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他傻了才去跟一幫小青年動武,更何況還有沈月蘿那個出手神秘的丫頭。 安排好生意,沈月蘿便跟蘇蘭溜進城了,她倆先從小型酒樓開始找。 這個不容易,得碰運氣。 上次見的那幾個長工,還沒有消息傳來,一切進行的比她相像的要慢上很多。 剛開始進的兩家酒樓飯館,根本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一聽說她們是談豬rou生意的,便急吼吼的將她們趕走了。 蘇蘭這個爆脾氣,差點沒跟人干起來。 沈月蘿很后悔帶她出來,要是帶三毛那個人精出來,或許幫助更大些。 路上,他倆經過一間店面不大的布坊鋪子,因為不在主街上,生意有些清淡。 沈月蘿抬頭看了眼成衣鋪的匾額,‘李家布坊’ 這店名太簡單了,一看就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一代接著一代,再瞧他們店里掛著的衣服,幾乎是清一色的青衣灰布料子,半點鮮艷的顏色都沒有,死氣沉沉的,跟這名字如出一轍。 蘇蘭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便要拖著沈月蘿離開。 她沒忘了要買料子的事,可這店里的料子,也太差太丑了,她才不要進去。 可是,她沒能拖動沈月蘿,反倒被沈月蘿拽進店里。 剛一進店,一股子霉味加潮氣,撲面而來。 蘇蘭掩住口鼻,再不肯往前邁一步,“這是什么破店啊,跟棺材鋪似的,我不要進去。” “那你就在門口站著,我去看看就來,”沈月蘿丟下她,整理了下衣服,忽然想到此刻是男子的裝扮,忙抖了抖肩膀,挺了挺胸,大步邁了進去。 店鋪的一旁,立著個半人高的柜臺,上面擺著一個破算盤,筆架上掛著幾支毛筆,還有一疊子宣紙鋪在桌上。 柜臺的后面,立著一面兩米多高的架子,應該是用來擺布料的,大概是這家生意不好,架子上只有零星的幾捆灰色布料,上面還沾著灰,也不知多久沒清理了。 她進來的時候,只顧看店鋪擺設,轉了一圈,才瞧見柜臺最里面,縮坐著個瘦弱男子。 專注的趴在柜臺上,手里握著一只半禿的毛筆,正聚精會神的畫著什么。 在他的頭頂上,掛著一排畫好的圖樣,數下來,至少有幾十張。 月蘿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家發霉的布坊店鋪,正是因為懸在他頭頂的圖紙,如果她沒看錯,這些都是服裝設計圖。 這個人絕對是畫圖成白癡,有人進店了,還轉了半天,他居然都沒反應,這樣的人開店,能賺錢才是天下奇事。 沈月蘿對蘇蘭打了個眼色,蘇蘭正愁找不到人出氣,于是跑過去狠狠的在桌上拍了幾下,“喂喂,你這人會不會做生意,我們進來這么久,你是聾了還是啞了,也不知道招呼一聲,我看你這店怕是也撐不下去了吧!” 瘦弱男子將臉從紙張里抬起來,一對凹陷的眼窩,尖瘦的臉型,蒼白如紙的臉色,要是晚上看見,還以為他是鬼呢! “你要買什么?料子還是成衣?成衣恐怕沒有你穿的尺寸,要買料子的話,這里有尺子,自己去量,一尺布五文錢,量好了自己裁,臨走時,將錢擱在桌上就行了,”這男人講話也是有氣無力的,整個人一點生氣都沒有,跟他的店一樣,快發霉進棺材了。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么說話的,我來買東西,不是來看你這張死人臉的!”蘇蘭哪見過這等店主,驚怒著就要跳起來。 “姑娘不滿意,轉個身,就能離開,從這里出去,拐個彎,到了主街,那有家永安有名的成衣鋪子,綾羅綢緞,應有盡有,肯定有姑娘滿意的,”瘦男人手一抬,不慍不火的作了請離開的手勢。 沈月蘿抓住蘇蘭的手,制止她這條暴龍,饒有興致的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們是姑娘,我們穿的可是男人的衣服。” 瘦弱男人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她們二人,“我是裁縫!” 言下之意便是,他是裁縫,如果連男人女人的身材都分不清,還配稱作裁縫嗎? 沈月蘿一想也是,伸手指著掛在上面的圖紙,問道:“這些都是你畫的嗎?”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瘦男人顯然對她的問題沒有半點興趣,低下頭,握著毛筆蘸上墨汁,又要繼續作畫。 “你!”