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嗯。” 原鷺覺得他縱容自己的時候特別真誠,特別不假思索,就連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特別高大。這……是哥哥的感覺嗎? ********** 回到家里原鷺卸了妝繼續補回籠覺,定了個下午兩點的鬧鐘,起來的時候太陽光已經不是早上那么微醺了,一拉開窗簾就看見pony在樓下花園的草地上撒歡打滾。 她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下輩子做一只無憂無慮的小狗,賣萌、撒嬌、貪吃、一根筋兒,也是不錯。 原鷺裹了件搖粒絨的大袍子下樓,準備開始收拾螃蟹。 喬正岐已經在廚房里了,聽見她下樓的聲音,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桌上有鮮榨的藍莓蘋果汁兒,你喝了。” 原鷺一看,餐桌上還真有一杯杯口封著保鮮膜的果汁兒。 她一邊撕開保鮮膜,一邊把眼睛往喬正岐那邊瞟。 不是說君子遠庖廚么,怎么喬正岐收拾起灶頭上的事來比她還要利落?螃蟹已經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刷干凈了外殼,剁去了毛刺腿,就連姜絲都切得大小均勻長短一致。 原鷺喝了口果汁,走到廚房里,探出脖子往鍋里看了看,水已經差不多要開了。 “螃蟹還行么?我挑的時候可仔細了。” “還不錯,切的時候腿上一刀下去青rou就滿了出來。” “要不你去歇歇?等螃蟹熟了我再喊你,咱們差不多三點半就出發,去醫院路上如果堵車,再堵頂天兒六點之前也能到。” 喬正岐站在流理臺前把姜絲先下到鍋里,又倒了幾勺的料酒,把螃蟹也放到快開的水里,才說:“我去挑幾瓶低度數的果酒一起帶過去。” 喬正岐出了廚房,原鷺風卷殘云地收拾好了砧板和刀,連帶著把灶頭都里外擦了一遍。 y從院子里回來,毛上粘了一堆的干雜草,吐著舌頭到原鷺身邊套近乎。 原鷺一邊笑惱,一邊小聲罵:“怎么滾成一個小臟球不去找喬正岐了?真是個小狗精,賴著我給你打理毛發,在外面野臟了才知道我的好處。” 原鷺把火調小讓螃蟹在鍋里燜著,然后把pony抱了起來,坐到沙發上幫它細心地挑混雜在長毛里的雜草。 在這個家,她嘮叨得最多的對象就是pony,這家伙從見她的第一眼開始就有些不對付,可偏偏無論一人一狗有多不對眼,原鷺承認這么多年和她共處時間最長的就是pony。開心也好,傷心也罷,抱著只乖巧的小狗說說話,日子也變得好打發了。 幫它收拾完一身的雜草,pony甩了甩身上的毛發,又變成了那個趾高氣揚的高冷小狗,迫不及待地從原鷺懷里跳了下去,一股腦地跑上樓找喬正岐去了。 原鷺看著那個小旋風一樣的背影,在心里暗罵這個小白眼狼,心里卻跟哄孩子似的歡喜。 ************* 去醫院的路上,車流的速度堪比萬里徒步,原鷺早有準備,在pad里下了幾集網劇打發時間,一個人在副駕上笑得東倒西歪。 喬正岐有些哭笑不得地問:“看什么呢?那么好笑。” 原鷺哈哈地捧著肚子,眼睛仍舊盯在屏幕上沒挪開,隨意地說:“一部神劇,太子妃升職記,這劇有毒,哈哈哈,五毛劇組窮得連演員褲子都買不起,哈哈哈,笑得我……” 喬正岐:…… 原鷺覺得他肯定認為自己膚淺,也不理他,只說:“哈哈哈,你們這些大神學霸肯定不懂我們的笑點,拯救世界匡扶宇宙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我們這些升斗小民該干嘛干嘛為娛樂事業搬磚添瓦。” 喬正岐皺了眉,不置可否地說:“你們?我們?” 原鷺:“是呀,你們、我們。” 喬正岐:“看來咱們要好好聊聊,得把革命友誼再升華一下。” 原鷺愣了一下,終于把眼睛屏幕上移開,古怪地看了一眼喬正岐,他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嗎?鬼吹燈里胡八一的經典語錄,革命友誼再升華。 原鷺搖了搖頭,覺得喬正岐才沒那功夫了解什么網絡用語,肯定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于是又哈哈哈地低下頭去看劇了。 