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縱使外界紛紛擾擾，準備踏入結婚殿堂的兩位正主，應當也是……滿懷幸福與喜悅的吧。

    默然發散思維想遠了些，收回目光，見首頁有新動態，陸柏庭順手點下。

    他關注的人不算多，粗略瀏覽，一眼便見幾條新微博里，有一條是沈姜發的。

    滑動界面，定睛看清楚，指尖驀地在屏幕上頓住。

    沈姜v：人生萬萬種，你是最好的可能。[分享歌曲：黃婉萬萬種]

    她分享的這首歌，是黃婉作品中傳唱度最高的歌，詞曲自作。

    今天鐘黃二人公開婚訊，評論里自不會對沈姜發的這句歌詞多想，且那句歌詞此時用在一對新人身上，倒也頗為合適。粉絲要么和往常一樣關心沈姜，要么順帶閑聊了兩句八卦。

    網絡熱鬧，人來人往，去去來來，嘈雜聲音千千萬萬，她的微博評論，屬于她的那方天地亦是熱鬧。

    喜歡她的人，對她的話語有無數的關懷和無數種理解，卻只有他懂她在說什么。也只有他，會在看到這條動態的瞬間，這樣怔怔入神。

    窗戶可能沒有關緊，那天陽臺被風吹進他耳里的話，吹了這么久，似乎還在夜風里晃蕩。輕輕飄飄，一字一句余音悠長，在此刻，就這么再次飄進了他心里。

    “……如果嫁給陸前輩，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他記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她喟嘆的聲音，是那么的滿足。

    。

    沈姜趴在床上和江謠打電話。

    吐槽狂魔自然不會放過她的任何一點新動態，就沈姜發表的新微博，連聲討伐。

    “你酸不酸啊？人家結婚，搞得像你公開戀情一樣。你有本事真公開戀情再給我來這套好嗎？”

    “我要是真公開戀情，一定比這個更酸，你放心。”

    “呸，你還當我夸你是吧……”

    沈姜笑了笑，過后長嘆一聲：“愁啊，一點進展都沒有。”

    “你照我說的做了？”江謠問。

    “是啊，我好不容易被你說服要鼓起勇氣追求他，結果一上來就是兩連跪。那天我給他打電話被拒絕你也是聽到了的，今天又被拒絕了一次……”

    “那肯定是你沒把握好度，或者方式不對。”

    “得了，我才不要再信你這個狗頭軍師！”沈姜呸她，“不說這個，你最近怎么樣？”

    江謠支吾了一下，“嗯……還行吧，這幾天在試鏡新戲，有好消息到時候再跟你說。”

    沈姜略一思忖，以為她可能工作上不是太順利，不好傷口撒鹽，便不再多問。

    時間不早，而后兩人道了晚安，掛斷電話睡覺。

    第二天，戲份排的多，拍了一整天的戲，晚上定的是十一點收工，沈姜知道這種情況不確定成分很多，也就不去想時間，安安穩穩在片場待著，該拍就拍，該休息就休息。

    前邊在拍著謝淳書前輩和其他演員的戲，沈姜和孟則恩從七點一直等，足足等了三個小時，十點多了，還沒輪到他們。

    無聊玩了會兒手機，孟則恩讓他的助理去買了些吃的喝的回來，招呼沈姜一起吃。

    閑著也是閑著，沈姜干脆和他一起，在空地的花壇邊挑了塊地一起坐著。

    孟則恩也是表演系在讀生，和沈姜不同學校，比她小一級，性格大大咧咧的，有的時候有點少根筋，但人很好相處，名義上又是一個公司的同門師姐弟，沈姜看他便有種看弟弟的感覺。

    邊吃邊玩手機，孟則恩瞧見一個好玩的微博，笑得差點被飲料嗆到，咯咯樂個不停，獻寶般拿給沈姜看。

    “姜姜姐你看這個，我的媽太逗了……！”

    沈姜湊過去看了一眼，配合著笑了幾聲，正要說話，他手一滑松開了手機，下意識便兩只手去接。

    手機接到了，飲料瓶卻也甩開了，沈姜反應迅速地蹦開，無果，身上被濺濕了點。

    孟則恩立時把手機往旁邊地上一放，連連說著對不起，手忙腳亂掏出紙巾給她擦。

    沈姜擦干凈皮膚上沾到的那些，擺了擺手，笑著正要安撫他的歉意，“沒事沒事，我……”

