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不懂你們學霸的世界。”吳津聳聳肩,吞了口煙:“你打算怎么辦?” 林慕問:“什么怎么辦?” 吳津被煙嗆得直咳:“什……什么怎么辦,你從紐約回到c城為了什么?這會兒你還問我?” 林慕笑了笑:“回來就回來了,順其自然。” 吳津瞪眼:“你要是沒瞎剛剛在樓下就該看出喬正岐不是什么省事的對手,瞧見沒?一副面癱撲克臉,那眼神卻根本騙不了我,你家原鷺這是羊入虎口了。” 林慕微微瞇起了眼睛,回想起剛剛在樓下遠遠看著喬正岐抱著原鷺在雪地里行走的場景,昏黃的路燈下,他一步一個腳印地抱著她,為了不讓雪打在她的臉上一路把她的臉緊緊護在胸前。 “你擔心我會輸?” “不,我對你有信心啊,但是不有句老話近水樓臺先得月么,咱這地理位置先天不足,這后天硬件貌似也沒比人強哪里去,mit年紀不過三十的正教授,不是成精就是成仙,不論是精還是仙,都不是咱們凡人干得過的呀!” “喬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但人畢竟不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血脈哥哥。” “你以為姓喬的那些人是吃素的?” 吳津一想似乎也對,無論是哪一個姓喬的,背后都是千重關系利害,就像他老頭子一樣那些東西就算有這輩子也永遠拿不上臺面。 吳津覺著林慕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這句話幾乎就等同于真理,不過轉念一想林慕居然這么說,那不是這輩子非原鷺不可了?這想法真可怕,一輩子只惦記一個女人。 “什么時候認定的?” “嗯?” “裝什么,問你什么時候非她不可的。” 林慕的唇角勾起一個笑:“第一個女人的時候。” 好污啊,居然是上第一個女人的時候,吳津壞笑。一個喬正岐一個林慕,一個是名義上的哥哥,一個是披著羊皮的狼。 “你們這都禽獸啊這是。” ☆、第十五章 雪越下越大,等喬正岐把車開到路上的時候,車前面的雨刮器已經打得有些吃力了。 喬正岐偏過頭看了眼副駕上歪著的原鷺,不由皺了皺眉。 又煙又酒的,酒品倒還不錯,醉了也沒到處造,乖乖的跟只小貓似的找著地兒就蔫著睡了,還喜歡往溫暖的地方拱,剛抱著的時候腦袋不時往他懷里蹭蹭,蹭完了還會愜意地彎起唇角。 一個紅燈路口,喬正岐停下車,路口的燈光是暖黃色的,他略有一絲出神地看著她,錯過了綠燈。 所幸后面沒有車,他又耐心等了一個紅燈。 雪天難行車,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喬正岐把車開進車庫,放了空檔,車里很暗,暗得只有車庫口透進來的一些微弱白光。 他的手指滑到頂燈開關的按鍵上,卻將手指定格在了那上面,遲遲沒有按下開關。 車里的cd在放緩慢低柔的中提琴協奏曲,溫柔得讓人舍不得發出一絲聲響來破壞這段毫無雜音的天籟之樂。 他在看她,很專注地看。 她的臉埋在右肩,大半張臉落在陰影里,脖子卻很修長,漂亮的弧線連接著精致小巧的臉和線條粗糲迷人的鎖骨。□□在空氣里的脖頸皮膚白的在夜里仍能感覺到潤度,如果不是被酒氣包圍的話,她聞起來一定是軟糯奶甜的,就像是蓬松柔軟的奶味棉花糖。 喬正岐低頭靠過去解她身上的安全帶,鼻翼輕輕擦到她溫嫩的臉頰,她無意識地咂了咂嘴,喬正岐看著她飽滿旖旎的唇,不自覺伸出手去摩挲。 小心翼翼地不被察覺,卻又專注而柔情。 車里很暗,暗得他絲毫不想打開車頂的燈去破壞這一切的溫柔。 他第一次見到她,是她第一天來喬家的時候。他把車停在家門口路口的林子里,夏天林子的葉子長得很密,車里的光線很暗,他遠遠地看著她怯生生地跟在父母身后走進喬家的大門。 不好看,更確切地說是難看。沒有一點女人味,像剛在土雞場里滾了一圈回來,渾身戰栗著搖搖欲墜的雞毛,所有的警惕、戒備一觸即發而又一碰可掉,說實在,比同是15歲時候的陸時婧差遠了。 他看著她總能想起當年的陸時婧,也總是想起陸時婧最后痛苦而僵硬的表情,很矛盾也很復雜,一邊是青春美好的十五歲,一邊是枯萎凋零的二十二歲,兩組畫面一左一右反差著極具抽象斷裂的色彩。 而那個畫面的背后是一個永遠得不到審判的兇手。 喬正岐的手指在想到畫面背后的那一刻失控的一狠,原鷺的唇被壓得瞬間磕到了牙上,睡夢中,她不悅地擰起了眉,把眼睛緊緊地閉起來。 