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蝎子還活著嗎？”

    “他死了。”李斐簡單地說。

    約翰遜睜大眼睛，笑容變得更深：“really”

    “真的。”這次回答的人是耿闐，他頭發被燒光了，額頭還有落石造成的擦傷，他的位置距離這邊不遠，恰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盡職的保鏢立刻代替李斐跟約翰遜溝通起來。

    紅蝎子為了躲避爆炸逃進巨蛛世界，沒想到那邊恰好地殼活動，火山噴發，迎接紅蝎子的是石窟翻涌的熱泉，然后是巖漿。

    紅蝎子藏身的空間能抵擋住攻擊，隔絕外部環境，但是本質上它的構成還是異能，就像旺盛生長的蘑菇在巖漿里成片消失，紅蝎子能抵擋多久？

    十秒？半分鐘？

    如果他不進去，留在外面還能拖延一段時間，蘑菇帶儲備糧又不分品種……結果紅蝎子自己一頭撞進了死亡。

    這種巧合意味極濃的結局，讓耿闐心情十分復雜，一邊遺憾沒能痛痛快快地把這個家伙揍死，一邊又覺得這是“命運”的威力。

    簡華還沒有醒，他像是脫力的，又似乎受到沙漠氣溫的影響，臉頰通紅。

    李斐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耿闐，你感到身體怎么樣？”李斐聲音沙啞地問。

    “四肢痛疼，沒有力氣，有些頭暈。”耿闐本能地回答，遲疑了兩秒又加了句話，“有點像在發燒。”

    他每說一句，李斐心就往下沉了幾分。

    約翰遜的臉頰也有兩團紅暈，不像是害羞，他的嘴唇發白，額頭冒著虛汗。

    “疫病。”

    聽到這兩個字，耿闐面癱臉都出現了扭曲。

    黑水腐尸的可怖景象還歷歷在目，會感染發病，也不是多么意外的事。

    “蘑菇不肯放開所有人，跟簡華潛意識有關，他……”李斐說不出話來。

    四個人里面，只有他還沒有出現癥狀。

    魔眼看到蘑菇叢遠處掛著的a級異能者有一半也呈現出病態，照理說現在要趕緊救治外加隔離病人，然而這里沒有醫生，沒有藥品，四周一片黃沙。

    幸存的a級異能者不算多，大概十來個人。

    其中就有羅斯瑪麗，她頭痛得厲害，想要嘔吐又沒辦法吐出來，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就像小時候有一次接種疫苗后大病一場的那個反應。

    說不出的難受，眼前發黑，拼命咳嗽。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時間，羅斯瑪麗餓醒了，她發現自己沒有繼續掛著，而是躺在背風的沙丘后，這里沙粒的溫度不高。

    雖然身體還是非常虛弱，但她的腦袋十分清醒。

    ——她逃過了一劫，再次從死神的懷抱里生還。

    羅斯瑪麗想要痛哭，卻流不出眼淚。

    她的動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人過來扶起她，用木頭杯子似的東西，喂她喝了好幾杯水。

    水的口感奇怪，不是有味道，正是因為沒有任何水的特點，不像礦泉水不像蒸餾水，沒有不同地域的水質特點。這樣的水喝起來不會因為純凈讓人感到舒服，反而會產生一種輕微地排斥。

    這種排斥是異能造成的，因為這些水是水系異能者的杰作。

    羅斯瑪麗大口地喘著氣，干熱的空氣進入她的肺部，她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然后她的手臂被一只布滿皺紋的手掌按住，幾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羅斯瑪麗十分吃驚，她差點想要動手揮開。

    等到看見人，羅斯瑪麗瞳孔收縮，下意識躲閃。

    那人也沒有追著不放，他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點點頭：“她呼吸很穩，心跳有力，肺部也沒有什么明顯的雜音。既然她不愿意，把脈就算了，我不是中醫這方面原本就不太精通。”

    “辛苦程老了。”耿闐看了羅斯瑪麗一眼。

    金發碧眼的火系異能者，他已經隱約猜到了羅斯瑪麗的身份。

    至于命中注定要跟羅斯瑪麗結婚的主角，在另外一邊忙著呢，完全繞著羅斯瑪麗走，這對姐妹容貌形似，約翰遜見過詹妮弗，看到羅斯瑪麗的面孔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沙丘后面架著一堆篝火。

    遠處沙地上有四個菌絲裹成的袋子，這次不像睡袋了，因為厚得連氣孔都沒有。

    “那是沒熬過去的人，上帝保佑他們進入天堂。”之前給羅斯瑪麗喂水的木系異能者解釋。

    “疫病？”羅斯瑪麗渾身發冷。

    “……聽說我們被吞噬菇綁著去世界邊緣，還是宇宙外面轉悠了一下，那里a級以下沒法生存，會被無形的力量擊散，跟我們身體作對啊病菌也死掉了大半。”

    剩下的程度，是輕微感染，類似最粗燥沒有安全性保證的疫苗，一部分人熬了過去，少部分人死亡。

    “炎魔呢？”

    “在那邊，跟吞噬者在一起，聽說他沒有發病，s級的火焰異能就是厲害。”說話的人語氣充滿羨慕。

    羅斯瑪麗還有點回不過神，沙丘附近像是一個難民營。

    沒有鍋，篝火上只有骨頭穿成的rou塊在烤。

    ——鑿地鼠的rou，不太好聞。

    這種忽然和平了，不再爭斗的景象，讓羅斯瑪麗感到尷尬。

    她拖著虛弱的身體行走時，被其他a級異能者“好心”指點，羅斯瑪麗瞪著少年模樣的救世主，臉色變了又變。

    這樣的干柴，不是她的審美標準啊！

    難道是沒長開？可約翰遜不是已經十五歲了嗎？他這個身高還不到美國高中橄欖球隊成員的胸口，比羅斯瑪麗還要矮一個頭。

    “……”

