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就算沒有仇,也肯定沒有交情。”楊春花篤定地說道,實際上,一個揚州陳家,一個荊州蘇家,相隔這么近,沒有交情的情況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仇,只是有程度的深淺之分而已。 老師爺看著面前的小姑娘,有些不清楚她是真的知道這話的意思,還是隨意說的,再看看一邊的楊春樹,他是一眼就能看穿。 老師爺心里有底。 “你說起這件事情,就不想知道,我們還沒出荊州,蘇良昀就停止讓人抓我們的原因嗎?”楊春花純真地眨了眨眼睛。 “為什么?” 老師爺接著她的話。 “因為,”說到這里,楊春花停頓了一下,“我給他留了一封信,但是信的內(nèi)容,我不會告訴你的,咯咯?!痹捖?,她笑得很是歡快。 老師爺沒有再問,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不會告訴他的。 實際上那封信的內(nèi)容,不僅僅是他們好奇,就是陳家的家主也很好奇,能讓蘇良昀放棄生兒子的藥,那么,信里的內(nèi)容肯定不簡單。 “希望我們大人用在你身上的藥,是值得的?!?/br> 楊春花用力地點頭,“那是肯定的,不過,我就提醒一句,想必師爺也知道,我們家人都是老實巴交的種田人,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機還是不要用在他們身上,他們很單純,容易上當受騙,只要陳大人做到這一點,其他的都很好商量。” 這是妖孽吧,眼前的小姑娘的腦子恐怕是萬中無一,想到這里,老師爺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們家的那位,小時候也是這么神奇的存在,只可惜。 “放心的,我們家大人是君子。” “希望如此?!?/br> 楊春樹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有種云里霧里的感覺。 “那我和主子就期待著你們的值得?!崩蠋煚斝Σ[瞇地摸著下巴的胡子,開口說道。 其實,他一直就知道是值得的,輪椅的事情,已經(jīng)讓他們陳家的聲譽再上一層。 “我還是小孩子,” 這話,老師爺也不在意,笑呵呵地收拾好東西,離開。 “meimei,你怎么就這么聰明?!睏畲簶湫χf道。 “聰明不好嗎?” “好,當然好了?!?/br> 陳公伯說半個月的時間,實際上十天后,先生就請來了。 楊天佑看著面前的中年儒生,相互行禮之后,幾番言談下來,他的眼里就充滿了敬意,這位先生的才華他是遠遠趕不上的。 “先生是住在我們村子,還是縣城?” “自然是住在村子里,居所就麻煩楊縣丞了,干凈整潔就行?!蹦窍壬残贞悾嘘愳o林,原先是在家族的學堂當先生,如今被家主派到這里來,眼里沒有半點的不滿。 實際上,他也好奇,家主這段日子時常關心黑山縣的情況,想知道這么偏僻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神奇之處。 “先生放心?!睏钐煊有χf道。 這時候,陳公伯開口說道:“你們好好相處,等我去府城后,楊縣丞接我的位置,若是有什么事情處理不了的,你可以詢問他?!?/br> “多謝大人?!?/br> 楊天佑恭敬地行禮,表達他的謝意,陳大人實在是太為他著想了,他怎么可能會不感動。 晚上回家,楊天佑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楊家人。 然后給了李氏答案,“我不知道他與二叔誰的學問更好一些,但我可以肯定,比起縣學里的先生,陳大人請來的這位更好,他之前可是給陳大人主家的公子少爺當先生的?!?/br> 李氏連連點頭,笑得一臉燦爛,這樣,還真是像兒子說的那樣,兩全其美。 楊家村的人在聽說了這件事情以后,自然是高興得不行,這還真是及時雨,這些天,他們都在愁,孩子是接著去縣城讀書呢,還是在家干活,如今,這個問題是不存在了。 雖然楊天佑已經(jīng)說了,束脩陳大人那邊已經(jīng)給了,但他們想著,還是像楊舉人在的時候那樣,按照自己的情況,盡可能地給多一些束脩。 