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心中一動。

    當初德尼夫人是在占卜他的婚姻狀況的時候，才會得出艾斯滅亡的結論的……難道說，終結艾斯的結局會和他的婚姻有關？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結個婚還能毀滅世界不成……

    想了想又否定，歐文抿了抿唇。

    這時，大魔王站起來，拍了拍身高直逼自己的兒子的肩膀，十分寬慰地道：“兒砸，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你最近在海波里恩有沒有什么有趣的事啊？和人類相處得怎么樣？”

    光是看伊斯梅爾眼眸中泄露出的八卦之色，歐文就知道他想問的絕對不是普通的學校里的事。

    然而……事實上他還真有想要和父母商量的事。

    沉默片刻，歐文才猶豫地開口。

    “那個……爸爸，菲莉亞向我表白了。”

    第124章

    聽到歐文說的話，大魔王伊斯梅爾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就連在旁邊發呆的魔后都忍不住皺眉側目。

    “那朵小玫瑰？”

    “兒砸你終于戀愛了嗎？！”

    父母的聲音同時響起，大魔王再次欣慰至極地眼角拭淚：“想不到你竟然沒有被炮灰掉，虧爸爸一直擔心你……兒砸你真的長大了好多，爸爸好開心……兒砸，那你準備什么時候把女朋友帶回城堡來？”

    歐文：“……但我……還沒有回應她。”

    聽到這里，伊斯梅爾頓時震驚了。

    “兒砸你傻啦？你不是喜歡她嗎？還是說，你不喜歡她了？”

    “我當然喜歡她！”沒有任何思索，歐文迅速地反駁道。

    毫無疑問，他喜歡菲莉亞，非常、非常喜歡她！沒有人比歐文自己更清楚，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喚著菲莉亞的溫度、菲莉亞的氣息、菲莉亞的愛。他每一秒鐘都想把菲莉亞柔軟的身體抱在懷里，親吻她的臉頰、嘴唇、脖子、鎖骨……

    他對菲莉亞這份喜歡幾乎每一瞬間都在不停地燃燒，隨著時間的流逝，它不僅沒有熄滅，反而越來越強，有時候剎那的欲望甚至會讓歐文自己都感到恐懼。

    要是菲莉亞知道他的想法的話，說不定會因此而害怕他也說不定。

    但正因為如此，他不能用這么卑鄙的方式接受菲莉亞的愛，這既是對菲莉亞的欺騙，又何嘗不是讓自己活在謊言里，變得一天比一天更加煎熬。

    然而大魔王可不清楚兒子纖細而復雜的內心世界，得到對方不假思索的答案后，他愈發覺得無法理解了，于是道：“那你還不趕緊接受？”再不接受你媽就要過去安慰人家了喂，到時候就無法挽回了喂。

    一旁的魔后手指抵唇，思索地低下了頭。

    伊斯梅爾再次有了危機感。

    歐文張了張嘴，本來想將他的糾結點和困擾全盤托出，但話到嘴邊，卻又說出來。魔王和魔后都是十分干脆、不會掩藏的魔族，他們想必不會明白表里不一的痛苦，說不定還會認為掙扎于這種事情的他太過優柔寡斷和無聊。

    ……尤其是他爸，如果直說的話，搞不好他會直接慫恿他把菲莉亞帶回來準備當魔族王子妃，適應著適應著就習慣了。

    ——想想這種情況很有可能發生的。

    歐文在心里又嘆了口氣。

    他不想這么草率地對待菲莉亞，而且菲莉亞一次都沒有來過艾斯，甚至連離艾斯最近的風刃地區都沒有去過，就這樣冒然告訴她的話，她肯定會很驚恐。

    再說……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做好向菲莉亞坦誠的準備。

    遲疑了半天，發現大魔王還在滿臉疑惑地盯著他看，顯然是在等他回答，歐文這才斟酌著語句，問：“……爸爸，如果向你表白的對象，實際上喜歡的并不是你，那怎么辦？”

