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個腫瘤是良性的。而且已經(jīng)確診了？”

    林霏點(diǎn)點(diǎn)頭，“是，纖維瘤，手術(shù)不大。”

    “姐，取出來就沒事兒了，是吧？”林超一臉的擔(dān)憂。

    “是。”

    王玉芬最后反應(yīng)過來，只不過她什么都沒問，而是紅著眼睛抱住了林霏。

    “我的傻孩子啊……”

    林霏摟著她豐腴的腰肢，神色動容，低聲說：“媽，我沒事兒。”

    “診斷書呢？”林建國要親眼確認(rèn)之后才能放心。這孩子這種癥狀，不會是遺傳吧？她媽就是因?yàn)檫@個沒的。想起當(dāng)年那個慘勁兒，他完全平靜不下來。

    林霏指了指床邊的柜子，“在那里頭。第一層。”

    林超搶先走了過去，翻出診斷書，看了一會兒后轉(zhuǎn)身遞給父親。

    “良性的。”

    林建國接了過去，細(xì)細(xì)地看了個遍，最終確認(rèn)無誤之后，才一屁股坐進(jìn)了沙發(fā)里頭。

    “你怎么這么傻呢？”王玉芬稍稍松開林霏，摸摸她的臉，替她攏攏頭發(fā)，“你什么時候知道有問題的？”

    “前幾天。不過那時候不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的，所以就先沒說。”

    王玉芬搖搖頭，眼圈更紅，“所以我說你是個傻孩子。”

    林建國心里難受，覺得這個父親當(dāng)?shù)梅浅２环Q職。

    林超也慚愧的看著jiejie。

    林霏笑了，“你們一個個就不要愁眉苦臉了。良性的是好事兒，做個手術(shù)就行了。”

    “……在這兒做手術(shù)？”林建國問。

    “不是，去腫瘤醫(yī)院。明天下午轉(zhuǎn)院。”

    “醫(yī)生什么的，都打聽過了？手術(shù)日期和病床都安排好了？”

    “嗯，都安排好了。你們不用擔(dān)心。”

    “馮健幫你安排的？”林建國嘴上這么問，心里卻十分懷疑。

    林霏搖搖頭，坦白道：“是霍先生。”

    霍先生這三個字一說出去，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彼此。

    王玉芬無所謂，她覺得霍先生挺好的。林超雖然向著馮健，可這事兒輪不到他插嘴。所以林建國自然成了代表。

    “老這么麻煩別人，不好吧？”

    林霏知道父親怎么想，但她不確定該怎么解釋。只能說：“我……會謝謝他的。”

    這叫什么回答？林建國忍不住皺眉，剛想再說點(diǎn)兒什么，就收到了王玉芬的白眼。

    王玉芬瞪了老伴兒一眼后，對林霏說：“是要好好謝謝人家。幫了這么多忙，哪天請他吃頓飯吧？”

    林霏扯出點(diǎn)兒笑容，“嗯……再說吧。”

    王玉芬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看病要緊。等你痊愈之后，再謝謝他也不遲。”

    林建國黑著張臉，心思復(fù)雜。他看不上那個叫霍衍的小子。聽說還是那個什么元都集團(tuán)老總的兒子。跟那種人在一塊兒能有什么好？人家是有錢人，他們一家撐死才夠上個小康家庭的邊兒。那能合適么？他這個傻姑娘可不要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

    再說，馮健這樣兒的有什么不好呢？知根知底，背景相當(dāng)。怎么就成了這孩子嘴里的性格不合了呢！

    “小霏啊……”他叫林霏。

    “嗯？”

    “你這又是腫瘤，又是胳膊的，身體已經(jīng)吃不消了。以后就換個部門兒吧。”林建國想了想還是開口了。雖然他也很為閨女感到驕傲，可是榮譽(yù)和女兒的身體健康比起來，就沒什么好商量的了。

    “爸……”林霏有些驚訝。這是父親第一次說出這種話來，他一向是家里最支持她工作的人。

    “我知道你不愿意。可你也得看看現(xiàn)實(shí)啊，孩子。你媽就是這個病，我怕……你的這個，會繼續(xù)發(fā)展。”

    “我”

    “你聽我說完。”林建國打斷她，“你再看看你的胳膊。你還能拿得動槍，瞄得準(zhǔn)目標(biāo)嗎？考核不過關(guān)，體檢不過關(guān)，遲早要換崗位的。國家能一直等著你恢復(fù)？你爸我這例子還不夠明顯？”

    “爸”

    林建國嘆氣，“孩子啊，我說得這些你好好想想。爸實(shí)在不想你走上你媽或是我的老路……”