蘇蘭氣不過他的態度,已處在發火的邊緣,沈月蘿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掐了她一把,臉上仍舊帶著淺淺無害的笑意,“如果是你畫的,我得多嘴說幾句,這些成衣設計,新意有了,但不實用,你只注重美觀,太過夸張,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所以自暴自棄?說實話的,你這樣的做法,我不敢茍同!” 瘦弱男人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那張沒有生氣的臉,一時間布滿了怒火,他重重的摔下筆,不客氣的趕人,“你要不要茍同,跟我沒關系,我的畫作也不需要你來認同,你以為你是誰,我的店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沈月蘿呵笑了一聲,“這就生氣了?一點度量都沒有,你還算是個男人嗎?聽不得忠言,難道要聽虛假的好話?干嘛,你還想打人?” 說著說著,那瘦弱男人,竟還攥起拳頭,瞪著眼睛,一副要掐死沈月蘿的模樣。 蘇蘭往前邁了一步,擋著沈月蘿,順便舉起自己的拳頭,在他面前晃了晃,“姑***拳頭可不是吃素的,你就算心里不爽,也給我忍著,否則今兒你就得模著出去!” 恃強凌弱,蘇蘭絕對干的出來。 瘦弱男人盯著她的拳頭,剛剛升起來的沖動,瞬間滅了下去。 沈月蘿笑著,“你別怕,她不會真打你,但你得老實回答我的問題,難道就因為沒人認可你的設計,你便如此頹廢,一蹶不振,若是我猜的沒錯,這店是你家的祖產,你難道不怕店鋪倒閉,毀了你祖上的期望嗎?” 瘦弱男人震驚的看著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認得你。” “不認得有什么關系,永安城那么多人,你總不會人人都認得,我叫沈月蘿,你叫什么?” “沈月蘿?”瘦弱男人眨了幾下眼睛,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你聽過我的名字?”這回輪到沈月蘿好奇了。 瘦弱男人有些猶豫的說道:“認得,我爹從前就是給沈家做衣服的,我知道你是沈家的大小姐,你后來是不是離開沈府了?幾年前我跟著爹去沈府量身,卻只見到二小姐,你不記得我了?” 沈月蘿真得感嘆,這個世界好小,到哪都能碰到熟人,“呃,過去的事,我都忘了,畢竟過了五年,你變了,我也變了,不認得也很正常,可……既然你是沈府的的裁縫,又怎會落到這步田地。” 李風無奈的嘆氣,“我爹四年前就去世了,他不在之后,我拿著自己設計的衣服去沈府,卻被二小姐趕出來,我知道自己的手藝不如爹,她不喜歡我做的衣服也很正常,反正一言難盡,哦,大小姐,您快坐。” 他總算意識到沈月蘿一直是站著說話,著急的在店里找凳子,可是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干凈無殘缺的。 蘇蘭閑他們講話太無聊,跑出去溜達了。 沈月蘿擺擺手,“你別忙了,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不必在意那些虛禮,你叫什么?” “我?我叫李風。” “哦,李風,你守著祖上的店鋪,不該讓它就這么荒廢下去,我來你這兒半天了,一個店人也沒見到,你這樣下去可不行,總不能一直吃老本。” 李風臉色白了白,“其實……其實我偶爾給人家幫忙做壽衣,也就是打打下手,這店面是我家的,我不用交房租子,反正也餓不死。” 他這樣的生活態度,沈月蘿可不茍同,“你一個大男人,怎能這般沒有志氣,你再做幾年壽衣,就得把自己做進去,我再問你,上面的成衣圖樣,你有什么想法。” 李風沒想到,沈月蘿又提到了他的設計,頓時不好意思了,“我都是畫著玩的,我知道不好看,也沒人喜歡,他們看著都覺得很怪,我也沒想過有人喜歡,自己高興就行了。” 沈月蘿很不留情面的認同了,“的確不好看,怪里怪氣的,不適合現在的人穿,你畫功不錯,想法也還好,就是方向弄錯了,我給你畫個東西,你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她站起來,走到柜臺后面,剛邁進去,頭皮一陣發麻。 這小子是多久沒搞衛生了,地上全是紙屑,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架子上也全是灰,她搭了下手,立馬現出幾個手指印。 凌厲的目光掃向李風,他尷尬的笑了笑。 平時店里也不來客人,偶爾有人過來請他做壽衣,誰會在意他這里是干凈還是臟亂。 