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所有的孩子都看向楊春花,“春林哥哥,你知道李大夫家在哪里嗎?” 這孩子傷得不輕,需要請大夫的。 楊春林點頭,“那你們別亂動,在這里等我。” 楊春林沒走多遠,就碰見村子里的大人,把事情說了一遍,那人就過來,把地上的孩子抱起來,“天快黑了,你們趕緊回家吧,我送他去李大夫那里。” 這事就算是這么解決了,因為這一耽擱,回到家立刻準備雞食,然后在一邊看著楊春林做功課,然后就把回家路上發生的事情給忘記了。 誰能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們才剛剛起床,站在院子里自己洗漱或者等著大人們幫忙洗,一個長相艷麗的女人沖了進來。 在楊家村這個普遍容貌普通,最多清秀的地方,這個女人的美麗甩開其他女人好大一截。 “你干什么!”只見那個美麗的女人進來后,帶著火氣的大眼睛掃了一眼院子里的孩子,直接沖到楊春梅身邊,伸手就去抓她。 正在給女兒梳頭的王氏能讓她得逞,一把就將她推開,包子臉氣得鼓了起來,秀氣的眉毛直接倒立,“你想干什么!” 幾個小孩看著嚇得臉色有些發白的楊春花,噠噠地跑了過去,一個個憤怒地瞪著地上的女人。 倒在地上的女人,直接就哭了起來,說話的聲音倒是很小,“你們太欺負人了,把我兒子打成那樣,你們還有理了。” “怎么回事?”聽到她這么說,范氏上前,“老頭子,還有老大,老二你們這些男人都回堂屋去。” “娘,她這都欺負上門了,”楊銅柱看著自家閨女的小臉,心里的火氣并不比王氏小,“今天若是不說清楚,別怪我去村長那里討公道。” 楊春花這才注意到,她奶奶,她親娘,還有另外兩個嬸子,都滿眼防備地看著地上的女人,就連她家小姑,此時,也擋在小叔的面前,用看狐貍精一樣的目光看著那個女人。 等到她仔細地將那個女人打量一遍后,就明白為什么家里的女人會這個樣子,面前這個女人,美麗是美麗,渾身上下去帶著一股子濃郁的風塵氣息。 這其中,恐怕就生氣中的王氏沒有那份防備,“就是,誰打你兒子,我女兒才六歲好吧,我記得你兒子已經八歲了吧。” 地上哭著的女人,抬起手,將楊春花他們幾個孩子都指了個遍,“你們人多。” “不是我們打的,”楊春樹想起面前的這個女人是誰了,開口說道:“我們到的時候,打他的人就跑了,還是春林哥哥叫豐土四叔把他送到李大夫那里去的。” 楊春樹這么一說,其他的孩子就知道是什么事情。 “就是,他還用石頭砸春樹哥哥。” “恩,要不是小花meimei拉得快,小叔弟弟肯定會被打到的,他不是好娃。” 那女人一愣,然后哭著說道:“不是你們還有誰,楊豐土說,就看見你們圍著我兒子,可沒有看到其他人。” 楊春花皺眉,這女人是想賴在他們身上。 “我們沒打他。” “就是。” 那女人沖著剛剛說話的兩個孩子吼道:“你們撒謊。” “沒有。”兩個孩子回答得很整齊。 “大娘,你這個樣子無賴我們,就不怕以后你和兒子再遇到什么事情,誰也不敢管了嗎?”楊春花歪著腦袋問道,“你是不是也去了豐土四叔家?豐土四叔有時候是我們打的嗎?” 楊家人自然是相信自家的孩子,王氏更是上前。 “呸,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貨色,就你這樣的賤貨剩下來的野種,看一眼我都嫌臟,也就是我們家孩子老實善良,到沒想到還被你訛上了,你也不看看老娘是誰。” “寶珠,把幾個孩子帶進去。”范氏開口說道;“趕緊吃早飯,一會上學別晚了。” 然后,幾個孩子就被帶進堂屋,不過,二嬸彪悍的罵人聲,還是時不時地傳來。 那個女人身單力薄,結果依舊和去楊豐土家一樣,受不了責罵哭哭啼啼地跑了。 “我告訴你們,以后看見那對母子,你們就給我繞道走。”警告他們的不僅僅幾個女人,楊家的男人也贊同這話。 “可是,爹,他也要學堂的,我怎么繞。” 