喬正岐松開了手,撐著靠椅將自己的身體遠離她。 喬正岐背著她從車庫回到屋里,張阿姨和陳阿姨睡得早,喬正岐輕手輕腳地連燈也沒開就背著原鷺上樓了。 原鷺的床上還橫七豎八地放著今天挑來挑去的衣服,喬正岐一進來被這畫面略是震驚到,梳妝臺上的化妝品和香水也是慘不忍睹,再看看她今晚精致得無懈可擊的妝容和鮮亮的衣著,喬正岐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摸索著記憶里的一點常識,去梳妝臺找了找卸妝的東西,二十來瓶的瓶瓶罐罐看得他實在頭疼,找了瓶日文的清潔液估摸著大概是了,可是真到要用了的時候卻又不知該怎么用,到網上一搜還要用卸妝棉打濕擦拭著卸妝,喬正岐覺得這步驟整的跟在實驗室里似的,便格外耐心細心,就像真的在做實驗一樣,每一微克的誤差都不允許自己出現。 為原鷺卸妝,是他至今為止最小心謹慎的一場實驗。 看著她原本素潔的臉蛋一點點褪去脂粉露了出來,喬正岐忽然覺得對這場實驗的結果有著前所未有的滿意。 *************** 喬正岐第二天一早就出差了,原鷺在宿醉后頭疼欲裂地醒來,暈暈乎乎地摸著床頭柜上的手機,摸了半天都沒摸到手機,然后手撐著床從被子里坐了起來。 大腦仍舊處于半死機狀態。 手機在響,位置在很近的地方。 她起床把單椅上的包打開終于接到手機。 “鷺鷺呀,你奶奶一大早就在念你,你要是沒什么事就來醫院陪奶奶吧,老人家想法多,你兩天沒來就念上了。” “嗯……”原鷺打了個哈欠,“我一會收拾好就去奶奶那,姑姑您問問奶奶想吃什么不,我在路上買點過去。” “吃的就別買了,你奶奶這兩天胃口又差了吃不了多少。” 原鷺的神智在接完電話后一點點清晰回來,直到到了醫院,她的臉還處于滾燒的狀態。 林慕發微信問她醒了沒有,昨晚到家有沒有好好休息,顯然送她回來的不是林慕。 張阿姨說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回來的,喬正岐一早就去機場了,原鷺很是心虛地點了點頭就沒說話了。 她不知道中間漏了什么,但是送她回來的那個人是喬正岐錯不了,連幫她脫鞋脫外套卸妝擦臉的那個人是喬正岐這也錯不了。她反反復復地打開和喬正岐的聊天窗口界面又按了返回,她不知道該說聲謝謝還是就這樣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才兩天沒見著眼睛就摳摟進去了?學校里事情多也要注意身體。”喬大姑看見原鷺臉色不太好,不免嘮叨。 原鷺一笑,嘴唇就更加蒼白了。 喬老太太聽女兒這么說就讓人把床搖起來要好好看看原鷺,一看著就心疼了:“你這孩子打小就是喂不胖的,吃再多都跟全丟海里似的,你幾個姑姑跟你一樣大的時候都是被我養的水靈精光的,誰見了都要問這是誰家的閨女養的這么好。” 原鷺坐到喬老太太床邊,從茶幾上拿了蘋果開始削:“奶奶跟我媽一個秉性,養女兒都當寶貝來打磨,您那會流行體態勻稱帶點兒rou顯富態,等到了我們這會一個個巴不得削rou少骨呢,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美,就像奶奶您年輕那會講究的是大家小姐的端莊大方。” 喬老太太笑了:“敢情你這瘦成一把骨頭還有理兒了?” “瞧瞧,鷺鷺一來,咱媽這皺了兩天的眉頭就被熨平了。”喬大姑在挑老太太要吃中午的菜式,問:“媽,中午您想吃什么?” 原鷺一邊削著蘋果一邊走到喬大姑身邊看了眼菜單:“今天單子上的豉汁兒多寶魚寫著是特色菜,估摸著這魚肯定新鮮,奶奶要不要來一份?” 喬老太太說:“你這小饞貓兒,你想吃就點,奶奶又吃不了多少,夾幾筷子起來就得了。” 原鷺把蘋果削好片了一小塊塞到喬老太太手里:“吃點兒蘋果,開胃。” 喬老太太不樂意吃,原鷺硬是哄著她吃點水果。 “唉,這么吊著真是生不如死了,你爺爺那會多好,無病無憂地走了,走的時候紅光滿面的,我不過去廚房打個雞蛋的功夫他就睡著過去了。”喬老太太啃了一口蘋果,覺得冰牙,說話也慢了:“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我這都快九十的人,這輩子也知足了,就是現在讓我馬上過去了,我也沒什么好遺憾餓。cao心完兒女cao心孫輩兒,這會忽然也就想開了,各人有各人福,何必擔著呢。” 