開宴的好地方。這綠苑貴精而不貴麗,要求素雅而新奇,九龍大照壁,翠瓦烏門,長長的綠色藤蔓從院內墻角爬出,匍匐在瓦片上,如俏皮的孩子探頭探腦。園中老松摩天接云,亭亭如蓋,古意頓生。從角門入,可見芭蕉紅杏,海棠綠竹,淡煙流水,隔屏照影。一應假山庭廊,亭臺閣榭布局巧妙曲折,內外相別,隱顯互換,引人生出曲徑探幽之心。

    白素媛果然在這綠苑之中。她智商既高情商更高,才名美名俱全,閨閣之中自付有些文墨的女子都唯她馬首是瞻。便是須眉男兒也樂意捧她。書衡已經注意到那亭臺邊,效仿魏晉人士曲水流觴的才子王孫們,吟詩作賦用的都是她的玉花箋。便是向來自負的董音入了這里也收斂了傲氣露出幾分謙遜來。

    四個女孩一路打聽一路尋到位置,便見到了臨水而坐的白素媛,不過她卻對面還有一個人靖安公主。書衡與董音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難怪皇家夜宴游燈會有她的燈謎,陛下的橄欖枝終于送出來了。真難為皇帝,竟然愿意承認靖安是有不足之處要來學習的。

    但是公主可是個樂盲,書衡曾見她撇了樹枝樹葉吹出簡單而悅耳的音符,但古琴?算了吧,還不如彈給她的羊聽。

    書衡細細打量這個神交已久的女子,只覺得她眉眼姿容具是平平,衣衫甚為樸素,頭上也只挽著個簡單的家常髻,端端正正插了一支小云如意首紫檀木簪子。但儀態高遠,靜好如璧,無形中透出一股神秘,活像一個道行千年的白素貞。書衡一望之下,便忽略了她的年齡和樣貌。難道這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書衡遠觀一會兒,不由感慨這個女子真是有些本事能讓大公主規規矩矩坐著聽講的都是有本事的。

    四人并不擅自打擾,默默而站,效仿程門立雪。約過了三刻功夫,便有一個青衣小童過來,請她們登臺講話。甘玉瑩咽了咽吐沫顯然有些緊張,申藏香看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董音也依樣牽住了書衡,四人登臺,先給靖安行禮,她微微后退一步,把白素媛給讓了出來。

    “榮宜縣主,董沈甘三位小姐。”白素媛開口,唇角帶著淡淡的微笑,恰到好處的親和,親和而不親近,距離制造矜持。

    “我們唐突了。”申藏香再次屈身施禮,嬌聲軟語。

    “哪里,幾位貴女何事找我?”白素媛又回身盤膝,照舊坐在了席子上。又一伸手請三人坐:“我這里不設椅子板凳,各位屈尊。”

    “不敢,客隨主便。”四人落座,心中都提著一口氣。

    “原也無事,只是”董音原本想說自己是被九霄仙樂吸引,不由自主的腳隨心動走到了這里。但她身邊有個有一說一的甘玉瑩。甘小妹原本就在緊張,乍一聽聞也沒有思考,當即如實招認:“我們打賭來著,就賭剛才彈琴的是男是女,所以就跑過來了。”

    申藏香和書衡都默默點頭,再次垂首:“我們叨擾了。”模樣是十足十的乖寶寶。

    “哦?”白素云顯出些好奇的樣子:“你們哪個覺得這琴是男兒彈得?”

    “我們三個。”董音也沒辦法再扮內行,所以很爽快的招認了。

    白素媛看向書衡:“你覺得是女子彈得?”

    書衡心道我覺得就是你彈得。不過她還是乖乖的點了點頭。不多說一字。在陌生環境下,她的原則向來都是少言省事。但白素媛顯然不打算就此罷休:“為何有此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