    抬眸的剎那，話音滯在了嘴邊。

    “姜姜姐？”

    孟則恩以為她生氣了，苦著臉要道歉，她的視線卻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越過他，直直看向了他身后。

    “……陸前輩？”

    她出聲的片刻，孟則恩也回神，扭頭一看，呆了呆，而后眼里放出了野狼般興奮的光。

    ——陸柏庭？！

    omg！他就是因為喜歡陸柏庭才去看的龍潛，周導去探班他沒好意思跟去，聽說沈姜師姐去了，正后悔沒發揮自己臉皮厚的特長，沒想到這么快竟然就見到了陸柏庭本尊！太走運了！！

    孟則恩正要沖上去握手，剛抬起的腳步猛地一頓。

    等等，為什么莫名覺得前輩的眼神有點……奇怪？

    “沈姜。”

    不等他想清楚或將想法繼續付諸行動，陸柏庭很快收回在他身上短暫停留的眼神，越過他看向了被他半擋著的人。

    “前輩你怎么在這？”

    “我陪陳陽導演來看看。”他說。

    他微微彎了下唇角，對沈姜道：“他們在前面說話，走吧。”

    那沉穩雙眼里的目光，柔軟又溫和。

    就像數月之前。

    那個時候，他不介意和她逛街吃飯單獨見面，還沒有像最近一樣，漏洞百出地用各種理由，委婉拒絕她。

    ——他這般態度轉了又轉，仿若回到先前，又有點不一樣。

    倒教沈姜猶疑著，微微愣了愣。

    第37章

    沈姜呆站了一會兒，陸柏庭見她不動，又喊了聲：“沈姜？”

    她回過神來，搖頭說沒事，“既然導演在等，那就趕緊過去吧。”說著不忘拉上一旁的孟則恩。

    三人行，沈姜主動站了中間，孟則恩仍有些呆愣，她作為兩方都認識的人，簡短地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

    孟則恩這才反應過來，激動得略微結巴，可看陸柏庭絲毫沒有要伸手和他握手的意思，只好忍耐下那股沖動。大概是因為正在走路吧，邊走邊握手多不合適，他能理解。

    “你們劇組選的景還不錯，一路走過來，片場內的建筑不論大小，至少都具備基礎的美感。”陸柏庭對沈姜道，“可惜來晚了，沒能看你們演戲。”

    “我們的戲下午拍的，晚上沒輪上……謝淳書前輩不是在拍么？”

    “我到的時候已經拍完了。以前我曾和謝淳書前輩合作過一次，雖然沒有對手戲，但對她的表演功底一直記憶深刻。”

    沈姜笑說：“謝淳書前輩確實厲害，人也很和藹，上回我喊前輩，她還讓我別那么叫，說是直接喊奶奶更好。”

    “你們在戲里似乎是祖孫的關系？剛剛在前面聽導演說了幾句。”

    “是啊，我演謝淳書前輩的孫女。”

    “那你們……？”陸柏庭看了看她，視線輕略，掃及她身旁的孟則恩，短短一秒很快又收回。

    “我們是姐弟。”沈姜補充一句，“在戲里。”

    “這樣啊……”陸柏庭微微頷首。

    “對的！”孟則恩終于找到機會和偶像聊天，按捺著激動道，“前段時間我還去電影院看了龍潛，當時可喜歡姜姜姐了，沒想到沒過多久就有機會合作！”

    月光下的陸柏庭臉色比先前在明暗交界下那般，看起來溫和了許多，孟則恩正想繼續說，張口剛說了個“我”字，旁邊的沈姜忽然一崴，他微驚，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

    “沒事吧？腳扭到沒？”

    沈姜自己也嚇了一小跳，虧得孟則恩眼疾手快，不然她估計要摔個大馬趴。緩了緩神，借著他的力站穩，沈姜提腳看了一眼，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我沒事，鞋也沒事，這是劇組的鞋，弄壞我還得給道具組賠一雙，省了麻煩。”

