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潛意識里面居然開始覺得,他所認(rèn)識的遲辰夫,不像是那個會殺害蘇黎的人。 他看著遲辰夫蒼白的臉色,嘆了口氣,“我知道梁澤跟你認(rèn)識多年,你很難接受,不過事實(shí)就是如此。” 他轉(zhuǎn)身,想往病房去看看韓念笙,遲辰夫的聲音幽幽地又在身后響起:“既然你和韓念笙知道是梁澤,為什么之前那次不跟警方說清楚?” 薛舜腳步一頓。 他還以為遲辰夫這會兒腦子轉(zhuǎn)的不會有那么快,看來還是低估了。 他剛想說什么,聽見一個熟悉的,沙啞的女聲傳過來。 “薛舜。” 抬頭,韓念笙站在幾米外,夜里醫(yī)院空曠的走廊上,白熾燈光慘白地映照她的臉,她看起來毫無血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氣,在夜里的一抹幽靈。 遲辰夫也聽見了,回頭看著她。 他跟他說了整整大半個下午的話,她一個字都沒有給他,他終于再聽見她的聲音,叫的卻是薛舜的名字。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緩慢的長鏡頭。 他看到薛舜慢慢地向著韓念笙走過去了,站定在她跟前,低頭看著她。 他看到韓念笙抬手,抓了薛舜的衣角,而后緩慢地靠過去,額頭挨在薛舜的胸口。 他看到薛舜抬起手來,抱緊了她。 他聽見,她終于哭出來了。 能夠讓她安心發(fā)泄情緒的人,終究不是他,他隔著這樣一段距離,看著相擁著的兩個人,心底里是無邊無際的荒蕪。 韓念笙哭了很久,最后被薛舜帶回了病房,遲辰夫并沒有跟著回去,在安全出口那里的吸煙區(qū)抽煙,他知道如果跟去了,他便是多余的。 …… 病房里。 韓念笙哭完了,也安靜下來了,被薛舜安頓坐在床上,圓睜著濕漉漉的眼睛,薛舜把椅子就放她對面,坐在上面拉住了她的手,看她手腕上被手銬勒出的紅痕,眼底里有水光在閃爍。 “還疼嗎?” “疼。”她一點(diǎn)兒也不讓人省心,語氣倒像是在撒嬌了。 他問:“到底怎么回事?” “我上次那一石頭把陳祖打成植物人了,梁澤把陳祖跟我銬在一起,我用我之前放在床頭柜里的軍刀,把陳祖跟我銬在一起的手給割下來,然后扔出窗,有人報了警……” 薛舜聽的心驚rou跳,無意識地攥緊了她的手。 她突然笑起來了,“我聰明吧?我知道用的是手銬肯定沒辦法像上次一樣逃出去的,所以我就想出這個……” “念笙,不要笑了。”他打斷她,他受不了她逞強(qiáng)的樣子,“我寧可你繼續(xù)哭出來,你不要再逞強(qiáng)了,我看著難受。” 她眼角紅腫,笑容有些凄涼,“可……我不喜歡,哭哭啼啼的軟弱模樣,那是我以前,想到就覺得惡心。” 她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手腕,聲音低下去,“眼淚是沒有用的,救不了我的。” “對不起……”他的聲音充滿懊悔,“我的錯,我這些天都沒有關(guān)心過你,我……” “不是你的錯,”她搖搖頭,打斷他的話,“誰能永遠(yuǎn)陪在誰身邊呢?再說你現(xiàn)在打入華宇,自然有很多你的事情要忙,我是該自己保護(hù)自己的,這次是我自己的失誤導(dǎo)致的,我誰也不怪,只怪我自己沒頭腦,愚蠢,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說著,表情有些詭異地笑,“像我這種人,真是活該……” “別說了,念笙。”他的語氣近乎哀求,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兩年多以前那個蘇黎,對自己充滿厭惡,對整個世界充滿了厭惡,他害怕她再回到那個狀態(tài)中去。 “放心吧,薛舜,我不會再自殺的,我說過了,我很惜命的,還沒見到遲辰夫死呢,我怎么舍得死?” 他沒有說話,摩挲著她的手,他覺得很無力,他安慰不了她,這世界上,如果說還有什么能夠真正觸動她的心,那就是遲辰夫。 “你已經(jīng)進(jìn)入藍(lán)郡了,”韓念笙深吸了一口氣,“索菲特和藍(lán)郡都是早期遲智宇開的公司,遲辰夫早就已經(jīng)把t.s.洗的很白,黑賬肯定在另外兩家公司里面,你要找。” 薛舜點(diǎn)了點(diǎn)頭,猶豫了一下,“梁澤的事情呢?” “我會供出來,不管梁澤會不會狗急跳墻地說出我身份了,如果他不說,一切維持原樣,如果他說了,我們改變計劃,反正我以韓念笙這個身份再遲辰夫身邊這么久,他對我依然沒有什么感情……” “你錯了,”薛舜頓了頓,終于還是說出來:“他并不是對你沒有感情,相反,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他設(shè)了局來降低遲智宇的期待,以為讓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對你好,他說他答應(yīng)了你,不想失信于你。” “……”她愣了好久,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念笙,你成功了,他現(xiàn)在,喜歡你。”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突然覺得如釋重負(fù)。 他從來就不是個擅長隱瞞的人,尤其是對著她。 他仔細(xì)地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良久,她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果是,那最好,如果不是也沒關(guān)系,我們不能守著一個計劃死等,要做好他不喜歡我,還有梁澤說出我身份的準(zhǔn)備,至少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進(jìn)入華宇了,有必要的話,我也會過去。” 她眼底一片清明,他掌中她的手溫度極低,讓他覺得冷。 她并不像是死里逃生的人,她很冷靜,這種冷靜讓他覺得很可怕。 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無法再在她身邊堅持下去,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心毫無縫隙,還因為,她已經(jīng)被復(fù)仇吞噬,她本身就像是一個黑洞。 他遲疑許久,近乎掙扎地做了最后一次試探:“念笙……你真的,無法放棄復(fù)仇嗎?” 她愣了一下,繼而慘淡地笑了笑,“你明明知道答案。”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開她的手,聽見她突然問了一句:“薛舜……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