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質被拖到前面，好幾支槍指著他的要害，他的嘴被一塊臟兮兮的毛巾堵住，身體四肢上都有被虐打的痕跡，瞳孔渙散，嘴唇發烏。

    “注射了多少，你們想把人弄死嗎？”

    “原本是一次上癮的量，誰知道我們這位大明星竟然連大麻都沒磕過，注射新型提純劑后，身體反應這么大……”

    “好了！我們要長期控制目標，他要是死得太早，我們都別活了。s級異能者的消息，是我們老大從圣門組織那邊買來的，價值不菲，這位小莫倫薩先生，必須得活著回到現實世界，我們才能從沃爾夫·莫倫薩那里勒索到足夠的好處。”

    “不行，費德里克·莫倫薩不能活著離開，你們這幫家伙跑到美國來，殺了人就跑，沃爾夫那頭老狼不是好惹的！得罪了這位教父，我們在整個東海岸都混不下去！”

    掐住約翰遜肩膀的暴徒也咆哮著反對：“因為這里是遺棄世界，我們才答應這單生意，否則你再多給我幾萬美金，我也不會找莫倫薩先生侄子的麻煩！”

    面對內訌，女人抱著手臂，不屑地說：“沃爾夫·莫倫薩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沒有獲得異能，我們已經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是上帝選中的人，你們還懼怕一個老朽的、應該讓位的教父？”

    “shit，你知道為莫倫薩家族效力的人有多少嗎？”有人大聲諷刺，“你們這幫墨西哥玉米佬，圣門組織為什么要把情報賣給你們，因為它不想得罪莫倫薩先生！人殺了就算了。你還要抖出去，我在東海岸再也買不到軍火，所有酒店度假村甚至汽車旅館服務員都會接到我的通緝照片，不能進黑市，不能進賭場，街頭的妓女都會出賣我！在fbi那里掛檔我還能混日子，沃爾夫·莫倫薩要殺的人，只有逃到西部農場這一條路可走了！”

    “你可以離開美國。”女人冷冷地說。

    面對數量眾多的槍支，光頭這樣的人閉上了嘴。

    一方惡狠狠想著要給這群墨西哥毒販一點教訓，另外一方冷笑著想控制了約翰遜·布朗后，少年的怒氣總要發泄，就讓這群家伙去見上帝算了。

    女人退到后方，挾持人質的立刻拿起喇叭，對著廢墟的街區喊話。

    十幾歲的男孩，先威逼利誘，再用人質嚇唬幾句，基本也就夠了。

    從圣門組織那邊買來的情報是費德里克·莫倫薩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救世主少年，天王巨星的光環，很容易讓少年崇拜，加上費德里克有錢，即使掉進遺棄世界也有他叔叔的手下給他援助，幫他躲藏。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對莫倫薩先生忠心耿耿，就算很忠心，遺棄世界開始半個月后，那些毒癮者的存貨沒了，無處購買，在毒品面前，他們毫不猶豫出賣了費德里克。

    外出尋找食物的費德里克遲遲沒有回來，那位救世主少年必定很急了吧。

    女人的臉上剛露出一絲笑容，忽然感到頸后一涼。

    風。

    黑色旋風吹得所有人東倒西歪，沖鋒槍子彈亂射，人們連眼睛都睜不開。

    風在費德里克身邊形成了一圈盾牌，射入的子彈全部偏移方向，這樣近距離的精準控制，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約翰遜跑過去吃力的將費德里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用風異能協助減輕部分重量后，約翰遜轉過頭，他猶豫了十秒鐘不到，最終一揮手，身后風圈內降下了數道雷電。

    金屬槍管導電，風聲里傳來慘叫跟焦灼的氣味。

    約翰遜已經帶著人跑遠了。

    風將他臉上的黑灰抹掉了，約翰遜一張臉繃得緊緊的，他還是害怕得微微顫抖，但是表情堅定。

    風能將遠處的細微聲音傳到他耳中，約翰遜聽到那個女人憤怒又得意地叫喊，警告他費德里克·莫倫薩兩個小時后就會毒癮發作，這種新型毒品更是只有他們手里才有貨。

    約翰遜頭都不回。

    多年的困苦經歷讓約翰遜知道，一旦屈服于那些毒販、賭場的人以及其他脅迫者，只有掉進更黑的深淵，再也無法逃離。

    有個賭徒叔叔的約翰遜，有不少人試圖誘騙他偷竊跟搶劫。像他這樣出身的男孩，很多都走上了這條路，最終這些男孩進了監獄，拿著贓款的成年人大吃大喝后，接著去找下一個貧民小孩。

