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那一刻,他的思考回路不是他自己,而是馬家人。不過智商不足就不要搞用腦子,這是他爸一貫用來罵他的話,看來還是他爸了解他。 幸好秦小姐還肯來啊…… 馬文才真是松了一大口氣。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他一看是個不認識的號,接起來喂:“哪位?” 黃平在忍耐了幾天后,一直不見馬公子再聯絡他,終于忍不住打個電話過來試探一下,結果馬公子一接電話他就在心里喊“壞了”,因為馬公子根本不記得他的電話,這就說明他沒存啊。馬公子肯定是不打算再跟他聯系了。 他提起了上回馬公子問的朋友家的事,以他的經驗,通常這說的都是“自己家”。為了吸引馬公子,他還特地提了黃久,“我大哥聽說后,一直很關心這個事啊,一聽說是小孩子出事,他就不忍心,我大哥一輩子沒結婚沒孩子,最疼愛小孩子了……“ “哦,那個啊,已經解決了,幫我謝謝黃大師,有機會請他喝茶。”馬文才不耐煩聽他再多說,打斷了他的話就把電話掛了。 “什么人?”柳意濃問。 “就那個什么黃大師的弟弟。”他連黃平的名字都沒記住,“一見面就問我捐多少功德,他家的功德捐起來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貴。”馬文才搖頭。 他都說貴,那就肯定不便宜。 柳意濃點頭,沒再多問,也懶得問馬文才怎么跟人家談的。 “哪有秦小姐好啊?上回才二百萬,這回我怎么著也要給秦小姐包個大紅包。”馬文才說。 “你還知道哪邊好?”柳意濃笑著問。 “我也是會過日子的。”馬文才沖柳公子眨眨眼。因為他“學好”了,最近被叔伯阿姨安排了不少相親,“會過日子”做為一個評價標準,已經成了他的固定詞組了,以前他以為這都是說家里保姆的。 “就是這個了。”馬文才領著秦青去了別墅后面的高爾夫球場,因為她說要放在一個四周沒有遮擋,能讓太陽直射的地方,他就把剩下的佛像放在了這里。 “這樣行嗎?”馬文才忐忑的問。 因為這個佛像要怎么擺都讓人覺得不舒服。 豎著擺,它沒頭,光禿禿的立著像頭被人砍了;放倒,更像剛砍過頭的。就在剛才把佛像運過來時,馬文才為怎么擺它可真是花了不少功夫,最后還是柳意濃想了個辦法,把佛像立著放,然后在它斷頭的地方插了一束花。 秦青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佛像坐在那里,頭是一束百合。 “挺好的。”她說。 “是吧?”馬文才得到肯定就舒服了,還表功:“還有玫瑰,不過我覺得百合更合適。” “很合適。”秦青繞著這佛像轉了一圈,出乎意料之外的,這佛像身上的晦氣很少很少,保守估計在這太陽底下再曬上幾天就可以當普通的客廳擺件了。 ——看來有事的是那個佛頭。 這讓她想到:難道是某個匠人,專門雕頭? ☆、第 249 章 最無法拒絕的誘惑 “這是什么?”黃平指著放在地上的一顆古怪的巨大佛頭問黃長。 這顆佛頭似乎被人故意扔到地上踩過,滾得到處是灰,還有擦蹭的痕跡。 黃長和黃平因為要“代兄收徒”的關系,對各種宗教都有過深入的研究,他們還曾經打算自創一個宗教,把自家大哥說成是轉世真佛,后來怕被查水表就打消了這個很有吸引力的念頭。 “路上撿的。”黃長把茶倒進茶杯中,端給黃平一杯。 黃平看到茶幾上擺著的功夫茶就知道黃長的心情很好,忍不住問:“路上撿的?” 黃長笑得很高深,像個二流謀士,他高深莫測的喝著茶,讓黃平去看這佛頭,“看看,看看就懂了。” 黃平蹲下對著這佛頭細觀。 他剛才一進來就覺得這佛頭古怪是有理由的。因為宗教佛頭不管怎么雕,都有一個大概的標準,三庭五眼,都很規律。比如道教三清,五觀可以很明顯看出來比較“平”,單眼皮,小眼細長;而自唐朝傳進中國的佛教中諸佛,卻容易出現腫眼泡、虎眼、肥唇、大鼻頭。