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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夏日清涼記事在線閱讀 - 第230節(jié)

第230節(jié)

    雖然它有點(diǎn)不講道理,但并不是純粹的惡。

    秦青發(fā)覺到這個就搖了搖易家鈴,說:“放了小青,我就放了你。”

    易家鈴響了起來。

    一個雖然細(xì)弱,卻十分清楚的意識傳回來。

    【我乃天生地長之靈,你是修行之人,不懼因果嗎?】

    秦青笑了,說:“生死不同路。”我是活人,你是死人,你跟我之間能有什么因果?我滅了你也白滅,你還能去警察那里告我不成?

    那邊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秦青就看到一道蛇影如乳燕歸林般投向白真真,然后緊緊纏在白真真身上。

    【你可知,你這樣是害了她。生死不同路,這蛇已經(jīng)死了,就不該再糾纏活人。】

    秦青聽到了說:“我聽的是活人的心愿,幫的也是活人。至于她自己的因果,就由她自己去了結(jié),與我何干?”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你就不愧疚嗎?】

    “我問心無愧。”秦青說。

    虛空中傳來一聲悠悠長嘆,遺憾至極。

    秦青不禁露出一個笑來。這個東西一定非常喜歡小青,非常想把小青奪到手里。可惜啊……

    【老朽失態(tài)了。】

    秦青開始用氣驅(qū)趕它,她晃動易家鈴,讓鈴聲傳遠(yuǎn):“不要再來了。”

    【老朽柴容聲,小友有禮。日后若有緣重逢,望小友手下留情。】

    白真真看秦青不停晃動手腕,一直到她停下來才好奇的問:“怎么不晃了?”

    因為已經(jīng)聽不到鈴聲了。

    柴容聲走了。

    秦青對白真真說:“小青回來了。”

    “真的?”白真真驚喜非常,忙在屋里上下左右一通看,可惜她什么也看不見。

    秦青讓她看擺在桌上的那盤雞。

    “雞怎么了?”白真真走過去,湊近才發(fā)現(xiàn),聞不到雞的香味了,擺了這么多天的雞,這是第一次,只放了幾個小時就聞不到雞rou的香味了。

    白真真捂住嘴,眼淚滑下來,嘴卻咧開笑起來。

    ☆、第 254 章 一線生機(jī)

    生當(dāng)為人杰,死亦為鬼雄。

    柴容聲以前是這么想的。

    他也一直是這么干的。

    在柴容聲生命的前四十年里,他殺過的人能堆成一座山。里面有好人,也有壞人,有跟他同源同宗的中國人,也有外洋人。

    在他有限的記憶中,從小,他就是個狠人。

    這是把他撿回去的那個男人說的。

    柴容聲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的父母和家鄉(xiāng)了,能記事的時候已經(jīng)被那個男人領(lǐng)回家了。那個男人說他是他花五塊錢買回來的,柴容聲卻認(rèn)為他是這個男人騙回來的。

    男人和他的mama還有妻子一起養(yǎng)著三四十個孩子,有大有小,都喊他爹。不過柴容聲覺得這些孩子都是他騙來的,而所謂的母親與妻子,說不定也是騙來的。因為誰見過兒子毒打母親?只是因為沒有做rou給他吃?

    在那個年代里,人不如狗。能有一口飯吃,有片瓦棲身,哪怕是做豬做狗都有人愿意。

    男人每天都會領(lǐng)孩子回來,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偶爾會有小的被他送去做養(yǎng)子,大的女孩子也會被他認(rèn)成干親,或假托是老家的女孩子,送她們?nèi)プ鲅绢^、使女。不過大部分的都不知道被他送到哪里去了,這些人再也沒有回來。

    在男人的家里,年紀(jì)大的男孩與女孩每天都要做工,小的孩子每天都要去街面上“干活”,做乞丐、小偷,或等在飯店、劇院的門口替人送消息。

    不管他們被男人怎么打罵,一到晚上還是會乖乖回家來。因為這里可以睡覺,而睡在大街上會被人殺的。

    柴容聲卻沒有像他的“兄弟姐妹”一樣可憐。

    首先,他長得好。唇紅齒白,男人說他一看就像個小少爺。

    其次,他聰明。男人會教小孩子們擲骰子摸牌,他學(xué)得又快又好,天生就會裝樣,臉上從來沒被人看透過他拿的是什么牌。

    男人對他更加疼愛,認(rèn)了他當(dāng)干兒子,每回去賭場都會帶著他去,到了牌桌上,他裝做一個紈绔子弟,帶著才四五歲的兒子出來逛賭場、煙館,抱著柴容聲上桌,然后哄兒子“替你爹摸張牌”,“替你爹扔一把”。