至于房子的事情,就更加不用擔心,村子里人多力量大,一家湊一些,買了磚瓦,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原本的學堂就大變樣。 院子更寬敞了一些,房子除了給先生住的房間,待人接客的廳堂,廚房外,還多預備了一間房,以免先生來了客人,沒有地方居住。 比起先生住的地方,剩下的就是一個很大的堂屋,是為了下雨,風大,太陽大的時候,孩子上學就在室內(nèi),而準備。 這一忙活,很快就到了楊寶珠出嫁的日子,前一天晚上,楊春花將幾張銀票遞給楊寶珠,“小姑,這本來就是你掙的,拿著吧?!?/br> “小花兒。” 楊寶珠紅著眼叫道,雖然家人是喜事,可事到臨頭,她心里就只有滿滿的不舍。 “小姑,這是我給你買的?!睏畲好愤f過去一對耳環(huán),金子做的,下面鑲著一顆小巧溫潤的珍珠,看著很是漂亮。 接著,幾個孩子按照大笑,一一將他們的東西給了楊寶珠。 “你們都是好的,”范氏看著,眼睛也泛紅。 “你倒是有福氣的,幾個弟妹還沒有開始添妝,侄兒侄女倒是急著送東西了?!睏畲箧ば呛堑卣f道:“我那個時候,可沒有這些。” “大姐?!敝雷约掖蠼闶情_玩笑的,楊寶珠紅著臉說道。 接著,就是趙翠娘她們,原以為趙翠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這事,不過,她還是拿出一個玉鐲子,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買的。 現(xiàn)在,家里富裕了,王氏本就不小氣,自然也準備妥當,就是周氏和李氏,擔心被其他人比下去,也是狠了心準備的。 孫氏也不例外。 等到結束后,楊寶珠收到的東西,用金銀計算的話,都已經(jīng)超過她的嫁妝。 和娶媳婦不一樣,嫁女兒的時候,楊家人雖然也很高興,可臉上的舍不得很是明顯,特別是上花轎的那一刻,范氏是哭得稀里嘩啦。 就是楊鐵柱兄弟五個,雖然沒哭出聲,不過,卻在不停地掉眼淚,旁邊的人看著,雖然覺得好笑,但心里也明白他們的感受。 好些女兒還小的,看到這一幕,很是愁苦地看著撒丫子亂跑的女兒,開始想象她出嫁時的場景,不行,停住,不然心里難受。 楊春花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療養(yǎng),她覺得已經(jīng)可以走動了,不過,楊家人想著大夫的話,非要她在床上,躺滿三個月,就怕留下一丁點病根。 所以,外面的情況她看不見。 “娘,我知道你是清醒著的?!边@個時候,她的房間里就只有趙翠娘和楊春樹。 趙翠娘一愣。 “我們沒人怪你,你好了,大家只會更加高興?!睏畲夯ń又f道:“若是你覺得這樣裝著的日子好過,我也不會說什么,可娘,你覺得好過嗎?” 趙翠娘沒有說話。 “還有,我很擔心,原本你已經(jīng)清醒過來,裝的時間久了,你自己都分不清真假,到時候真的迷糊癡傻了。” 趙翠娘臉色有些發(fā)白。 “可是,我把你們弄丟了,”趙翠娘小聲地說道:“我該聽我娘的話的,不應該想著娘家人的,原先不知道為何一直不提娘家人的娘,為什么要在臨死前,告訴我,就算有趙家的人來接她回去,都不要聽他們的,我現(xiàn)在才明白,因為他們都不是好人?!?/br> “娘,你該死心了,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娘家人,要我們做什么嗎?”楊春花說完,看著楊春樹,“哥哥,你告訴娘?!?/br> 楊春樹猶豫了一下,將他知道的說了一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這事外公也是知道的?!?/br> “那你們沒事吧?” 楊春樹兄妹兩搖頭,“沒事?!?/br> 趙翠娘剛剛松了一口氣,楊春花接著說道:“不過,娘,能逃過這次,已經(jīng)是我們兄妹的萬幸,下一次呢?” “不會有下一次的,娘不會再相信他們的。” “娘,”楊春花笑著說道:“小姑很幸福,因為娘家人都很疼她,但是娘,你現(xiàn)在的日子也很好,你兒女雙全,馬上又要有弟弟meimei出生,爹對你也很好,公公婆婆從不刁難,沒事的時候,你就多出去走走,看看村子里的那些女人,有幾個能有娘這么幸福的。” 