如果是畫像,則畫道士要瘦,畫佛要胖。 而這顆佛頭就不夠“圓潤”。而且它的五官不是左右對稱的,一般的匠人雕刻時,并不要求他們一定要雕得像人,而佛像這種更是求全求完美,左右對稱是最基本的美感要求。 黃平更是在看到這個佛頭的左右兩個耳朵竟然長得不一樣時,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這是……自身佛!!”黃平壓低聲,生怕別人聽見,他還趕緊站起來左右張望,幸好這是在自己家別墅,保姆也不能到樓上來,就算這樣,他的心還是狂跳起來,趕緊過去把門關上。 黃長看他這樣也忍不住笑了,不過他當時發現在路上隨手撿到的佛頭是自身佛時,也嚇了一大跳,他本來只是看到這佛頭被人撿在地上,沾染塵埃,想把它撿起來擦洗干凈后找個妥善的地方安置,沒料到會是自身佛。 自身佛,指的是一些苦修士以自己為原型雕刻的佛像。他們為了修行,會刺瞎眼睛、刺聾耳朵、割掉舌頭,甚至有更虔誠的會砍掉自己的雙腳。他們住在屋檐下,渴飲雨水或地面水坑里的污水,只吃乞討來的食物,一輩子不洗澡也不開口,只是不停的雕刻佛像以傳教。 用這種虔誠的方式奉獻了生命的僧人,他們在死后就會成佛,而他們生前雕刻的佛像是他們留在人間的真身,所以為了讓信徒能供奉自己,他們雕刻的佛像都是以自己為原型的,由于刺瞎了雙目,他們雕刻時不能借助鏡子,只能用手摸出自己的五官長相再雕出來,所以大部分自身佛的面目都很奇怪,少有的會格外傳神。 他們一輩子不需要錢財,所以雕刻出來的自身佛都會被信徒珍藏,信徒們認為這么虔誠的修行者的心聲一定能傳達到西天佛祖之處。 “這可真是……”黃平也忍不住笑起來,他一口氣將黃長倒的茶全喝光了,黃長可惜不已,“你啊,穩重些。” 黃平說:“跟大哥說了沒?” 黃長搖頭,他不想把撿到的佛頭給黃久,給了他也只會成為寶庫中的珍藏,沒有一點好處,他更想把它賣出去。自身佛有個好處,就是可以抵抗災禍,因為雕刻它們的苦修士認為痛苦加諸自身能更好的接近西天百善之地,承擔別人的痛苦更是大善之事,佛祖割rou喂鷹,他們也愿效仿佛祖成此功德。 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肯定愿意買走這個自身佛的。 黃平看著佛頭,突然想起來:“只有這顆佛頭?會不會還有別的?” 黃長點頭說:“我也是這么想的。” 香山別墅少了一顆頭的佛像在曬了五天之后,秦青發覺已經不念絲毫煞氣了,就讓馬文才找人把它劈了。 “劈完呢?”馬文才問后續處理。 “劈完燒了吧。”她說。 結果馬文才特意找的焚化爐,親眼看著那些碎木頭塊被燒成了飛灰。 可醫院里的小男孩仍然是老樣子。 “為什么佛像毀了還是這樣?”馬文才從醫院里出來打了個電話給秦青,“他還沒醒,身體也沒好轉。是不是因為丟了佛頭?” 秦青這幾天一直在翻佛像的資料,她把所有能找到研究佛像的書和資料全都搬來了,天天翻。 “估計佛頭才是重點。”她在電話里說。 馬文才說:“高速公路的監視錄像里顯示有人撿走了佛頭,但具體是誰還沒查出來。我想問問,查出來之后怎么辦?放太陽底下曬?” “找到后先來找我。”秦青又翻了一眼,在泛黃的紙面上看到一行簡短的介紹:“苦行修士有很多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佛祖的虔誠,通常以毀損自身為主。他們有的一輩子不說一句話,哪怕父母去世也不能大放悲聲;有的一生都不會睜開眼睛;更甚者會把自己關在不見天日的房間里,不見陽光,不與人交談;也有人會不吃飯,只喝水。他們認為自身的苦行能讓他們更早的接近天堂,更早得到佛祖的靈光。在東方與西方的宗教中,都有這樣的修行人。” 在下面的一段中,截取了幾個像是從別處摘下的圖片,非常模糊。 其中一張照片中,依稀可辨是一個盤腿坐在屋檐下的人。