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能讓主子這么緊張的,除了永安城里的那位主子,再沒有旁人了。 龍璟沒在回答他的話,只是轉身離開了岸邊。 二人岸邊的渡頭,找到一間三面透風的草繃。 坐在里面,可以看見江岸邊的動靜。 子夜時分,渡頭半個人都沒有。 孫下帶來的人,也全部在里面休息,派出去兩個放哨。 點起火堆,幾名屬下拾來干柴,讓火堆燒的更旺些。 有了火,草繃里暖和多了。 可是龍璟的一雙手卻冷的跟冰渣似的,一雙比黑夜還要幽暗的黑眸,緊緊盯著火堆,閉口不言。 孫下不敢再多問,只陪著主子默默等在岸邊,他有預感,天亮之時,一切就有了答案。 他猜的不錯,天亮之時,江堤岸邊漸漸熱鬧起來。 天未亮時,就有打魚的漁民,劃著小船緩緩歸來。 有些收魚大戶,一早就等在岸邊,碰上新鮮的魚貨,便立刻花錢收了,免得被人搶了去。 還有趕船離開的人,絡繹不絕的從草棚前面經過。 草棚是公用的,很多等船的人都喜歡在這里休息。 可是今兒,當看見草棚里坐著一群身穿官服的人,尋常百姓哪里還敢靠近。 尤其是其中一個身披黑色錦衣的男子,一臉的肅殺之氣,近他身邊三米之內,就能感覺到深深的寒意。 過了片刻,有幾頂轎子,也從草棚前經過,看樣子是要等船離開的。 見船還沒來,轎子便放下了,走下來一個身穿粉衣的俏佳人。 身段好,模樣俏美,如三月桃花般,惹人憐愛。 幾個同樣需要趕船的書生模樣之人,已經看呆了,心兒那個顫抖啊,有兩個人甚至在私密商議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興許能引來美人的另眼相看呢! 可是此時此刻,桃花美人兒的一雙眼睛,卻在低頭端坐的龍璟身上徘徊。 有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都能叫人感覺出他的尊貴身份。 更別提龍璟的絕世之姿,讓少女們見了,只會做芳心大動。 于詩詩站在草棚外,轉著一雙單鳳眼,看著像個雕塑一般的男人,心中生出不滿的情緒。 瞧瞧那些清秀書生,再看看這個男人,怎么差距就這么大呢? 她上前一步,捏著嗓音,用堪比古箏的聲線,說道:“這位公子,周車勞頓,我可否借此地休息片刻?” 她期望得到那個男人的關注,她想看到那個男人的眼睛,想知道這樣的一個絕世美男,會有怎樣的一雙眼睛,被他的眼神看著,又會是什么感覺。 可是她的期望落空了,在她問過之后,男人動也沒動,就好像什么也沒聽見似的。 孫下跟在龍璟身邊這些日子,這樣的目光見的也多了,他知道主子根本不會搭理,只好站起來,攔在于詩詩面前。 態度客氣,語氣卻不太好的趕人離開,“這位小姐,請到別處休息,我家主子不喜歡有人打擾!” 于詩詩臉色有些尷尬,“可我腿很疼,不能再走了,我不會打擾這位公子,只要一個遮陽的地方!” 她已經說的很委屈了,美眸時不時的飄向龍璟所在的方向,在發現他還是不動之后,心里難免有些惱怒。 孫下根本不可能憐香惜玉,高大的身子,像座山似的,一動不動,“請姑娘離開!”他此時的語氣,比剛才還要差。 如果這個女人再胡攪蠻纏,他定會將人丟出去。 在這里守了一晚上,主子已經很疲憊了,再不能被人打擾。 于詩詩咬著嘴唇,一臉委屈的腿到路上。 這時,幾個一直站在外面休息的書生,有些看不過去了,覺得美人不該有這樣的待遇。 王生一臉正氣的走上前,不滿的道:“此次草棚并非個人所有,誰都能在此休息,就算你們是官家出身,也不能蠻橫不講理!” 孫下眉頭皺的很深,“你們太啰嗦,誰再多說一句,我便將他扔進江里!” 這群人實在是太吵了,他已經察覺到身后主子的氣息,越發的冷了。 王生其實是有點怕的,他是書生,對上一個身懷武功,又比他高大的男子,在氣勢上就不知矮了多少截。 再一聽見對方認真的威脅,他有些害怕了。 于詩詩見王生像xiele氣的皮球,頓時有些埋怨他的多管閑事。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 書生就是書生,一無是處。 孫下像一尊門神似的,站在草棚前,不讓任何人靠近。 后來經過的人越來越多,草棚門口站了一排門神。 個個臉板的像僵尸,眼神冷的嚇人。 于詩詩不甘心就這樣錯失機會,她用轎子里銅鏡,反復看了自己的臉。 還是一樣的美,一樣的艷麗,那個渾身散發著冷意的男人,為什么就不能看她一眼呢! 