喬老太太看了眼原鷺:“就是咱們祖孫的緣分淺,你來喬家也沒多少年,十個年頭奶奶都陪你走不到。” 原鷺低著頭,眼眶微紅:“奶奶總說這樣的話惹我傷心。” 喬老太太拉過原鷺的手:“奶奶這幾天總做夢,夢里又看不真切,好像看到你結婚了,又好像看到正岐結婚了,一會這一會那的,你又哭得傷心,奶奶想去拉你一把,好幾次手要去拽都拽了個空,然后就醒了。” 原鷺聽的心里突突的,在她們那兒鄉下有個說法,大致意思就是說老人要是快沒了就會時常拽東西,但拽著又感覺心頭空落落的。 原鷺還在心驚著,手指不知什么時候一涼,她低頭一看,一枚碩大的祖母綠戒指套在了她右手的中指。 “這是我做姑娘出門子那會我娘給我戴上的,是件好東西,說是宮里傳出來的。當年八國聯軍侵華,宮里頭多少好東西流了出來,那宮女太監的,抄著家伙就是跑,前朝案牒文書被當草紙賣了還不如。這東西跟咱有緣,你幾個姑姑出門子奶奶都沒舍得給,留給你做個念想。” 原鷺覺得這戒指實在有些燙手,想要摘下來,畢竟大姑姑和二姑姑都還在。 喬老太太瞪大了眼按住她的手:“不許摘,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今兒就是要當著你幾個姑姑的面兒傳給你。”說著眼神又軟了下來,湊到原鷺耳邊用很輕微的氣音說:“往后我不在了,有這個在你幾個姑姑不能不認你。” “老大老二,你們在,老三不在,你們幾個都想要這戒指,可戒指只有一個,你們哪個都是我的手心手背,我這輩子沒偏過誰,不能讓這戒指離間了你們姐妹,身外的東西最容易鬧得生分。在我還明白事兒的時候,我把這戒指給了鷺兒,你們有意見不?” “媽,這……”喬大姐看了一眼喬二姐,兩姐妹都有些不甘,卻又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這么說你們沒有意見?” “媽……” “也是,我的東西我傳給誰,你們也不該有什么意見。” “……” 真是一個任性的老太太,原鷺把這燙手山芋接在手里,還指不定日后幾個姑姑怎么惦記著。 “鷺兒大了,女孩子總要有些體面的嫁妝,記得你幾個姑姑那時候光是嫁妝就幾乎掏空了家里,好在后來條件又慢慢好了回來。你姑姑們還小的時候你爺爺領軍隊的工資還不夠一家六口打牙祭的,逢年過節還得去借點,不像現在,誰家都闊綽擺的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喬老太太說著說著就慢慢地從靠背上滑了下去睡著了。 ☆、第十六章 周三去臺里報道,原鷺周二晚上和喬父喬母通話了近兩個小時。喬父在列治文探訪老友,只和她匆匆聊了幾句,原鷺本想問他什么時候回來,畢竟老太太還住著院,但他好像并不想提這件事,三兩下就掛了,于是原鷺又把電話撥給了在新加坡的喬母。 大使館里年味很濃,還沒到年三十就已經做上了餃子,夜里幾杯紅酒配著牛rou白菜餡的餃子,視頻那頭的喬母一臉的微醺。 母女兩人聊了好久,原鷺的眼睛瞥到床頭柜上的鬧鐘居然已經十一點了,發現還沒洗澡洗頭就馬上從床上跳了起來。 “媽,明天一早我還去臺里報道,先不聊了。”原鷺一邊拿著手機,一邊去衣櫥拿換洗的衣物。 “穿紫的那件袖口有點燈籠款式的大衣吧,你秦叔叔喜歡紫色,沒看他剪片子的時候凈喜歡挑有紫色東西的鏡頭么。” “還有這說法?”原鷺笑了。 “他打年輕那會就喜歡紫色,你劉嬸嬸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就是穿的一身紫裙子,你秦叔叔當時就五迷三道的了。” “好”,原鷺把大衣從衣櫥里拎了出來,提到梳妝臺前的凳子上。 她的手摩挲著梳妝臺上的琺瑯銅絲首飾盒,一面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面打開首飾盒,像是不經意地說:“媽,奶奶把她的戒指給了我。” “那枚祖母綠的?”鄧含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太太很寶貝的那一枚,她笑了一聲:“你那幾個姑姑沒急眼?聽你爸說這是你太姥姥年輕時的陪嫁,光是祖母綠邊上一圈的紅寶就值二環一百坪的地兒,還說傳女不傳男,我當時還想無論是你哪一個姑姑拿了,另外兩個不慪上一陣肯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