沈月蘿踩著一地的垃圾,走到擺紙筆的地方,提筆想了想胸罩的樣式,便畫了起來。 李風好奇的湊過去,瞅著她畫的線線條條,啥都沒看明白。 沈月蘿的畫功一般般,畫了好幾張,總算像點樣子,擱好筆,吹了吹上面的墨汁,將畫遞給李風,怕他不明白,她還特意畫了個穿胸罩的美女,正面背面都畫了一張。 ☆、第63章 赴詩會(三) 李風雖看不懂第一張那個像眼罩的東西,但后面兩張暴露的美人圖,他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越看,他的臉色越黑,黑里透著紅,紅里帶著黑。 “你……你怎么能畫這種東西,快拿走,我不看!”他像燙了手似的,猛的將圖紙丟到一邊。 “瞧你那點出息,又不是毒蛇猛獸,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你仔細看看,這叫紋胸,有很多種樣式,比肚兜穿著舒服,而且還輕便,后面也是繩子系上的,因為是加厚的,可以很好的托住胸形,顯的胸部又大又挺,我相信,這樣的**做出來,肯定火的一塌糊涂!” 她滿心憧憬的說完,身旁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扭頭一看,這家伙居然捂著耳朵,那張臉跟豬肝有的一拼。 扯下他的手,沈月蘿怒不可遏,“你臊個屁啊,又不是叫你穿,也就一件衣服而已,你想想看,你的職業跟郎中是一樣的,不分男女老幼,你是裁縫,裁縫!懂了嗎?” 眼下,她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裁縫,所以就算趕鴨子上架,她也不允許這貨退縮。 李風急的快哭了,“可……可是那是女子的貼身衣物……” 沈月蘿快被他磨嘰死了,耐心也用完了,掐著腰,不耐煩的吼道:“你有完沒完,你只管將紋胸做出來,其他的事,不用你cao心!” 李風又苦兮兮的捂上耳朵,聲那么大,快將他的耳朵震聾了,委屈的點頭,“知道了!” 迫于某人的威脅,李風不得不答應試著做幾個,但他死也不肯去這個東西。 開玩笑,他一個男人,咋去介紹紋胸的用途? 見他妥協了,沈月蘿又恢復笑容可掬的表情,勾著李風的肩膀,接著給他洗腦,“不管咋樣,你得先出名,等你出了名,再拿出這些亂七八糟的設計,就算再難看,也會有人喜歡的。” 李風臉黑如鍋底,戳他的痛處,也不帶這么戳的吧! 沈月蘿攬著他,在店里轉了一圈,一處一處的指,“給你半天的時間,把這店清理一遍,該扔的扔,該拿去曬太陽的,統統搬出去暴曬,還有這滿地的垃圾跟灰塵,蟑螂老鼠蜘蛛,讓它們全都搬家,布料你自己去選,按著我上面標的厚度填充棉花,不要太過,差不多就行了,下午做出來,明兒一早我來檢查,但凡有一樣達不到我的要求,你知道外面那姑娘的拳頭有多硬嗎?試過就知道了。” 壞笑著說完,又扔了一兩銀子給他做本錢,沈月蘿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直到沈月蘿走了好一會,李風才恍然醒過味來。 他為什么要聽這丫頭的? 她是誰? 她以為她是誰? 哼!他就不聽,他的店,由他做主,什么紋胸,統統見鬼去! 正想著,一個圓乎乎的腦袋突然竄到他眼前,嚇了他一跳。 “嘿嘿,月蘿叫我來問順,你是不是想反悔,你不會的,會乖乖聽話的,對吧?”蘇蘭裂著嘴笑,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本該是最無害最友好的笑容,可是看在李風眼里,卻如同討債的惡鬼一般。 一股寒意,從李風的腳底,迅速升起,直達頭頂。 蘇蘭惡劣的拍拍他的臉,“知道怕就好,我們又不是讓你作jian犯科,你用不著一臉的防備,你只需要知道,跟著我們有rou吃,這就夠了。” 李風被她這一嚇,總覺得這兩個女子的監視無處不在,也不敢腹誹,更不敢偷懶。再說,他心底深處,還有那么一點點的憧憬跟火花,也許……可能……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也說不定。 從李家布坊出來,沈月蘿跟蘇蘭在街上游蕩。 來往好多軟轎都朝著城門口而去,蘇蘭心里惦記著詩會,沈月蘿卻惦記著怎樣讓沈婉吃下鬼子姜。 兩人在各懷心思的街上走著,路遇一酒樓的****,正遇上有人吵吵。 沈月蘿拽住著急要走的蘇蘭,兩人躲在拐角偷瞄。 吵架的是兩個人,一個胖子,腰上系著油乎乎,臟兮兮的圍裙,一手掐著腰,一手指著一個有些駝背的老者,罵罵咧咧,嘴里還不干不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