經過這么一鬧,楊家的孩子算是知道對方是誰了,那孩子叫許一鳴,在學堂里沒人愿意跟他玩,村子里的孩子都很排斥他,沒想到緣由出在他娘身上。 再看到許一鳴出現在學堂,已經是半個月以后,臉白得厲害,沒有一絲血色,也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不知道學堂里那些孩子嘀嘀咕咕不算小的聲音說的是他一般。 休息的時候,楊春花他們依舊跑進去玩,待看到許一鳴走進時,村子里其他的孩子都退了好幾步。 楊春梅見對方看著她的弟弟meimei們,張開雙臂站在前面,故作鎮定地大聲說道:“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說,我們真沒有打你。” 她后面的幾個孩子跟著點頭。 許一鳴往前的腳步停住了,“我知道,我娘去你們家的事情,對不起。” 呃,這和他們想象的回答不一樣,原本還在想著他若是沖過來,他們兄弟姐妹就一起上,就算對方比他們打,比他們高,他們也不怕。 結果,這人卻是來道歉的。 “沒事,”楊春梅剛想笑著回話,又想到家里人的吩咐,半露的笑容收了回去,接下來的話也沒有再說。 其他的孩子也是同樣的表情,許一鳴一看,就明白,什么也沒說,轉身就往他原來的地方去了。 “呼。”幾個孩子同時松了一口氣,“他也挺可憐的,都沒人跟她玩。” 看著一個人坐在臺階上看書的許一鳴,最喜歡玩的三個小的很認同這話。 楊春花什么也沒說,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小村子里,許一鳴親娘的身份無疑是被村子里的人唾棄的,他自然也會跟著受到牽連。 幾天后,她就聽到學堂里的小孩子在說,村子里的誰誰,看見許一鳴的娘在縣城里挽著一個老男人,動作很是親密。 楊春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她能感覺到那幾天,許一鳴渾身的氣息都陰沉得厲害,讓想找他麻煩的孩子都害怕地停住了腳步。 不過,這個許一鳴的功課卻是遠遠地超過村子里的其他孩子,楊舉人教給他的,是其他的孩子都還沒有學到的。 因為他們的回避繞道,許一鳴漸漸又消失在楊春花他們幾個孩子的生活中,這一年,風調雨順,田地里的莊稼收成讓楊家村的人都笑開了眼。 楊大栓家也是如此。 只有楊春花,看著早早就收了稻子,然后就大片空著的田地,愁得把眉頭都皺了起來。 楊舉人所講的東西,讓她除了知道,如今是北漢王朝,秦氏為皇之外,其他的全都不清楚,她也拿不準楊舉人講課是故意地還是真的忘記了這些。 也曾經偷偷地翻過小叔書房里的書,無論是風土人情還是王朝紀事,美好得都快到大同社會了,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相信。 正因為這個,她每次看著空出來的田地,都在猶豫糾結,有些事情太大,不會因為你出于好心,又或者是這件事情有利萬民,對于發起人,結果就會是好的,特別是在對大環境一無所知的情況下。 不然的話,也不會有那么多早死的科學家。 再有,他們這個經不起多少風吹雨打的小家庭,真能攬上這么大的事情? 但每天看著親爹和三位叔叔早出晚歸,去縣城里做苦工,她又心疼得很。 于是,這天學堂休息的時候,楊春花決定找村子里最有出息,最有見識,也是最有可能給出她正確答案的人商量。 “小春花。”用尿急的借口,跑到楊舉人的屋里,此時他正在喝茶,看見她,笑著叫道。 “二叔公。”楊春花走到他身邊,乖乖地叫了一聲后,一本正經地問道:“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二叔公。” “你說,”一直就知道大栓哥家的孩子機靈得很,所以,楊舉人也不覺得奇怪,點頭的同時,表情中帶著鼓勵。 “二叔公,你說,若是你能做一件對于天下人都是很驚喜的好事情,你會不會做?”楊春花開口問道,這也是種試探,對于二叔公是故意不說北漢這個大環境,還是忘記了的試探。 楊舉人一愣,搖頭,“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我說的是假如?”楊春花一臉的固執,一副非要知道答案的模樣。 “假如啊,”楊舉人說著這三個字,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門外,沉默了片刻,才搖頭,“我不會做的。” “為什么?”她能看得出來,對于這個答案,楊舉人并沒有敷衍,況且,對于她的問題,若是敷衍的話,也不會是這個答案。 “因為那不可能是我能做的事情。”楊舉人笑著說道。 楊春花皺眉,這算是什么意思,“要是做了呢?” 楊舉人收回視線,看著面前的小女娃,摸著她的腦袋,“那我們的小春花就看不到二叔公了,或者,連我們的小春花也不會有的。” 最后這句話,他說得很輕,楊春花卻聽得很清楚,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等到再回到小伙伴中的時候,“小花meimei,你怎么這么久?” “有些口渴,去二叔公那里討水喝。”楊春花笑嘻嘻地說道。 “是嗎?二叔公那里的水好喝嗎?” “恩,好喝,特別甜,小榜弟弟要不也去試試。” 從楊舉人那里出來后,楊春花在心里就決定了,算了,這事還是再等等吧,讓家人不那么辛苦的法子有很多,不管是不是她想多了,有著這么一群可愛的兄弟姐妹,有著那么多的親人,她不能冒險,也不愿冒險。 這年冬天,楊家對于還賣不賣春聯之時猶豫不決,想賣,是因為這錢來得輕松,賺得也多,猶豫,是擔心倒是賣不出去不說,還會賠本,他們的銅板,每一文來得都很辛苦,要是虧了,他們想著就心疼得睡不著覺。 最后,楊大栓在一天吃晚飯的時候,問著幾個孩子,“你們今年賣春聯嗎?” 幾個孩子同時搖頭,反問道:“不是你們賣嗎?” 楊大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爹,賣吧,等到快過年的時候,就去賣,先少準備點。”楊天佑看著爹和四個哥哥都為這事發愁,直接開口說道:“若是賣不出去,也虧得少一點。” 原本覺得可以的楊大栓等人,聽到他后面這句話,紛紛搖頭,“算了,還是不賣了,我們老老實實的種田吧。” 楊春花早就看出來了,家里的人的魄力全都用在了供孩子讀書這件事情上。 臘八節這天的,學堂里放假,走得近的親戚鄰里之間都是要送粥的,每年來得最早的就是韓大鵬。 “大姑父,我們想去你家玩了。”楊春花抱著要離開的韓大鵬,開口說道。 后面其他的孩子跟著點頭。 “別鬧,今天家里過節,哪有往大姑父家跑的。”楊鐵柱笑著去掰女兒。 “我們要去。”幾個孩子想著昨晚小花meimei(jiejie)跟他們說的,縣城里的各種好吃的,語氣十分強烈地表達著他們的意愿。 “想去就去,大姑父家就是你們自個兒的家。”別看韓大鵬對他的四個兒子嚴厲得很,但對楊家這些娃娃幾乎可以說是千依百順。 “那大姑父,你等等,我們去拿點東西。”說完,楊春花放開韓大鵬的腿,往房間里跑,其他的孩子也是一哄而散。 楊春林挎著書袋最先出來,然后進入其他的房間,帶出其他的伙伴,原本空著的書袋,就是準備裝東西的。 “大姑父,走吧。” 韓大鵬摸了摸楊春林的腦袋,“等會,大姑父去叫牛車。” 說完,也不給楊家人反應的機會,大步地走了出去。 “我敢打賭,春林的書袋里全是銅板,我剛剛都聽到聲響了。”王氏笑著對楊銅柱說道。 楊銅柱看了她一眼,“你那么精明,知道你的娃有多少銅板了嗎?” 王氏搖頭,“具體的不知道,肯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