喬正岐無奈地瞟了眼窗外火樹銀花的燈光,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 到了醫院,樓層的值班護士擁著原鷺,原鷺把事先準備的新年紅包分給幾個護士,又抽了幾個包給平時護理老太太的保姆們。 保姆樂呵呵地接了紅包,頭一句話就是:“原小姐過年好呀,來年找個帥氣優秀的男朋友,工作順利,事事如意。” 原鷺自動忽略了前半句,微笑著說:“謝謝了,我奶奶今天怎么樣?” 保姆說:“今天好著呢,前兩天吃不了硬飯,今天一早起來就喊餓,我喂老太太吃稀粥她還不干,說嚼著沒味兒,換了小半碗米飯全吃了。” 原鷺點點頭,往病房里面走。 喬老太太正靠坐著和喬正岐說話。 原鷺看了眼病房里的幾道年夜菜,讓人把螃蟹拿去裝盤。 “鷺鷺我剛又說你哥了,不像話,家里沒人還要你一早去菜市場買菜,將就著吃點得了,奶奶又吃不了多少,你和你哥愛吃什么就點什么,沒必要為了我鬧那些功夫。” 原鷺走到老太太的床前,給她剝了個橘子:“溫州來的甌柑,苦卻降火,過節這陣兒吃的油膩,去去火氣。” 她撕了一片遞給老太太,老太太磕了一口就說:“涼牙,這會兒吃什么都跟嚼蠟似的,沒用咯。” 老太太自己起不了身,叫了保姆來,說:“把我床頭柜抽屜里準備好的兩個壓歲包拿給他們。” 原鷺抿嘴笑了笑:“我都這么大了還有壓歲錢拿。” 老太太皺了皺鼻子說:“你哥這么大我還照給呢,沒成家就都還是孩子。” 話題有跑歪的危險,原鷺趕緊拉回來,說:“我爸媽今兒給您打電話了嗎?他們公務在身回不來,等過完年才能回國,這不年夜飯還特地吩咐我一定要買幾個活螃蟹上桌,您愛吃。” 為了讓老太太寬心,原鷺就把螃蟹的功勞往喬父喬母身上推,好歹人不在,有份心意讓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嘴上不松口,心里卻還是高興的,倔著說:“我稀罕你起個大清早給我買,才不稀罕是他們讓你買的。” 原鷺笑著沒說話。 ☆、第二十四章 喬正岐到一旁接電話去了,今晚他的電話就沒斷過,大約逢年過節的禮數往來也多,她見他忙就自己幫著保姆置辦年夜飯的碗筷。 等他回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后。 一大桌子十幾個菜,四兩餃子,三瓶幾乎沒度數的果酒,老太太坐不起來吃,他們就把飯桌挪到跟前緊貼著床位。 喬正岐和原鷺坐一邊,與老太太正對面。 喬正岐給原鷺夾了個蟹腿,原鷺受寵若驚之余更多的是驚嚇,立即抬頭瞟了一眼喬老太太,果然喬老太太那樣精明了一輩子的人一看就知有端倪。 原鷺眼下是看不出喬老太太臉上有任何聲色的,老太太被保姆伺候著吃餃子,一臉淡然,原鷺暗暗舒了口氣,埋著頭專心地扒碗里的菜。 突然,老太太咧著牙說:“今年的糖蒜餃子被我吃到了。” 原鷺抬頭,伸長脖子往她的碗里一看,這一大盤餃子里唯一的一顆糖蒜餡兒餃子還真被老太太吃到了,她高興地說:“有奶奶坐鎮,這風水都往奶奶那跑了,看來新的一年奶奶會事事心想事成。”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再瞥了一眼她身邊的喬正岐,就那么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兩個,像是靜默地思量著什么。 電視里的春節聯歡晚會開播了,原鷺含了口果汁雞尾酒,說:“前陣兒大姑姑給了我兩張票,喊我去大會堂看春晚,我們這些哪里有那個耐心坐臺下看完整場晚會。前一年元旦跨年大姑姑拉我去大會堂看了新年音樂會,光是等她和人合影就等了一個來鐘頭,今年是再也不敢跟著去了,嘿嘿,自個呆著多自在。” 老太太說:“你幾個姑姑生的加上你哥,一溜兒的男孩兒,就你這么個寶貝似的姑娘,想和閨女談心都沒那個福氣。兒子大了都是往外奔的,閨女無論走多遠心里都還是緊緊拴著家里,人老了才知道閨女的好呢。你姑姑呀,這是少了個閨女沒處交心。” 原鷺覺得老太太說的話確實有理兒,老太太癱床上了都是幾個姑姑輪番來守,誰家沒點事兒,這不也鐵打實地都來服侍老太太了。老太太就喬海陽那么一個兒子,從小可沒少寵,老太太年輕時那個年歲哪個沒挨饑荒過,但喬海陽作為家里最小且唯一的一個男孩就從來不知饑餓的滋味。 老太太是過來人,對原鷺說:“往后政策可以生兩個了,你怎么也得生個女兒出來,女兒好,顧家、惦念父母。” 