    柴容聲學(xué)會了換牌擲骰子后,更是成了男人的寵兒,不但每天不必挨打,每頓飯都能跟男人一塊吃,去賭場還能吃一客冰淇淋。

    最后,柴容聲的心特別狠。

    這是那個男人說的。

    那是有一次,柴容聲偷牌被人發(fā)現(xiàn)了,賭場的人立刻抓住了那個男人,然后喊柴容聲回家叫大人拿錢來贖“他爹”。

    這個男人以前的家里估計是確實有錢的,他的一些行頭都是老物件,西裝、鞋、禮帽、懷表、扳指等,全都是真東西。而男人從來沒有把這些行頭拿去換錢,用男人的話來說,這叫倒驢不倒架。

    所以賭場就真以為這男人是個敗家子,抓了大的,放了小的。他們跟柴容聲說,一個小時內(nèi)必須要帶著錢回來,不然晚半小時,切一根男人的指頭。

    那個男人唬得臉煞白,滿臉冷汗,是他給柴容聲起的大名,也隨了他的姓。憑良心說,這個男人或許對別人不好,對柴容聲并不算差。

    他抖著聲音對柴容聲說:“容聲,去找你媽,讓你媽來。”

    柴容聲點(diǎn)點(diǎn)頭,跑出去了。

    可他跑回家后,并沒有告訴那個女人和她mama說男人被賭場抓了,要她們?nèi)ペH人。他知道,男人是想把這個女人賠給賭場,如果不夠,家里還有好幾個他的“女兒”。賭場總是需要小姐的。

    他跟那個女人說的是男人在賭場賭輸了,要把她賣給賭場,讓她和她mama趕緊逃。

    女人和她mama哭了一場,不敢耽誤時間,偷了一些男人的錢就逃了,家里的孩子一個也沒帶。

    柴容聲沒有管其他人,趁機(jī)也偷藏了一些錢,然后等天亮才去賭場。

    而男人已經(jīng)被剝光扔在了街上,他的十根指頭只剩下了兩根,牙全被打掉了,臉被打得像豬頭,整個人渾身沒一塊好皮。他還有意識,看到柴容聲就哭了。

    柴容聲說女人和她媽都逃了,錢也都給偷走了。

    男人要罵卻沒力氣,讓柴容聲在街上尋個人把他給送回了家。

    柴容聲走時故意開著門,他晚上跟那對母女說的話,這院里的孩子大多都聽到了。所以當(dāng)男人回到家后就發(fā)現(xiàn)家里被人搬空了。

    男人大怒,可生氣也晚了。他傷得太重,家又讓人偷完了,連撿回來的孩子也只剩下了柴容聲一個。他只好哄著柴容聲去替他請大夫、抓藥。

    男人藏錢的地方不止一處,他讓柴容聲出去后又從別的藏錢的地方掏出一些錢來,交給柴容聲,讓他抓藥、買飯、買柴、買水。

    他不能動,當(dāng)然也無法打人,除了拿藥碗扔柴容聲外,別的什么也做不了。而當(dāng)他的病快好的時候,柴容聲就換了他的藥。

    這樣,這個男人就在床上躺了四年。

    在最后,這個男人也明白了,知道柴容聲不想讓他好,他避著柴容聲藏錢,就算夜里也不敢睡著,生怕最后的保命錢被柴容聲偷走。

    而柴容聲正在慢慢長大,當(dāng)他十二歲時,已經(jīng)像個在街面上混熟的成年人了。

    男人卻在這幾年里老得厲害。他當(dāng)時被人切掉的指頭,雖然后來都養(yǎng)好了,可當(dāng)時實在疼得厲害,大夫當(dāng)時就讓他抽鴉片煙來止疼,好煙土男人抽不起,他就抽幾塊錢的那種,那種煙味兒不好,煙大嗆人,可便宜,男人當(dāng)時就在床上天天抽煙,連飯和藥都懶得吃。柴容聲就由著他不吃飯不吃藥只抽煙。如此幾年下來,男人的身體已經(jīng)毀了。

    男人并不是不懂,在缺錢的時候,他只能硬熬,拿頭撞墻也不是第一回,可撞完之后,只要有煙一抽,他就什么都忘了。

    直到現(xiàn)在,他連床都起不來,大小便都拉在被子里,生不如死的時候,他對著柴容聲哭求“你饒我一條命吧”

    “容聲,容哥兒……你的名字還是我起的,你管我叫爹!你這么對我,不怕報應(yīng)嗎?!”