看不出他多大年紀,他非常瘦,沒有頭發,脖子、胳膊都細得能看清骨頭,一件比他干凈得多,也華麗的多的披帛掛在他的身上。他的一只腿出現在照片中,可那條腿自小腿以下什么也沒有,像一根圓潤的木頭。 他的手里還抱著一個看不出是什么的木塊。 另外有兩撥人正在跪拜他,一撥人在照片左邊,跪下時五體投地,面前放著一個巨大的銅盤,銅盤上是堆得像山一樣高的方塊點心;另一撥人在照片的下方,看得出來當時是有人從這個方向照的,那些人趴跪著,非常虔誠,兩條手臂和臉全都緊緊貼著地面。 在這張照片下是另一張照片,是一尊有點簡陋的佛像,雕刻的非常非常粗糙。 照片下面則是文字介紹:苦修士和他雕刻的自身佛。 自身佛…… 秦青給許漢文打了個電話,“師兄,你知道什么叫自身佛嗎?” 許漢文很鄭重的說:“哦,那是一群非常值得尊敬的修行人自己雕刻的佛像,佛像通常是以他們自己為原型。” 秦青覺得越來越像了,“給我詳細講講。” 許漢文放下手里的書,走到走廊里,說:“這個嘛……你知道,越是落后的、貧瘠的地方,宗教的力量越大,對吧?” “對。” “這是因為人們需要慰藉。當物質不夠豐富時,精神的富足可以給人滿足感。但同時,物質的不豐富也限制了宗教的傳播。”許漢文說,“比如,那些人不識字,甚至聽不懂你的語言,他們想信仰宗教時怎么辦呢?自身佛就是這樣一個在宗教發展中必然會產生的歧路:他們鼓勵你自己造佛。沒有佛經,沒有寺廟,甚至你連自己信仰的是什么佛都不知道怎么辦?那就讓自己變成佛。可要成為佛要經歷磨難,沒有那么多磨難怎么辦?自己創造磨難。” “通俗的說,自身佛是一群斯德哥爾摩患者自嗨后留下的成果,以證明自己到這個世界來過。”許漢文說。 秦青說:“我知道有些地區的信徒會自己雕刻佛像,但這樣造出來的佛是真佛嗎?” “西天世界有多少佛沒人知道,數都數不盡,所以……你不能說他們不是佛。”許漢文說。 秦青問:“那雕出來的佛像就是佛?” “不是,等雕刻這些佛像的那個修行人死了以后,這就說明他修行到了,已經去西天成佛了,那這些佛像才算是他這個佛的佛像了。” 原來如此。 秦青懂了。雕刻這些佛像的那個修行人,應該就在最近一兩年死了,所以這些佛像才有了“力量”。 其實說白了,不就是附身的鬼嗎?這些佛像寄托了那個修行人的執念,拜它的人都是信徒,所以它既要滿足信徒的心愿,又要收取供品。 知道這個以后,秦青突然就不害怕了。之前她還真擔心會是“佛”,原來充其量是個偽佛。 這時,馬文才又給她打了個電話,二話不說先發給她一張圖片,看到照片,她就呆住了。 那正是他們在找的佛頭。不過這張照片中,佛頭可是好好的裝在一尊佛像上的。要不是這個佛頭這么有辨識度,他們還真不容易認出來。 “黃大師的弟弟告訴我,他可以把這個賣我。”馬文才笑得十分得意。 因為上回他找黃平說朋友家有事想找大師幫忙,所以這次黃平拿到佛頭后,第一時間想到馬文才了,還很貼心的附上了對自身佛的介紹,其中不乏溢美之辭,看得馬文才有一滴滴的心動。 他當時問黃平,“那這個佛……怎么保佑人啊?” 黃平說:“這個佛像只要虔誠祈禱,就可以保佑全家了。” “只要祈禱就行?”馬文才故意不相信的問。 “要虔誠,虔誠了,神佛才能聽到你的心聲。” 還心聲。 馬文才敢說他一個字都不信! 他直接打電話給秦青了,表白道,“我一點都不相信!” “基本上是對的。”秦青給予了肯定。 “什么?對的?”馬文才這回真心動了。 “基本上你許什么愿都行,許完了它把你的命拿走。”秦青說。 “呃……這個嘛……”馬文才心道,我就知道不會這么簡單! “而且它很貪心,它想要很多信徒給它上供,所以不管是什么心愿,不管是誰,只要許愿,它都愿意滿足,它很會引誘人的。”秦青說,問他:“你想許一個試試嗎?” “我絕不會許的。”馬文才肯定的說,開玩笑,他們家是有仇家,但絕不值得拿自己家人的命去換。 秦青滿意點頭,“那這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