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七月,盛夏的高溫炙烤大地,焦灼人心。 薛舜最近這幾天過的很不得安寧,原因是,每天回家遲智宇就要跟他上思想政治課,公司雖然是慢慢地在回到正軌,然而…… “何家有消息傳過來,說他家二小姐對你印象很糟糕,不同意婚約,你是故意的嗎?” 遲智宇沉著臉,在大廳看著薛舜。 薛舜才結束一天的工作,已經覺得很累,聽到遲智宇的話愣了一下。 邀請函被遲辰夫拿走了,他根本沒見到什么何家二小姐,又何來印象一說? 他直覺是遲辰夫做了什么手腳。 對于聯姻這件事,他心底一直很糾結,自己是不愿意的,他從前自由散漫習慣了,現在突然要他娶一個富家千金,他想到就覺得夠了,可是通過這段時間管理公司,以及認識的一些人,都讓他了解到聯姻的重要性。 在這個圈子里面,什么都是人脈,而人脈都是你來我往,聯姻的意義,重在尋找一個有力的盟友,這樣,就算有一天遲家有什么問題了,他也有個后盾。 他內心競爭很久無果,結果現在被遲辰夫插手,出現了這樣的局面,他才隱隱看清在自己心里那個答案。 他終究是抗拒聯姻的。 于是,他回答遲智宇,“我們不合適。” “怎么就不合適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不管你將來是要去藍郡還是索菲特,跟何氏聯姻都是很必要的,你權當耳旁風了嗎?你有沒有想過,畢竟……”遲智宇停了一下,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說下去,“你不是我跟子涵的孩子,現在你的身份被人知道了,已經有一些不利于你的謠傳,你要讓這些人看得起你,就只能通過自己努力!” 遲智宇坐在椅子上,而薛舜站著,表情倔強,頭都沒有低下去一分:“我現在已經很努力了。” 遲智宇重重嘆了口氣,有種使不上力氣的感覺,對于薛舜,他也不可能像對著遲辰夫那樣直接罵出來,只能不斷地鬧心引導,“我知道你很努力,我也看到你努力的成果了,你在t.s.做的很好,可是不夠,這個圈子里面是沒有公平可言的,你必須要使用一些別的手段,你明白嗎?” 薛舜別過臉,這種被動的,隱忍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我覺得你有些心急了,你把念笙趕出遲家,我沒有跟你計較,可你能不能給我個緩沖過程,我跟念笙還沒有分手,這么快你又要我去討好別的女人,我做不來。” “……”遲智宇憋屈,感覺一口老血哽在喉頭,口氣也硬了些:“怎么?你要為那么低賤的一個女人,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嗎?就跟你大哥一樣?!” 薛舜盯著他,“念笙不是什么低賤的女人。” “你……咳咳咳……”遲智宇話沒說出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薛舜本來站著沒動,一臉傲氣,可足足過了兩分鐘,遲智宇的咳嗽聲不但沒有停,而且越來越嚴重,他意識到不太對了。 “你沒事吧?你……”他愣了一下,看見遲智宇掩著口鼻的手指縫溢出血來。 臨近十一點,遲智宇被送進了市立醫院。 宋子涵全程冷著臉,在推著遲智宇去做檢查的時候,她甚至還狠狠地把薛舜給推開了。 “自打你到遲家就沒有過好事兒,滾遠點!” 薛舜被她推的往后倒退了好幾步,看見那些醫護人員跟宋子涵一起圍著可移動病床走遠,有些郁悶地攤開掌心,看了看。 他本來也是要幫忙的,要伸出去的手,就這么被推回來了。 他說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覺,驚嚇是有一些,他早就聽聞遲智宇有些肺部的毛病,可是咳嗽到吐血,而且還是正在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總覺得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可看到宋子涵這個樣子,他也不可能再厚著臉皮跟上去。 他是個外人,在遲家,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準確地說,這世界于他而言,根本沒有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他一個人走到醫院外面,看著頭頂的璀璨星光,外面的萬家燈火,心里空落落,抬手點了一支煙,摸出手機來。 屏幕停留在韓念笙的號碼,可一支煙快要燃燒到盡頭,他還是沒有打過去,就那么定定地看著,手機突然響起來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接了起來,聽見一個略有些尖銳的女聲:“薛舜是嗎?” 他隱約覺得在哪里聽過這個聲音,但又想不起,問道:“你是誰。” “你居然敢忘了我!”那邊嚷嚷起來,“我是小親親啊!” 他反應過來立刻就笑出聲來。 原來是這小丫頭,他還以為她會把他的號碼丟掉。 他夾著煙,微微瞇了眼,想起什么,問:“我不是說有需要再打給我么?” “我現在就有需要啊,很有需要,我發定位給你,你趕緊過來!” 他:“……” 他自認也閱女無數,從沒見過把自己的生理需要喊的這么理直氣壯迫不及待的,何況還是一個初經人事的小丫頭! 掛掉電話他看了一眼她發過來的定位,在一個商務會所,倒不是很遠,他抽完手里的煙,想著自己反正也進不了病房,索性下樓,開車離開。 醫院在后視鏡里面越來越遠,他的目光游離。 他還記得小時候見到遲智宇,具體的記憶早就已經恍惚了,只記得遲智宇將那個帶著子彈殼的吊飾帶在他的脖子上,那子彈殼是遲智宇早些年服兵役的時候,由槍里射出的第一發子彈留下的,那時候遲智宇跟他講了很多軍隊的事情,小小的薛舜懵懂地聽,對軍營充滿了向往…… 在八歲那場車禍發生之前,他一直想,自己將來要成為一個軍人,可是后來,天翻地覆的變故,讓他無家可歸,無依無靠,流落街頭,曾經跟野貓野狗一樣地在垃圾箱里面翻找可以吃的東西,那樣的生活怎么可能還有什么夢想可言? 他整整在街上流浪了好幾個月,每天睡在火車站的候車室,整個人邋遢,臟兮兮,全然一個小瘋子,直到有一天,吃壞了肚子,食物中毒,在d市的大街上,馬路的正中間暈倒,口吐白沫,昏昏厄厄不醒人事,被好心人送進了醫院,最后才輾轉到了孤兒院。 韓念笙曾經問過的。 ——你能忘記過去的事情嗎? 他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忘記? 可是當他看到遲智宇吐血,他居然也緊張起來了,哪怕是到了現在,他還是忍不住會想,遲智宇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樣了…… 車子一路飆到了小親親發的地點,他還沒進去,就看到小丫頭在門口張望,看見他,一下子跑過來,直直地沖進了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