半個時辰之后,龍璟忽然動了,因為他看見江中心駛來的一條船,鳳目微微瞇起,在瞧清那條船的旗幟之后,他整個人的氣息都不一樣了。 刺骨的冷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欣喜。 雖然他沒有笑,可是靠近他身邊的人,都感覺到了主子的高興。 “走!”龍璟一甩寬袖,率步出了草棚。 于詩詩一見他要走,心兒急了,忙挑了簾子走下來。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下轎子的時候,腳被轎子扶手絆了一下,整個人失了重心,朝著龍璟的方向倒了過去。 如果龍璟不改變走路的方向,如果他不躲,就會被她撲個正著。 于詩詩余光瞄見漸漸靠近的俊美男子,心中竊喜。 果然沒讓她失望,這個男人俊美的能讓人忘了呼吸,再看他的眼睛,像幽暗的黑洞似的,仿佛能吸入旁人的靈魂一般。 再瞧他的身形,挺拔修長,如青松而立,行走間,步履生風,衣袍翻飛。 可惜,就在于詩詩遐想之跡,那個身披黑衣的男人已經越過她,連一個余光也沒有留下的離開了。 “啊!” 緊接著,一道女子的尖叫聲,震的眾人耳膜生疼。 一道粉色的拋物線,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落入江邊的岸攤上。 那處淺攤,布滿淤泥跟雜草。 好好的一個粉衣美人,轉眼就成了泥人,身子有一半都陷進泥里,好半天都沒能爬上來。 “嗚嗚……”于詩詩心里那個委屈啊,捂著自己的臉,哭的昏天黑地。 兩名婢女,正擠在轎子里,為她更換外衣。 只能換外衣,碼頭渡口,總不能在轎子里更換內衣吧? 衣服是能換,可是頭發沾的淤泥,現在也不能洗。 “小姐,別哭了,好在沒傷著骨頭,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飛出去那么邊,要是摔在大路上,還不得摔斷骨頭。 于詩詩不聽她的勸,捂著臉,哭的梨花帶雨,“他怎么能這樣對我,不扶也就罷了,竟然還對我出手,世上怎會有這樣的男人!” 其實龍璟連碰也沒碰到她。 在于詩詩要倒過來之時,孫下敏銳的注意到主子眼中的殺意,所以他搶先甩飛了這個女子,于詩詩根本不會知道,剛才她的小命有多么岌岌可危。 “小姐,興許那位公子有急事,或者他本來就是那個樣子,對誰都一樣,所以您不用太生氣,”婢女挑著好話勸說。 但也不全是瞎話,她家小姐也算個頂個的大美人,以前上門提親的人,都快把于府的門檻踩爛了。 另一個婢女也接過話來勸道:“就是啊,那樣的公子,身份肯定不一般,見過的人多了,難免討厭太主動的女子,小姐,您剛才應該再矜持一點,讓他有了興趣,才有可能對您別眼相看。” 于詩詩心里認同他們的話,可是臉上卻不肯表現出來,“于府富甲一方,憑什么非得他對我另眼相看,應該讓我對他另眼相看才是!” 正說著,外面傳來一陣sao動。 于詩詩挑開簾子,沒看出什么特別的。 不過是一條船即將靠岸,而且那條船更沒什么特別的。 為什么剛才的男人,竟等不及飛奔上船,難道是去抓人的? 這一點倒是讓于詩詩猜到了,龍璟還真是上去抓人的,只不過他抓的不是敵人,而是某個不聽話的小丫頭。 沈月蘿知道今日就要靠岸,上了岸之后,就要走旱路。 終于能坐上馬車了,她可以隨時隨地下車看風景了,再不用成天對著江水,除了偶而飛過的飛鳥,啥也看不見。 鳳靈羽晚上是跟姬兒待在一個房間的,姬兒醒了之后,根本不相信什么救命之說,因為她看見長在的賊頭鼠目的刀疤王。 于是,她對沈月蘿的敵意,也越發強烈。 一整晚,都不敢睡覺,甚至還想著尋到機會,發個信號,通知他們的人。 天快亮的時候,應時元跑過來通知沈月蘿,很快就要靠岸。 但是在船行至江邊之時,應時元眼尖的發現,堤岸邊站著一個披著黑色披風的身影。 披風被江水吹的飛起,像一雙翅膀,張揚肆意。 “主子主子,您快看,那是不是殿下?”應時元聲音都在顫抖。 沈月蘿原本正百無聊賴的站在甲板上,伸胳膊扭腰,活動筋骨。 聽到應時元的喊聲,差點腿軟,好不容易奔到船頭,當看見那抹小小的黑影之時,她心里都是說不出的感覺。 有喜有憂,喜的是,馬上就要見到孩子他爹了。 憂的是,他堵在這里,想必是得到消息。 既然能知道她會出現在這,想必也就知道了她懷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