對于有些人來說,幸福就是比出來的,有了對比,她們才會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娘,我希望,等我長大后,嫁人了,能有娘家人依靠?!睏畲夯朴频卣f。 趙翠娘點頭。 而楊春花,該說的她已經(jīng)說了,若是親娘再繼續(xù)裝下去,她也沒什么辦法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娘如是清醒了,就可以告訴爺爺奶奶他們?!睏畲夯ㄐχf道:“我想,他們一定不會為難你的?!?/br> 事實也真是如此,晚上的時候,趙翠娘把她好了的事情說了之后,楊家人每一個為難她的,楊鐵柱還不放心地去找了李大夫來看。 李大夫留下的話,楊春花不覺得意外,她那個時代,精神科和心理醫(yī)生也會這么說。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清醒過來,但還是要多注意些,少受刺激,否則,容易再犯。” 楊家人點頭,但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情對于楊家是件好事,就是李氏和周氏,她們可以為了心里的不平衡去計較,但絕不會故意拿趙翠娘楊家的事情去刺激她。 畢竟現(xiàn)在日子過得好好的,誰也不愿意惹出什么事情來,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這個新年,就像楊春花想的那樣,她一直在床上度過,等到全部好了,能下地的時候,她真的很像繞著村子跑一圈。 元宵節(jié)后,新的先生到位,出生世家的陳靜林,看著在學堂門口,拿著大米蔬菜,豬rou魚rou,甚至還有活雞的楊家村人,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那“咯咯”直叫的東西,讓他有些膽怯。 看見他出現(xiàn),說話的人都停了下來,不過,還是活著的動物卻沒有那么聽話了,被人抓著手里,凄厲地就叫個不停。 “楊縣丞,這個?!标愳o林有些尷尬地對著他一起來的楊天佑,接下來的話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 “陳先生請放心,”楊天佑站出來,原本在縣衙斯斯文文的一個人,突然扯開嗓子喊話,把陳靜林都嚇了一跳,“大家先把這些活的東西帶回去,先生不收這個。” “哦?!?/br> 帶貨物的村民并沒有拿回去,而是放到一邊,用背簍蓋著,就跑了回來,他們看得出來,這位先生和楊舉人很不一樣,雖然也是笑著的,但給他們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當然,在他們心里,這種高高在上并不是貶義,而是覺得好厲害。 “束脩的事情,大家跟我去村長家,要讀書的孩子留下?!睏钐煊娱_口說道。 村長跟著點頭,他也看出來了,這個先生的身份肯定不是他們這樣的泥腿子出身,大家這樣圍著,反而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了,都到我家去吧?!?/br> 于是,雞飛狗跳之后,大人們都帶著他們的束脩離開,留下陳靜林面對一堆孩子,大眼瞪小眼。 “先生好?!?/br> 想了想,膽子大點的孩子開口后,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地開口。 陳靜林看著這一堆孩子,眉頭皺得死緊,“你,還有你,出來。”拿在手里的扇子指了兩個孩子。 楊春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見先生點頭,有些忐忑地上前,而另一個竟然是許一鳴,這讓所有的孩子都有些意外。 “站好。” 楊春林和許一鳴規(guī)矩地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