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得面黃肌瘦的人很容易就擠了過去。

    他們頭也不回，逃向山路盡頭，沒有人搭理地上躺著的瘋子。也沒有人意識到他們離開院門時，已經踩碰到一些蛛絲。

    細微的抖動順著蛛網傳遞，正在休憩的巨蛛單足一動，緩緩抬起身軀……

    ——

    “砰！”桌上的杯子炸裂，熱水與碎玻璃鋪了滿桌。

    關苓后退一步，回過神趕緊去找掃把與簸箕。

    “哎哎，你放著別動，我來！”關苓的任務搭檔跳起來幫忙，他一邊掃地，一邊安慰有些心神不屬的關苓，“等會出審訊結果后，就能知道你哥哥的下落了！肯定沒事，你不用擔心。”

    關苓情緒低落，道過謝后繼續低頭翻任務文件。

    她經過短期城市作戰培訓，加入紅龍剛剛三天，還在考察期。

    “你今天抓捕那個惡性組織成員的時候，有點過頭了……”搭檔比了個手勢，顯然是出于善意的提醒，但又不知道怎樣含蓄的表達出來。

    倒在關苓手下的那個倒霉蛋，門牙掉了兩顆，輕度腦震蕩。

    搭檔有點苦惱，還想再勸幾句，內線電話響起讓他到別的辦公室跑一趟。

    房間里只剩下關苓一個人。

    沒多久門被輕輕叩響，關苓看到進來的人是張耀今，她站起來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這是？”張耀今目光落在簸箕里的玻璃碎片上。

    “在北都住久了，已經不適應南方的冬天，沒有預熱就把開水倒進杯里，室溫低沒暖氣的后果。”關苓笑容里有苦澀的意味。

    “你是淮城人。”

    “多年都沒有回去了……”關苓下意識說，然后又閉上嘴。

    張耀今沉聲說：“我有你的詳細資料，你與家里斷絕聯系很久，與兄長父母都沒有什么感情，只剩下血緣上的聯系。所以今天失控的行為，緣自什么因素？”

    關苓一聲不出。

    “紅龍目前只有你一個b級異能者，不管是作為國家異能小組的組長，還是你未來的戰友，關注下屬的情緒變化，也是我的職責。”張耀今走到關苓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紅龍張少校的時間當然是寶貴的，關苓不愿再聽到關于自己“異能價值”的話，她直截了當的說：“挾持一個人，躲避警方追捕，花費的時間精力都很多，他們這樣做是另有所圖。假設關晟是他們的一枚籌碼，準備要挾我？”

    張耀今點頭：“不錯，但書里面沒有寫更多的信息，他們也沒有渠道查你跟關晟的兄妹感情究竟怎么樣。”

    “關晟深受我父母影響，他不是個壞人，只是習慣了……習慣家里的一切都供給他，我打工賺錢養他上學，給他以后結婚買房存錢。要說兄妹感情，小時候還是有的，我被同學欺負的時候，他會跟別人打架，只是后來變了。”關苓面無表情的說，“我已經看了‘知情者’提供的全部資料，如果我的父母死亡，我的哥哥也死了，別人根據戶籍通知我前去收拾遺物，我會回到淮城。”

    “在北都時，你聽說關晟失蹤，就答應加入紅龍……我當時有些驚訝。”張耀今的語氣，一點都看不出他把這個疑問藏了多時。

    “如果關晟死了，我父母會崩潰，生養之恩總還有剩下的，沒有被他們揮霍完的部分。”關苓神情疲倦的回答。

    尤其當她發現，關晟被挾制，可能與自己有關。

    “歹徒選擇破壞淮城珍珠酒店，作為召集同組織成員的信號，源自這座酒店是淮城地標性建筑之一，與另外一個小打小鬧團體選擇臨江大橋的理由相同。”

    張耀今背脊筆直，被他眼神一掃，關苓感到自己的頹廢狀態遭到了無聲批判，只好強撐精神，應付“領導問詢”，結果對方后面的話，讓她感到意外。

    “……關晟在珍珠酒店工作，這跟你扯不上半點關系，他被綁架，也是歹徒臨時起意。后來形勢發生變化，這個惡性組織的擴張發展計劃被打破。如果關晟現在還活著，他應當感謝你才對，你心里的糾結毫無意義，他被綁架并不是你造成的。”