    將暴徒遠遠丟在身后，確認周圍的安全，約翰遜選擇了一個地下室。

    費德里克沒有中槍，他的傷勢只是看起來嚴重，是棒球棍或者其他硬物打出來的，約翰遜有照顧賭徒叔叔的經驗，他很快就把那些傷勢處理好了，然而毒品怎么辦……

    約翰遜坐立不安。

    他當然知道吸毒的人眼里除了毒品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

    從暴徒的對話里，約翰遜聽到了一切事情又是因為自己，疑惑在少年心里滋生，他開始懷疑女教師凱蒂跟律師查理，但是莫倫薩先生……

    這時費德里克醒了，他本能要撐地而起，看到約翰遜驚惶的面孔跟周圍環境后，又緩緩躺下，他頭痛欲裂，胃部抽搐，他的昏迷只是意識無法控制身體，費德里克知道自己被襲擊后遭遇了什么。

    “快走。”

    “莫倫薩先生……”

    “記住我的話，你的名字叫胡拉坎，你的未來牽扯了很多人的命運。”費德里克盡力讓自己的聲音清晰一些，他用最簡單的句子將這個世界是一本書，主角約翰遜·布朗會遇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他不評價原著里約翰遜的人生，也不評價救世主的選擇，更沒有什么你以后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建議。

    “這是你該知道的。”

    強撐著說完這些話后，費德里克眼前發黑，他催促約翰遜離開，警告他：“新型毒品制幻作用更加明顯，我會變得不是我，看什么都是怪物，你快離開！”

    約翰遜被他失去焦距的瞳孔，嚴厲的表情嚇得不停發抖。

    地下室外很快聚集了一群被高階異能者吸引來的怪物。

    約翰遜聽到吼叫，轉身往外跑去，費德里克松了口氣，他躺在冰冷潮濕的地板上，恍然間感到自己好像了回到了穿越前。

    破舊的房子，重病纏身，一個只會創作但嗓子不理想的歌手，在小酒吧駐場，孤兒出身，找不到出路，窮困潦倒。

    第一次他在夢境里聽到可以穿越的問話時，他雖然快吃不上飯了，但還有希望，有個健康的身體，他覺得穿越到《遺棄者》這本書里很荒唐，隨后一年，那個聲音沒再出現過。

    在他飽受病痛折磨，搶走他曲譜的人開始辦全美巡回演唱會了，快要死去時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是一個意識，為了能活著，他遲疑后同意了。

    一睜眼發現自己變成了七歲男孩，身上中了一槍，渾身是血，正抱著孩子痛哭的男人驚訝的看著他，來不及說什么就因為傷勢過重暈厥過去……

    沃爾夫的仇人，槍殺報復了他的家族，只有一個人生還，沃爾夫·莫倫薩的侄子。

    不，他的侄子也早就死了。

    多么相似，那也是一個地下室。

    費德里克不明白為什么他在那個男孩身體里重生，致命傷很快就愈合了，男孩的叔叔卻因為傷勢太重，被他照看了一個多月。

    一個真正的孩子，當然不能做到照顧傷員又去乞討，等救濟過活。

    沃爾夫的侄子死了，他只不過是一個代替這具身體活下去的人，在沃爾夫發跡的數年間，費德里克不過問他的一切事，只負責將吃的帶回家。

    后來他更是早早離開了沃爾夫·莫倫薩，因為不管是誰，看到一個竊取者都不會高興的，現在這段竊取的人生也要終結了。

    全身好像有蟲子在啃噬爬動的痛苦，讓費德里克知道毒癮發作了。

    他扭曲著翻滾，發出可怕的叫喊，抓撓地面的指甲翻卷，用頭去撞墻壁。這是一場意志力的搏斗，瀕臨死亡的痛苦他遺忘了二十年，現在如潮水般洶涌卷上。

    昏迷，痛醒，又昏迷，反反復復。

    當費德里克再次有意識時，他感到有人在喂他喝水，發現他睜開眼，少年嚇了一跳，像貓一樣竄出去好幾米，躲在墻角悄悄打量他，好像怕他再次發瘋。

    “……”

    居然沒有走嗎？

    費德里克扯動嘴角，約翰遜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神情驚喜：“莫倫薩先生，你醒了？”

    “那些人？”短短三個字，費德里克說得十分吃力。

    約翰遜一下局促起來，差點把頭埋進胸口：“死……死了。”

    “你？”