    羅斯瑪麗備受打擊，jiejie詹妮弗竟然就因為這樣的主角，擔心她們姐妹鬧矛盾，留了一封信就跑去參加中東雇傭兵，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土耳其？

    她搖搖晃晃地走了回去。

    結果頭暈眼花走錯了方向，被蘑菇絆倒在地。

    李斐對這些a級異能者沒有好感，只是疫病感染后每個人的嚴重程度不一樣，程老說可以留治觀察，為了簡華的康復，李斐忍了。

    總算三天后，包括簡華在內的大部分人都開始痊愈，簡華的癥狀輕微，只是發燒，連嘔吐都沒有，那些一天后咳嗽吐血的人，都沒有熬過來。

    現在有人靠近這片用蘑菇標明的“禁區”，李斐冷冷地看著她。

    羅斯瑪麗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李斐跟簡華的姿勢。

    ——魔音者她見過了，李斐身邊的人也不像大熊座，那就只剩下吞噬者了。

    他們躺在蘑菇堆里，簡華緊緊把人拽著按在自己胸口，雙臂環繞。這是他頭腦昏沉后感到不安的下意識舉動，李斐不敢驚動他，但是這種姿勢看在別人眼里意義就大不一樣了。

    炎魔不是吞噬者的屬下嗎？難道黑淵的boss會睡他們組織的高層？連s級也不放過？

    第146章 好餓

    羅斯瑪麗腦子里一片空白。

    受到刺激的不止她一個人，而且不是所有a級異能者看待同性戀的目光很正常，他們眼神里寫著鄙夷，表情厭惡，還有人想要謾罵。

    他們腦子糊涂，其他人是清醒的，恨不得這幾個家伙嘴給捂上。

    “你瘋了？黑淵的兩個s級本來就有惡魔的綽號。難道你嫌自己命太長、也想要個菌絲編成的裹尸袋嗎？”

    “……他們原本就該去地獄。”

    嘀咕了幾句俚語粗話，他們轉過頭，又一次屈服了。

    爆炸發生時，所有人都覺得必死無疑了。

    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懂那種恐懼。洶涌的巖漿升騰的火焰，有些人頭發燒掉，有些人只是被氣浪擦到，皮膚就紅腫燙傷……沒有人為紅蝎子的死幸災樂禍，他們心里滿是懊悔跟怨恨。

    懊悔參與這個圍剿計劃，怨恨巨蛛世界在這個時候打開通道。強大的異能，不但沒有讓他們呼風喚雨，走上人生巔峰，反而把他們拖到一起，最后送死？

    當人們從昏迷里醒來，又熬過了病癥，死亡的陰影仍然籠罩在他們心頭，精神萎靡不振，再也沒有那種“試試s級究竟有多厲害”的想法，變化明顯得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怎樣活下去，才是他們最關心的事。

    這里的環境比卡巴杜西亞高原惡劣多了，如果隊伍中間的水系異能者出事，所有人都要渴死，如果怪物們沒能及時過來襲擊他們，缺乏食物的他們又會餓死。

    眾人看著堵死天幕空洞，一路垂掛下來的蘑菇，心情十分復雜。

    古有巴別通天塔，難道他們“回家”“生還”的希望是借助通天吞噬菇嗎？

    ——在卡巴杜西亞高原，眾人基本上都觀察過那個奇怪的，倒垂生長的蘑菇。沒有見過空洞的人，很難想象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現象，還以為蘑菇想要長到天上去呢。

    再蠢的人也猜到了，蘑菇除了吞噬異能外，還有穿梭空間的能力。這個古怪的，跟高原地表上相同造型的“蘑菇塔”就是通道。

    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轉向那個來自加勒比島國的水系異能者，現在這個人最有發言權，就算黑淵也要尊重僅有的一個水系異能者。

    然而，這個人只會說西班牙語……

    其實察覺到自己的“非凡”地位時，這位水系異能者確實眼睛一亮，感到機會來了。心里盤算了好幾個主意，等看到那座蘑菇塔時，一切想法再次煙消云散。

    蘑菇不太老實，沙漠里沒有吃的，它們很不安分。

    香噴噴的儲備糧啊，就在眼前……偏偏主人潛意識不給他們動嘴。

    再忍忍？

    可是忍不下去了！堵住空洞的蘑菇在虛空里跟巨蟲爭斗，還能獲取點兒營養，垂落靠近地面的蘑菇蔫蔫的，菌蓋收縮，干巴巴的像是柴火。

    一天內，眾人眼睜睜看著這株蘑菇“樹”縮水了一半。

    異能者們更加不安。

    他們想要找紅頭發藍眼睛的約翰遜·布朗，打探什么時候能離開這里，這座通天塔還能不能走，可是他們一靠近，主角少年就轉身跑了。

    “……”

    這個膽小怕生的小鬼到底是誰？！

    約翰遜當然不是膽小，他只是在避免麻煩，這些讓人之前的所作所為，他又不是不知道，兩次跟李斐簡華“合作”保住了命，哪怕他沒有完全放下對李斐跟蘑菇的戒心，但是在陌生人跟相處了幾天的人面前，選擇起來毫不猶豫啊。

    主角被反派拐走的事實，制造了新一波打擊。

    “怎么會呢？”羅斯瑪麗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