    張耀今想了想，沒加穿書者對關晟的三個字評價：連正面出場都沒有的炮灰，死因是被兩個異能者組織的沖突波及到，公認的“運氣差”。

    “不是你的責任，就不要背上去！”張耀今拍了拍關苓的肩。

    “我……”

    “壓力大，就看看簡華與李斐的資料，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呢！”張耀今點起一根煙，慢悠悠的說。

    第73章 共居

    來歷不明的巨蜘蛛一事，沒有讓簡華憂慮。

    因為對他來說，不管是遺棄世界、蘑菇異能、還是國家秘密部門紅龍跟穿書者，都是突兀闖進他生活里的不速之客，再添一個巨蛛，債已經多得愁不動了。

    艱難的把車開出擁堵區域，駛回影帝家別墅的車庫，簡華就去客房換衣洗澡休息了。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簡華睜開眼時，一縷陽光從窗簾縫隙照在柚木地板上，床沿趴著的菌絲慢吞吞的動彈了一下，附近沒有吃的時，它們通常都是這種德性。

    時鐘指針走向羅馬數字11，簡華卻不想起來。

    如果李斐的家里有什么讓簡華感到滿意的地方，肯定是床。

    客房的床墊是高級定制，這點簡華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躺上去幾乎感覺不到自身的重量，背部有床墊的支撐力，腰部以下也有，根本不需要尋找舒適的休息姿勢，很快就能入睡，醒來時原本酸麻脹痛的肌rou都是放松的，精神飽滿。

    貼住肌膚的床單被罩顏色淺淡單調，但觸感極好。

    連枕頭都挑不出毛病。

    以至于像簡華這樣的性格，都染上了賴床的毛病，甚至不睡覺時他都愿意躺一躺，讓繃緊的肌rou與神經放松。

    不用說，這床墊的價格一定很貴。

    簡華沒有堅持回自己家的理由，這張床墊立了大功。

    ——然而他不可能在李斐別墅的客房睡一輩子。

    想到這里，簡華強迫自己起床。

    客房里有盥洗室，洗漱完畢換下睡衣，簡華推開房門，發現樓上樓下都很安靜，李斐估計還沒有醒。

    簡華踱到廚房，打開冰箱思考了半分鐘。

    影帝的房子由星天娛樂聘請的生活助理打掃整理，比起只掛了一個名頭的簡華，公司生活助理做的都是實事，會根據李斐行程在家居住的日期，購買當季水果、往冰箱里填充食物。

    李斐有通告的時候，生活助理已經將早餐做好放在桌上，林助理有時還要來蹭飯，今天別墅里沒動靜，菌絲也沒“報告”陌生人進入房子吵醒簡華，讓他安安穩穩睡到中午，估計是李斐前一天打過招呼，沒讓人來。

    既然拿著雙份工資，不干活總說不過去。

    簡華自認廚藝比烤rou碳化n次的李斐優秀多了，做份早餐沒有難度。

    熱好牛奶，將洗干凈的生菜、煎好的蛋皮培根塞進全麥面包。

    簡華第一次用烤面包機，這東西沒什么難度，輕松上手，看著表皮松軟焦香的面包三明治，簡華在廚房里默默地先吃了一個。

    將早餐裝在盤子里端到餐廳，簡華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一個問題：李斐的房子太大，食物的香味傳不到樓上。

    ——總不能把餐盤放在李斐臥室門口！

    簡華迫不得已去敲主臥的門。

    里面沒動靜，他擰了下把手，發現居然沒鎖。

    別墅里無處不在的細白軟絲，自發的鉆進鎖眼，纏上簡華手腕與門把手，很干脆的“幫助”主人開了門。

    簡華：“……”

    厚重的窗簾拉著，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哪里熏染了草木的清淡氣味，使得撲面而來的并不是沉悶濁氣。