    “鞋壞了不要緊，你沒事才好，你要是弄傷腳怎么跟導演交代？也都怪我，好好的我潑你一身飲料，你和我一塊走路平底也摔……”

    “我摔跤怎么能怪你，亂說什么……”

    陸柏庭在她崴腳瞬間抬起的手沒能伸出，默默收了回來從政。而后她半個身子幾乎都倚在了孟則恩身上，站定分開了，他們倆又旁若無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輕咳兩聲，他打斷道：“去前面換雙鞋吧，道具壞了也沒關系，人沒事就好。”

    “也是，別讓導演他們等急了。”沈姜沖他笑了下，止了和孟則恩的話頭，三人繼續往前。

    孟則恩對師姐的關懷十分到位，怕她再摔，小聲叮囑：“姜姜姐你看清路，鞋跟有點細，明天和道具組說聲，換一雙算了……”

    月色不甚明亮，路燈的人造光芒昏黃，余光淡淡掃去，就見沈姜揚著笑意向他致謝。陸柏庭蹙了蹙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瞬間又有些滯猶，那本就不輕松的嘴角弧度，壓得越發平。

    兩位導演在燈光明亮的片場中心聊得歡快，陸柏庭三人過去之后，氣氛越發熱烈。陳陽再次表達了對沈姜的喜歡，惹得周導演炫耀著沖他玩笑道：“我們的女主角當然是好的，你老陳想合作，自己說去，我可不給你做這個說客！”

    沈姜連忙謙虛幾聲，一眾人閑聊一會兒，便說要去吃夜宵，還有兩場沒拍的戲挪到隔天晚上，劇組眾人紛紛整理家伙收工。

    這座城市夜景很美，近兩年旅游業興起，觀光景點不少，周導來過不止一回，熟門熟路，直接領著大伙奔向一家地道又實在的當地食館。店門外支起的將近十個藍布帳篷，就這么被他們全都包下。

    沈姜和陸柏庭比鄰而坐，在場人多，陳陽導演又一直在和她說話，她沒空想這幾天糾結的那些心事，注意力倒不怎么在陸柏庭身上。

    男人們和幾個女場務都喝了點酒，陸柏庭自然逃不過，舉杯之前下意識瞥了眼沈姜，她端端坐著，借不會喝為由，以茶代酒。他便收回目光，連灌了幾杯下肚，喉嚨里火辣辣的。

    酒到酣時，眾人三兩各自聊起了天，兩位導演和沈姜說起了拍戲的事，孟則恩一溜煙挪了位置，跑到陸柏庭身邊，“陸前輩，能不能跟我合照一張？”

    陸柏庭猶豫了兩秒，委婉拒絕：“我現在喝了酒，樣子不大方便。”

    “那給我簽個名行嗎？我是你的影迷！”說著就從隨身背包里翻出本子和黑筆。

    陸柏庭想起剛剛三人小路上，沈姜管他一口一個“則恩”的叫，語氣那么親昵……有點想拒絕，然而看他滿臉期待，又想到面前這是個喜歡自己的粉絲，職業道德戰勝了心里的小人，遂點頭同意。

    孟則恩眼里盈滿了崇拜，盯著他唰唰走筆，道：“前陣子剛進組的時候我和姜姜姐聊起前輩你，她說前輩私底下很好相處很愛笑，和網上傳的一點都不一樣，我還有些不信，沒想到……嘿嘿。”

    陸柏庭接受了他這迷弟的語氣，狀若無意問道：“她都和你說我什么？”

    孟則恩小聲說：“姜姜姐說前輩演戲很厲害，人好相處，很關愛后輩，還有……”他頓了頓，想不大起來，摸摸后頸笑的燦爛，“反正都是夸的。前段看完龍潛我連帶著喜歡姜姜姐，原本還有點觀眾心理，結果一碰面，巧了，我倆都是前輩你的粉絲！剛進組的時候沒話說，等戲時就聊聊前輩你的電影，沒幾天就熟了。”

    陸柏庭暗暗在心內消化他的話，胸前略微覺得沒那么悶了，簽完合上本子和筆遞還給他。

    “其實我只不過是入行早而已，前輩后輩的，遲早都會變成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