    魔王虎軀一震。

    歐文這句話的信息量在他看來顯然相當大，想不到一群十五六歲的小孩子竟然能玩得如此復雜。

    魔王問：“那她真正喜歡的，是什么樣的人？”

    歐文想了想菲莉亞當時的話，郁悶地描述道：“……一個個性隨和、友好，和誰都處得來，還很優秀的人類。”

    誒？這不是兒砸以前常常提起的那個討厭的紅毛嘛？

    伊斯梅爾立刻覺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他簡直是在瞬間就腦補出了一部八十萬字言情小說。

    兒子的問題不能不回答，而且，如果可以的話，伊斯梅爾還是想要盡量避免歐文受到傷害的。

    按照套路，書里的女主角遲早還是要回到“真愛”身邊，而且拖得越久，對男二號造成的創傷就越大。

    于是，在腦內快速將魔后的書架內容過了一遍后，他的目光忽然深邃了起來，嗓音低沉，連神情似乎都有深度了。大魔王緩緩地道：“既然如此的話，那還是放棄吧。你就算得到她的身體，也得不到她的心。”

    歐文：……

    大魔王簡直覺得自己說得好有道理，他深沉地繼續說：“如果她喜歡的另有其人，即使她愿意和你們在一起，你們也無法真的得到幸福，不是嗎？要是她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和真正喜歡的對象在一起的話，你應該灑脫地放手，鼓勵她克服困難，勇于追求真愛才對啊。既然她喜歡的是你常說的那個紅頭發的男孩……”

    “卡斯爾？”歐文終于忍不住皺起眉頭，打斷對方。

    “嗯。”魔王走近歐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兒砸，喜歡一個人，不是只要她快樂就好了嘛？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的話，就應該祝福她的幸福呀。”

    這句話說完，大魔王便開始等歐文的反應。兩人沉默了半晌，良久，歐文才動了動，道：“……我會想想你的話的。”

    歐文站起來，默默地離開房間，他走去的時候，輕輕地關上了門。

    見兒子離開了，一直沒說話的魔后終于對大魔王揚了揚眉：“剛才說得那些，你做得到？”

    大魔王神色一凌，連忙跑過去雙手雙腳章魚狀抱住魔后，正直地道：“怎么可能！我當然做不到啦╰（*°▽°*）╯！”

    ……

    另一邊，歐文正走在走廊上，他的腳步一下一下地踏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踩踏聲，而且，這節奏正在變得越來越快。

    歐文默默地握緊了雙手。

    卡斯爾嗎？

    雖然他自己并不覺得他偽裝出來的那個風刃地區男孩和卡斯爾是同一類的人，但沒錯，菲莉亞當時所說的那幾條，卡斯爾幾乎都能夠符合……不，應該說更符合。

    莫名的，歐文的心里升起了一把嫉妒的火，在胸口燒得噼里啪啦的。他從未像這一刻一樣嫉妒過誰。

    要是菲莉亞喜歡的就是她描述出來的那個類型的話，相比較于他自己這個偽裝品，卡斯爾無疑是個更優秀、更出色的真品。

    菲莉亞……

    歐文的拳頭越攥越緊。

    不過……放棄嗎？

    不可能，他不可能放棄菲莉亞。

    既然菲莉亞會喜歡他上扮演出來的人類，那么，為什么不能讓她喜歡上真實的他？

    只不過……

    歐文心中一沉。

    人類的第一印象和長久以來的固有觀念是很難打破的。

    想要改變菲莉亞對他的看法的話，首先，要弱化他原本留在菲莉亞心里的那個印象。而在這種事情上，除了時間，幾乎沒有別的東西能做到。

    ……

    這一天，菲莉亞醒來的時候，就聽到窗外傳來夾雜在許多笑聲里的爽朗的笑聲。她走過去從窗口往下望，第一眼就看到卡斯爾那頭鮮艷亮眼的紅發，在陽光下炫目地燃燒。

    今天無意是個好天氣，七點半八點不到的太陽尚且十分謙遜，但已經帶上了春季融融的暖意。米斯特里峰是西方高原的最高峰，因此從這里看到層層疊疊的其他山峰，此刻，每一座山頭的雪頂，都在陽光的投射下亮晶晶地閃爍著。