    林霏怔怔地看了父親半天，最后還是垂下了腦袋。

    ☆、第30章

    人有時候是需要被叫醒的。畢竟夢不能一直做，幸運(yùn)女神也不會一直眷顧。

    夜里等人都走了，林霏又站在窗戶跟前往外看。

    想想這段時間以來發(fā)生的一切，想想未來要面臨的所有困難。

    其實(shí)父親說的這些她都明白，只不過心里的自我保護(hù)機(jī)制一直不讓她去折磨自己罷了。先不提父親的親身經(jīng)歷，就連組里的老劉也因?yàn)轶w能原因被警告過兩次了。每次考核之前，就跟如臨大敵似的。接近五十歲的人了，仍然怕得不行。

    她又怎么會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呢。尤其再讓隊里知道她長了腫瘤，那壓力可想而知。她不確定如果以后都只能做些后勤工作的話，心里會有多苦悶。

    本來女性在這種雄性為天下的職場上奮斗，就已經(jīng)很困難了。她付出了多少血汗才走到今天這一步，難得真的沒轍了嗎？

    她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的右小臂，試著做了個握拳的手勢。只可惜就算忍著劇痛，后三個手指也還是沒能動彈起來。

    坦白說，她有些恐懼。

    怕真的走上了父親的老路。也更怕踏上了生母的那條路。

    她有種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感覺。左右為難，進(jìn)退維谷。

    霍衍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還陷在自己的情緒當(dāng)中出不來。

    他一耳朵就聽出她的不對勁，問道：“怎么了？”

    林霏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回說沒事。

    “雖然認(rèn)識的時間不長，但是你有事兒沒事兒我還是聽得出來的。”

    林霏不吭聲，拿著手機(jī)坐回沙發(fā)上。

    霍衍在那頭笑了，換了個問題：“今天過得怎么樣？”

    “還行。”

    “檢查還順利？”

    “嗯，正常。”

    “跟家里人說了？”

    “……嗯。”

    霍衍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她略帶沉悶地哼聲上頭猜出些端倪。

    “我明天早上要飛安卡拉，過完年回來。轉(zhuǎn)院的事兒已經(jīng)安排好了，有什么需要你給我打電話。”

    “……謝謝你。”

    “又謝我？”霍衍笑道：“我不過是在做些讓自己舒服的事兒罷了。”

    “……那也得謝。”

    霍衍笑出聲來，說她：“你身上有種執(zhí)著的潛質(zhì)。”

    “然后呢？”林霏換了個姿勢，心情比剛才敞亮了一些。

    霍衍回道：“執(zhí)著過了界叫固執(zhí)。而固執(zhí)的人，往往容易陷入苦惱里頭。我就是這種人。”

    林霏揚(yáng)了下秀眉，“你一直這么坦白？”

    “看對誰。”

    林霏笑了，這回答同樣坦白。

    霍衍聽出她的笑音，輕聲說：“你應(yīng)該多笑。除了對身體有好處之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美。”他說得認(rèn)真，“你快樂的時候，有讓我心跳加速的本事。”

    林霏頓住，臉蛋“蹭”地一下躥紅，心跳也毫無征兆地開始加速。

    她把手機(jī)拿離了臉，怔了半晌。

    聽著她沉默不語，霍衍在那頭摸了摸臉。其實(shí)這種rou麻的話，并不是他的本意。說的時候沒覺得，直到話音一落，他才意識到自己的rou麻。除了有些尷尬和不自在之外，他更覺得好奇。原以為打死都說不出口的一些話，竟然這么不經(jīng)大腦地就放了出來。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昏頭？

    “林霏……”他叫她。

    “嗯？”

    “你剛才在煩什么？”

    林霏停頓了一會兒，緩緩地開口：“我怕……我以后沒辦法繼續(xù)做刑警了。”

    霍衍想了想，問她：“因?yàn)樯眢w的原因？”

    “……嗯。”

    霍衍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安慰道：“不著急，短期內(nèi)不能做，不代表一輩子都沒戲了。這世界上的任何事兒都有代價。弄明白你想要什么，什么是你絕對拋不下的，一切就都明白了。”

    林霏嘆氣，“我想好好活著，可我也想努力工作。但是現(xiàn)狀不允許我這么做。”

    霍衍非常能理解她的糾結(jié)，畢竟他也是這么過來的。他低聲告訴她：“兩年前我父親腦溢血，所以我不得不放下自己那攤子事兒，接手元都。當(dāng)時這對我來說就是夢想跟責(zé)任之間的選擇。我選了責(zé)任，雖然有時候會覺得苦悶，但是從來沒后悔過。因?yàn)槲抑朗裁磳ξ襾碚f才是最重要的。”

    林霏沉默著陷入沉思，沒想到他也不是那種一帆風(fēng)順的人。

    “對你來說什么是最重要的？你的身體？還是刑警的工作？”他接著問她。

    林霏不自覺地蹙起眉頭，不想承認(rèn)貪婪的本性。她要命，也想要工作。可是很顯然的，她不能得到全部。

    “我不能都要嗎？”她沮喪地問他，語氣中有著一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