    約翰遜慌亂的點頭，那些人跟隨怪物的蹤跡追了上來，他又不能帶著費德里克離開，更不敢把怪物引開，留費德里克一個人在這里。

    費德里克有些失神，遺棄世界如此危險，主角約翰遜總有一天會成為那個擁有颶風雷暴之神名字的人，當然是免不了殺人的，但是知道跟親眼看見是完全的兩回事。

    “我，我下次……”

    “好孩子，你很聰明。”費德里克記得約翰遜來救自己時穿的衣服。

    孤兒出身的他曾經渴望得到贊美認同，但是一次都沒有過，他布滿血痕的手掌摸著少年沾滿灰塵的面孔，費德里克在心里嘆了口氣。

    約翰遜像是忽然高興起來，他跑到旁邊拿了一條白色文胸給費德里克看。

    “我在凱蒂看的電視購物上看到過這個叫神奇聚攏的東西，模特就是個男人，穿上后胸圍有a，街區有家商店，我花了十分鐘才搞清楚怎么穿的，果然沒有被發現。”

    “……”

    第123章 死因

    新式毒品的制幻作用在各國都報道過，高度提純又過量吸食后，導致很多人猝死，另外一部分人就成為“喪尸啃臉案”“食人襲擊”這類新聞的主角。

    毒癮發作時，費德里克眼里的世界是扭曲的，他會把一枚鑰匙看得像食人魷那么大，失去意識跟思考能力，甚至不能被稱為“人”，只剩下生存的野獸本能，只要看到移動的物體就想抓撓撕咬。

    約翰遜根本不敢靠近，又怕費德里克受傷，一直用風來禁錮費德里克的行動。

    他照著費德里克曾經教過的，挑選那些rou質容易消化的怪物下手，還大著膽子搜索了追殺者的尸體，找到一些食物跟飲水，先自己試過再去喂筋疲力盡半昏迷的費德里克。

    地下室空間狹小，約翰遜大部分時間都蜷縮在墻角，茫然發呆。

    費德里克第一次驅趕他離開時說的話，像兜頭撲來的冷水，澆得少年全身冰涼。

    ——原來有些人的命運，是早就定好了的嗎？

    約翰遜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他想禱告，低頭看到手掌上沒有洗干凈的鮮血跟污漬，又遲疑地停了下來。

    神愛世人，然而這個布滿怪物的世界，是不是地獄？

    在地獄掙扎求生的人，再怎樣虔誠，也得不到神的憐憫。

    他用力拽斷了脖子上掛著的廉價鍍銀十字架，丟進了黑暗之中，這是來馬塞州后凱蒂送給他的東西。

    約翰遜拿起換下來的一件衣服，用稍微干凈的布料，仔細地把手掌擦干凈。

    地下室里只有費德里克的喘息聲。

    任何人毒癮發作都不會好看的，費德里克原本健康的身體在短短幾天內就被摧毀了，他消瘦又蒼白，額頭跟身上還有自殘的傷口，臉部肌rou扭曲，高大的男人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兇惡丑陋。

    自那天清醒后，費德里克的毒癮又發作了三次。

    他越來越虛弱，但每次間隔的時間都在變長，這是一個好的跡象。

    感到被風異能困住的費德里克停止掙扎，約翰遜將旁邊藍巨蜥尸體腹部鱗片剝開，挖出一小塊rou放在碗里，這塊rou顏色雪白，內里透著一道道的淺紅紋理，嫩得跟奶酪一樣，就算不咀嚼也很容易下肚。

    “莫倫薩先生？”

    費德里克昏昏沉沉，他說不出話，也聽不清外面的聲音。

    潛意識里，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新式毒品的危害性他很清楚，純度太高，直接破壞人的神經跟免疫力，即使擁有過人的意志力可以熬過毒癮發作，但身體也負荷不住，基本上沒有戒斷的可能。

    遺棄世界沒有配合治療的藥物，身邊也沒有醫生，費德里克幾次催促約翰遜離開，就是因為預見到自己的死亡。

    他覺得自己在一口熱鍋里煎熬著，喉嚨里發出模糊不清的哀求，這是意識不清后，希望有人能夠一刀割斷他的咽喉，中止這樣的折磨。

    灼燒的口腔里忽然多了一塊冰涼的食物。

    清甜的味道緩緩滲透，好像憑著熱量就能融化，都不用吞咽，很自然地滑下了食道。然后又是一塊，它們帶來奇異的清涼，似乎還有鎮痛作用，吃完不久，費德里克呼吸平穩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