    “……怎么了？”半夢半醒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鼻音很重。

    簡華耳根微微一麻，那種詭異的酥麻感覺順著耳蝸一路蔓延到腦海中，簡華差點想糾正李斐，讓他好好說話。

    “嗯？”李斐半閉著眼，家里只有兩個人，他當然知道進來的是誰。

    只是困倦牢牢壓著他的眼皮，簡華不管事，李斐就沒那么輕松了，他先處理了下現實世界藝人身份的相關事務，又跟進了一下建立黑淵的日程計劃，包括聯絡耿闐，安排楊超去監督黑淵未來的第一批外圍成員，最后徹底研究紅龍張少校發過來的絕密文件《遺棄世界怪物手冊》到凌晨五點。

    結果夢見了雨林魷。

    李斐在夢里把一整只雨林魷切成片，最后終于烤出一個魷魚圈，等他模糊醒來時，簡華站在門口的模樣與夢境重合，黑漆漆的臥室是成堆的碳化失敗品，他拿著魷魚圈十分高興，然而為什么手臂在被子里？

    清醒后李斐感到這夢荒誕至極！魷魚圈是用炸的，能烤出來才見鬼！

    再說魷魚圈也不可能是培根三明治的味道……嗯？

    李斐迅速坐起，以多年混跡娛樂圈的經驗——他不用鏡子，能在幾秒鐘內用手指理出最粗燥的發型，整好衣領與扣子。

    然而簡華沒有開燈，也沒有走進來拉窗簾，他就站在門口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在餐廳等你。”

    “……”

    早餐的香味隨著腳步聲一起遠去。

    可見簡華只是端著餐盤，到主臥門口走了一圈。

    白忙活一場的李斐，差點重新栽回床上。

    ——

    十分鐘后。

    冬日難得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入餐廳，長頸細瓷花瓶里插著兩支藍色矢車菊，沙發上堆著一疊時尚娛樂雜志，還有幾本散在羊毛地毯上。

    餐廳的桌子并不大，事實上李斐這棟別墅的面積也很普通，與一些天王巨星能夠開大型派對，舉行酒會的豪宅有天壤之別。

    前面一片草坪，帶一個中庭似的小花園，總共兩層。

    客廳、臺球室、廚房、兩間客房都在別墅的前半部分，主人的起居室、書房、餐廳以及次臥在后半部分，二樓互不相通，一樓需要穿過中庭。

    說是花園，其實只有放花架與盆栽的地方，地面上沒有泥土，上面也有兩層樓高的屋頂，只不過中庭上方的屋頂是透明的，并且可以部分打開，想站在家里淋雨都沒問題。

    餐廳的落地窗，恰好對著中庭。

    但是一點值得看的風景都沒有……

    因為李斐一年里在家的日子實在不多，也沒讓人花心思折騰這些。漂亮的鐵質裝飾花架上空空蕩蕩，唯一的一盆仙人球，連刺都快掉光了。

    正常人的視野是這樣，但在李斐眼里，他家的花園已經被蘑菇占據了，為了林助理以及他的生活助理人身安全考慮，李斐只能鎖死中庭穿行的兩扇門，讓人通過廚房與餐廳連接的門進出。

    即使如此，每天對著擠滿一院子巨大蘑菇吃早餐，實在是一種精神考驗。

    最可怕的是，其實整棟別墅都在一株更大的蘑菇傘蓋下——

    它們與依附在墻上的菌絲一樣，是透明的，常人看不見。也就是說，簡華坐在餐廳里，抬頭看見中庭上方的藍天白云，李斐看到的卻是菌菇傘蓋下方的褶皺。

    要是演技差，都沒法蓋住臉上的尷尬。

    李斐移開目光，將手里的平板推給簡華：“張少校給的遺棄世界怪物資料，紅龍內部資料版，比耿闐得到的那個異能者須知手冊齊全。”

    簡華隨意翻了幾頁，神色逐漸嚴肅。

    毒蜂、蜥蜴、蟒蛇……這些就算了，居然連植物都有！吸血藤、食人花是怎么回事？

    繼續翻還發現了鳥類，概念素描圖上的怪物體型不大，翅膀未端生有利爪，就像侏羅紀白堊紀的鳥類那樣，拖著長長的尾巴，一嘴利齒，模樣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