原鷺被說的臉紅,哈哈笑著:“我心里打算只要一個,不管男女,現在養孩子太費了,我又是個懶骨頭,喜歡就一個那么寵著慣著,省得自己日子還沒過夠全都糟踐在孩子身上了。咱們中國父母累挺,cao心完孩子的學業cao心工作,cao心完工作cao心婚姻,這結婚還得幫著兒女置車置房,自己這一輩子忙忙碌碌都不知道活的是什么滋味兒,喜怒哀樂全寄托在孩子身上,多不獨立,這才是真的拖累孩子呢。” 老太太是個開明的人,年輕時候也在德國留過洋,原鷺的想法她還能理解大半。 “現在開放了,奶奶那會是被長輩逼得沒法子才一定要一個兒子。喬家旁支兒不管,當時咱們這一支就你爺爺一個還齊全,別的兄弟要么死在戰場上了,要么殘了不頂用了,都是年紀輕輕還沒成家立業。不然你說當年的人為什么這么著急十七八歲就結婚定了終身?就是怕還沒活明白沒活夠味兒人就不知道怎么沒了。” 原鷺愛聽老太太說她那會兒的事,雖然陳規舊矩的,但那時的人不知比現在的人要規制多少,至少也沒聽過誰滿大街蘇丹紅三聚氰胺地害人。 她管那年代叫剔透年華,誰壞誰好,都是那么分明,不允許不同的聲音出現,人們思想也簡單。 老太太強打著精神陪原鷺他們吃了半晌,實在有些不濟了才讓保姆把她的床放倒躺平。 老太太睡著了,原鷺留意著老太太今晚其實沒吃多少,最多沒過三顆餃子,平時她愛吃的螃蟹也只吃了半個兒就擺手喊停了。原鷺瞅著老太太這狀況心里確實不大好受,雖然能熬過年關已經算是很好了,但原本好好的一個人眼看著就這么一點點被消磨下去,誰心里不難過? 喬正岐在回不斷進來的祝賀新年的郵件,一桌子的酒菜就她一個人在認真應付,這頓年夜飯吃的孤孤單單冷冷清清。 覺得吃得差不多了,原鷺端了盤水果自己去沙發上坐著看春晚。 春晚小品的質量是一年不如一年,一些笑點看得真是尷尬癥都要犯了。 兩個保姆從外面拎著兩壺熱水瓶進來,一邊走一邊聊:“剛聽護士臺的值班護士說24樓出事了,整層樓都翻天覆地呢,嚇得幾個值班小護士都哭破膽兒了。” 原鷺的耳朵格外靈敏地抓住了“24樓”這幾個字眼,她放下手里的水果叉,擰起眉。 24樓是吳津父親住的那一層,她沒上去過,但是她和吳津一起來醫院那回吳津確確實實說了他爸住在24樓,原鷺的記憶很少會出差錯。 原鷺覺著不太對勁,給吳津發了條微信問他在不,等了好一會吳津也沒反應。 平時這小爺回消息的手速跟火箭竄天似的,現在連點動靜都沒有,不太對路子呀? 原鷺想起前天林慕約她說的是年夜飯后和吳津一起去拼桌球,就給林慕也發了個消息,問:吳津跟你在一塊兒嗎? 林慕很快就回了消息:沒,他手機關機了。 原鷺心里的懷疑就更加篤定了,馬上給林慕回:他爸還住731的24樓? 林慕:昨天說是為著過大年出院了,現在不知道。 原鷺:24樓出事了,看來是又住進來了。不知道吳津在不在樓上,你再給他打打電話,大過年的關機,我這邊先去打聽打聽出什么事了。 原鷺看了一眼喬正岐,他還在窗口接電話,嘴里說的是德語,原鷺聽不懂也就沒去打擾,自己坐電梯上24樓了。 電梯到了24樓,整層樓現在空蕩蕩的,護士站只剩兩個還在哭哭啼啼的小護士。 原鷺往里面走,兩個小護士立即警惕地把她攔著,說:“這位小姐,現在吳首長不方便見客,您留步。” 原鷺想從這兩個護士的嘴里套話,就裝作大方地說:“我是吳首長兒子的朋友,吳津讓我來給他父親捎幾句話。” 兩個護士聽見“吳津”這兩個字臉色就更難看了。 原鷺這么一套就知道剛剛出事的時候吳津不在場,他現在又關著機,除夕夜大過年的不跟他爸一起過,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護士說:“這位小姐您趕緊幫著聯系聯系吳公子吧,林秘書剛剛把我們都呵斥了一頓,這會功夫還找不著人,氣得首長把碗筷都摔了,這一氣血壓上來瘤破了,肺部急性出血,現在已經在緊急手術了,可大過年的值班的又沒有教授級別的醫師,路上又堵得人仰馬翻,這會還在警戒開道呢。” 原鷺一聽都這情況了吳津還關著機,這火上茅屋的事,鬧不好這一層的人都得跟著折掉半條命,吳津要是再不出現,可真不是開玩笑。 原鷺趕緊掏出手機給姚菲打電話,電話一直不在服務區,原鷺心里的懷疑幾乎已經不用懷疑了。 吳津這小子肯定是作死,除夕夜跟他老子鬧別扭直接奔甘肅找姚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