    卡斯爾正被一群一眼就能看出是魔法師的孩子們包圍著，那群孩子似乎連入學年齡都沒到，卻都拿著魔杖、穿著小號的魔法袍，他們不太注意衣服，長長的衣擺隨著他們跳上跳下的動作不停地拖到腳邊、甩到地上。

    卡斯爾正在給他們擺弄一個火焰亂飛的小魔術，他的魔杖幾乎沒怎么動，但那一團小小的、火紅里夾雜著橙色的火焰圍繞著他和幾個小孩子亂飛，火星卻一點都不會沾到身上，看上去簡直像是有生命一樣。

    孩子們被逗得哇哇亂叫，不停地伸手要去摸那個小火團，但卡斯爾總是在他們碰到被燙傷前，就讓它飛得遠遠的，然后看著跳來跳去的小孩子笑起來。

    菲莉亞愣了愣。

    這個場景讓她想到了三年級時候在精靈之森的事，那個時候卡斯爾也是這樣被年幼的精靈包圍著，只不過那時他是在給他們發糖，而不是把玩魔法。

    卡斯爾學長果然不管是誰都可以吸引，成年人或者小孩，人類或者精靈……會不會連魔族都會自動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呢？

    菲莉亞不禁想。

    這時，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卡斯爾手中的動作一頓，向樓上望了過來。也許是因為陽光的顏色太亮了，不知怎么回事，即使隔著兩層樓，菲莉亞也覺得自己仍然分辨出了卡斯爾學長眼中的金色。

    看見是菲莉亞，他列齒一笑，愉快地朝她揮手。

    “喂，菲莉亞——”他朝樓上喊道，“下來一起玩啊？”

    猶豫片刻，想到自己有些在意的事也想問一下卡斯爾學長，菲莉亞點了點頭。

    兩三分鐘后，她跑到了樓下。卡斯爾身邊原本相當擁擠，看到菲莉亞下來，他用小火球畫了個大一點的圓弧，孩子們立刻追著火球跑開，給菲莉亞騰出一個可以靠近的位置。

    “喲，早安，菲莉亞。”卡斯爾爽朗地又打了個招呼。

    想了想，他從口袋里摸索片刻，示意菲莉亞伸出手，然后將一顆糖擺在她的掌心里。

    菲莉亞：……

    她望著糖呆了呆，連這個細節也和幾年前一樣……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卡斯爾學長是真的很喜歡甜食啊。

    第125章

    “你最近起得好像比平時早啊，菲莉亞。”望著在另一邊和火球玩耍的小孩子，卡斯爾貌似隨意地道。

    “嗯？嗯……”

    菲莉亞愣了愣。

    的確，從愛神節以后，她有點不想睡覺，晚上要抱著鐵餅滾好久才能睡熟，早晨只要有一點光就會醒來。

    那天她雖然沒有完整清晰地把表白說出來，但菲莉亞隱隱覺得歐文應該聽明白了才對，畢竟他一直那么聰明，還親了自己的臉頰……

    想到那個吻，菲莉亞就覺得面頰發燙，但又十分不安。

    像歐文這么溫柔的人，想必拒絕也不會直白地說出來……要不是歐文早就和卡斯爾學長請過假說家里有事的話，菲莉亞幾乎都要以為歐文是為了躲她才暫時逃走、這就是個委婉的回絕了。

    由于胡思亂想很多，睡眠又不好，菲莉亞這幾天稍微有點精神不濟。但她沒想到卡斯爾學長竟然會注意到這些……難道說，他平時就很關注勇者團成員的作息嗎？

    果然不愧是卡斯爾學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