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娘,你出來干什么,還不快進去,”沈月蘿用手遮著頭,沖到院門的廊檐下。 “娘擔心你,這么晚了還不回來,連個消息也沒有,娘都快急死了,”曲文君心疼的用袖子給她擦雨水。 阿吉也一臉的擔憂,“我一早就跟小景回來了,總不見你的影子,眼見著又要下雨了,要不是我攔著曲嬸非要去村口等你不可!” 三人頂著狂風,插上院門,走進堂屋。 天邊的烏云越積越厚,看樣子還要下的更大。 一進屋,沈月蘿顧不得換衣服,四處查看房子是否漏雨。 幸虧前幾天,讓阿吉他們將房子翻修了一次,否則這么大的暴雨,根本擋不住。 曲氏摧著她進去換了衣服,沈月蘿心里始終不平靜,將阿吉留了下來,三人圍坐在大桌邊,討論著這場大雨。 曲氏愁的很,“鄭林他家的屋子,年頭挺久的,又是半山坡上,院里還圈了十幾頭豬,就怕驚了豬,萬一院墻再被沖塌,那可就糟了。” “我看天邊烏云又厚又低,只怕這雨會下到半夜,如果雨勢不減弱,一直下到半夜,肯定會爆發山洪,咱們村子位于下游,東邊還有碎石山,山洪加上泥石流,到時受災的面積可就大了,”沈月蘿擦著頭發,越想越覺得事情嚴重。 曲氏一聽,臉都白了,“這可如何是好?咱村里大多數人家的房子都是土坯房,經不住折騰。” “這樣吧,阿吉,你帶兩個人,分頭去通知村里人,多找幾個人,一起去通知, 讓他們晚上千萬別睡覺,另外,到村長家,將他的銅鑼拿來,一旦有意外發生,我會敲銅鑼通知大家,”沈月蘿冷靜的吩咐。 阿吉也知道天災的可怕,所以不敢耽誤,披上蓑衣拉開小門,就跑去叫人了。 等到阿吉離開,沈月蘿抓著曲氏的手,安慰道:“娘,你別擔心,家里有我,有阿吉,不會出事的,現在還早,你先去睡一會,我會讓老五老六他們過來一起守著。” “妮兒,他……他怎么樣,”曲氏欲言又止。 “他沒死,好的很呢,娘,從今以后,都別再提他,你只管想好以后怎么過,鄭叔還在等你,只要你同意,他那邊一點問題都沒有,人活著,自己開心就行了,別總在意旁人的眼光,你是活給自己的,又不是活給他們看的,”沈月蘿柔聲勸她。 曲氏嘆了口氣,她快被女兒洗腦了。聽著聽著,就開始覺得她說的似乎有那么一點道理。再聽幾次,恐怕就能完全接受。 沈月蘿看她臉色不好,便催她去睡覺。 等到曲氏睡下,沈月蘿到隔壁將剩下的人都叫了過來。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很有必要的。 這場暴雨,下到凌晨還沒有停下,而且一直是傾盆大雨,像天空破了個洞似的往下倒。 半個時辰之后,阿吉踩著滿腳有泥巴從外面回來,背上還馱了個人。 看見來人的臉,沈月蘿嚇了一跳。 竟然是大胡子,身上的 子,身上的黑衣粘在一起,看著有點不對勁。 只見他雙眼緊緊的閉著,臉白的跟紙一樣。 阿吉喘著粗氣看了她一眼,眼神閃了下,解釋道:“我回來的時候,在路邊發現他,探了下還有口氣,就把人背回來了。” 沈月蘿蹲下來,扯開他身上衣服,就著昏暗的油燈,看見他腹部受傷了。 一枚短箭插在肚臍上方,箭尖已經深深的插進rou里,隨著他呼吸,鮮血還在不斷的往外冒。 阿吉著急的眼睛都紅了,“主子,你懂醫嗎?你快瞧瞧,他身上這箭能不能拔,再耽擱下去,他肯定會死的。” 沈月蘿面色陰沉的抬頭看他,“我怎么治?這箭頭肯定是倒鉤,如果強行往外拔,肯定連他的皮rou一起拔下,到時傷口擴大,咱們又沒有止血的藥,如何包扎?不包扎,他就會因血流不止而死!” cao!當她是神呢! 別說什么都沒有,就算有,她也不敢隨便動手。 這是人的肚子,又不是切豆腐,哪能是嘴上說說的那么容易。 “止血藥我想辦法去弄,總不能看著他死,好歹也是一條人命,主子,您就想想辦法吧,我知道您肯定有辦法的,”阿吉快哭了。 其他幾人也跪在她面前,準確的說,是跪在大胡子面前。 如果現在來個郎中,要給殿下治病,他可能還要擔心一番,但是對于沈月蘿。阿吉相信她,無端的信任,不需要理由。 他相信只要沈月蘿同意伸出緩手,殿下肯定能活。 沈月蘿又無奈又生氣,“我救他行,但要是救不過來,你們也不能怪我。”到了這個時候,如果她還不知道大胡子跟阿吉等人的關系,那她就是蠢。 阿吉抹了下眼睛,鄭重的點頭,“我阿吉在此發誓,沈姑娘永遠是阿吉的主子,至死不背棄!” 其他幾人也跟著一宣誓,場面還挺感人。 “你……你動手吧……”地上虛弱的大胡子,勉強睜開眼,斷斷續續的說道。 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是救人要緊。 沈月蘿讓阿吉跟老三將人抬到她的房里,不能吵醒曲氏,外面雨太大,也不能回祠堂那邊,只能睡她的屋子。 “你們將他放下,把他衣服剝了,另外去找剪子,刀,熱水,還有藥,阿吉,你再去村長家一趟,那個老東西很怕死,家里一定備著金創藥,”沈月蘿一邊吩咐他們,一邊挽起袖子,又將頭發利落的扎起,弄了個丸子頭,好方便些。 “好,我這就去,”阿吉沒有停留,披上蓑衣,又出去了。 “我去燒水!” “我去找東西!” 剩下的人各忙各的,全都跑了出去。 沈月蘿從箱子底下,翻出僅剩的半壇子酒,遞到大胡子面前,“諾,把這個喝了,待會要拔刀。” “不需要,我能挺的住,”元朔已經清醒,腹部的傷口疼的他不能呼吸。但即便如此,他也不需要任何的麻醉,他是草原之王,這點痛算得了什么。 沈月蘿白了他一眼,無語的嘆氣,“你別自以為是了,讓你喝酒,不光是為了麻醉,還有消毒,總之,你把這壇酒喝了,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快點,別逼我動粗!” 時間本來就緊迫,這貨還在拖拖拉拉,煩死個人。 元朔用幽暗的黑眸看了她,接過酒壇,頭一仰,咕嘟咕嘟,跟喝涼水似的。 沈月蘿看的胃疼,“讓你喝,也不用這么灌,以為自己酒仙呢!” 半壇子酒,元朔幾口就喝完了,放下酒壇,粗魯的用袖子擦了下嘴巴,不知是酒的原故,還是這夜的原因,黑眸又暗了幾分,“這么點酒,只當潤嗓子,你要動手就快點!” 說完,他往床上一躺。 “喂,你脫鞋啊,這是我的床,你別把我的床弄臟了,”沈月蘿沖到他跟前,居高臨下的吼道。 她雖然沒有潔癖,可這家伙進來的時候一身泥巴,雖然脫了外衣,可這身上還是臟的很,鞋子還滴著泥水,她要怎么睡嘛! 元朔突然睜大眼睛,如鷹似狼,看的沈月蘿心兒一陣一陣的顫抖。 半響,他才慢慢的開口,“對不起!” “啊?你現在才跟我說對不起啊,呵呵,”沈月蘿冷笑,“不會覺得太晚了嗎?我是讓你把鞋子脫掉,畢竟我是個女的,你好歹顧及一下嘛!” 元朔捂著腹部,再次坐了起來,低著頭扯下身上的外衣,只留一條濕透的褻褲。 隨后又想用外衣去擦腳上的泥巴,可是腹部有傷,夠不到。 “你別動了,我去打點水,給你洗洗,”沈月蘿真怕他那么用勁的彎腰,再把箭頭扎進血管里。 她剛要出門,阿吉揣著藥,正好回來,“主子,藥我拿來了,你快些給他醫治。” “哦,那你去打熱水,給他洗洗,把我的床弄那么臟,我還要不要睡了,”沈月蘿接過藥,又把木盆塞給他。 阿吉點頭,頂著暴雨,又奔進廚房了。 很快,其他人也回來了。 沈月蘿從柜子里找了個舊墊被,讓他們將元朔扶起來,再將床重新鋪好,待會要是冒血,也不會把她的床弄臟。 阿吉伺候著元朔清洗,情況緊急,沈月蘿也沒有離開。 偶爾抬頭,就看見元朔健美的上半身。 我靠!好有野性, 好有野性,好有爆發力,好有男性魅力。 雖然龍璟也有腹肌,但跟元朔的堪比健美先生的腹肌比起來,遜色太多。 這貨不僅胸肌夠結實,腰部也完美如雕刻,緊實沒有一絲贅rou,而且很修長,不像有的人,腰很瘦,卻很短,穿衣服不好看。 沈月蘿不知不覺,盯著元朔的上半身出了神。 直到老三叫她,才回神。 清洗過的元朔舒服多了,在阿吉的攙扶下,半靠在床頭,一雙幽暗的鷹眼注視著沈月蘿,“可以了,動手吧!” “哦,那你忍住,”沈月蘿命人將油燈移了過來,所有的器具,都在廚房的大鍋里消毒,也只是簡單的消毒。 臨到需要用的時候,再在火上烤一烤。 沈月蘿握著小刀,坐在床邊,“那個……我事先聲明,我沒干過這事,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不準變成鬼來找我!” 元朔那張滿是胡子的臉,似乎有笑意劃過,“你放心,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謝謝你!” 他說的當然不止這一次,從她放過阿吉五人,并收留他們,到最后連他一并收留開始,他對沈月蘿更多的是感激。 從前還以為南楚的女子,全都嬌弱的跟溫室的花骨朵似的。 沈月蘿的出現,改變了他的看法。 這樣一個有勇有謀,又有膽色的女子,就算在他們蠻夷,也很少見。 沈月蘿攥了攥手里的刀,笑的很牽強,“你別這么看著我,怪滲人的,閉上眼,你看著我,我不敢下刀。” 元朔點頭,在閉上眼之前,他輕啟唇,說了四個字。 “我叫元朔。” 沈月蘿聽是聽見了,但沒往心里去,她整顆心都懸在元朔腹部的傷口處。 說句真心話,她怕歸怕,但骨子里對于冒險的興奮感,也支撐著她,讓她膽子變大。 連穿越這種事,都讓她碰上了,還有什么可以難住她! 刀入皮rou,元朔沒動也沒哼哼,只有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額上開始溢出汗。 真漢子,鐵一般的男子漢。 沈月蘿也緊張的冷汗直冒,她需要將傷口劃開,到一定寬度,再將箭頭翹出來。 看著傷口鮮血越流越多,她緊張的呼吸都快停了。 努力壓制內心的緊張跟恐懼,手不能抖,也不能遲疑。 “嗯……”元朔疼的臉都白了,兩只手緊緊抓著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