    “容哥兒,你的心真狠啊……我對你不壞啊……別人家的爹還打孩子,從你到我手里,我動過你一指頭沒有?你那么多哥哥jiejie弟弟meimei,連你媽我都一天照三頓的打,你就這么害我……”

    直到他死,他都恨柴容聲。

    可在街上,柴容聲的名聲卻非常好。

    街坊都知道男人是個什么東西,從他被人扔出賭場后,老婆、拾回來的孩子都跑了,就剩一個柴容聲侍候他,一侍候就是五六年,直到把男人侍候得歸了西,這還不是好人嗎?多好多忠厚的一個孩子啊。

    柴容聲在男人死后,從他睡的床下掏出來一個舊的瓷尿壺,上面全是黃黑色的尿垢,他把這尿壺砸了,里面卻藏著五六塊金子和兩個玉扳指。

    那個男人為了騙他沒有錢了,能熬上四五天不抽煙,直到柴容聲從外面拿錢回來養(yǎng)他。

    柴容聲都知道,男人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反正折騰的都是他自己的命。

    男人死后,柴容塊光明正大的繼承了男人的姓氏與家族,他替男人修了家譜,將他的名字寫在男人的子孫那一代,至于母親,就是那個跑掉的女人了。

    他沒有去學(xué)堂,而是請了個老秀才為他上課,習(xí)得一手好字,開始出門招搖撞騙。

    柴容聲在很久以后才承認(rèn),那個男人還是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影響。所以他當(dāng)時明明有機(jī)會去學(xué)校上學(xué),出來找一份工作,堂堂正正的做人。可他還是走了下流,滿肚皮鬼主意,一心只想不勞而獲。

    他一開始也是像男人一樣,裝個落魄的大家公子,專騙當(dāng)時受新時代精神影響而逃出家門的大家閨秀,吃她們的喝她們的。像他這一類人,在當(dāng)時的上海是非常多的。不過他比那些男人好的是他不騙色,只騙財。而且不騙本地人,專騙外地姑娘。兔子不吃窩邊草嘛。

    這份謹(jǐn)慎讓他的“職業(yè)生涯”持續(xù)了很久,直到他撞上了一位打算上岸的紅小姐。

    當(dāng)時他才十八歲,被老秀才打磨讀了一肚子古文,看起來簡直像不食人間煙火的舊式公子。紅小姐愛他愛得入骨,見他“不慕富貴,安于清貧”,怕他嫌棄,從不敢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裝成一個少年守寡的小寡婦,又偷偷接濟(jì)他,兩人正經(jīng)好過一陣。直到紅小姐想嫁他,而他又不想娶,兩人才分開。

    結(jié)果既出乎預(yù)料,又在情理之中。

    紅小姐找了另一個人上岸,被人騙光錢財,吞鴉片自殺了。

    柴容聲得知此事后,頭一回生出冥婚的念頭來。他從街面上買來香燭紅紙,寫下兩人八字,燒給冥君,跟紅小姐結(jié)了一門陰親。

    他不肯娶紅小姐,說白了也是一個很無聊可笑的堅持: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父母,沒有來歷,柴容聲這名字是騙子給他娶的,他娶了妻子就等于是在騙人。

    紅小姐當(dāng)晚就來入夢了。

    她滿臉暈紅喚他:容哥兒……

    柴容聲道:我替你報仇,一定要他死!

    紅小姐悄聲說:我告訴你個秘密,他把錢藏在灶王爺?shù)漠嬒竦紫拢阌惺畮赘饤l,你去取出來。

    柴容聲將那人的事告訴了他正在騙的這家小姐的家人,果然不久就見此人死在了街上。之后,柴容聲搬到了那個人生前租住的房子里,挖出了金條。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一條新的財路。

    柴容聲發(fā)現(xiàn)發(fā)死人財比發(fā)活人財簡單,便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他替鬼報仇,然后將死人的錢悄無聲息的一掃而空。漸漸的入了門,之后借著這一手,轉(zhuǎn)而借鬼之名,找活人騙錢,竟成了一位大師。他專騙有錢人,因他能招鬼,與鬼交談后說出私密之事,十有八九都能唬住人。也有因為這個被人追殺的。

    紅小姐做了他幾年的鬼妻,也替他招攬了不少鬼仆,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不見的。那時柴容聲已經(jīng)有數(shù)十鬼仆,對紅小姐的感情早不如以往,但對這些鬼,他真正投注感情的還是紅小姐,自紅小姐之后,在他眼里便于豬狗無異。

    為了御鬼,他學(xué)了不少手段,恩威并施。如不合他心意便要魂消魄散。鬼本懵懂,不及生人,就是消散了也不會怨恨。也有惡鬼讓他吃盡苦頭。

    轉(zhuǎn)眼就是一輩子。

    柴容聲前半輩子惡事做盡,后半輩子卻反倒要做個好人。他娶了妻子,因為這個妻子與紅小姐一樣在眉梢有個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