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視頻對面的人是個黃種人,普通話說得很溜,他說他也是在陶斌這個年紀出來的,后來就沒回去,這么多年,老師教的東西全都還回去了,最近想找些書讀一讀,熏陶一下,但實在是看不懂,只好請家教了。 “同學,麻煩你了?!币曨l對面的那個人微笑著說。 陶斌覺得這人還不錯,看起來很溫和的樣子。 這人似乎是自己邊讀邊問,每次都是問一句或一段,前后并不連貫。陶斌好歹也是剛從學校出來,大部分都能解得上,但有些字太陌生了,他也不知道,就說可以發郵件問國內的同學。在這邊資料還是不太好找的,有些東西也不是能在網上搜到答案的。 而這個人問出來的文言文句子,陶斌上網搜竟然都搜不出來。 這個人并不著急,也不介意陶斌請外援。兩人每晚都要授課,只要陶斌有空,這個人說他很閑,他隨陶斌的時間。 不到兩天,陶斌就攢了一大堆的問題,他趕緊發郵件給自己同學了,可總找著一個人問也不合適,也不能白問,他就多托了幾個人,算了下收到的家教費,均出兩成來給同學。 施教授聽說最近學生中間在鉆研問題,他打聽了一下,原來是一封郵件,竟然還有懸賞。施教授對任何學習手段都支持得很,不管起因是什么,只要學就是好的。他還特意復印了一份郵件,發現竟跟本專業有八成關系,干脆發給自己的學生看著玩。 秦青也收到了,施教授笑著說:“你看看能找到出處不能?” 她就一邊看一邊寫,順手在施教授的書柜里把書都找出來了,完了有點感嘆:“這也是我們這一門里的人啊。找的內容還挺全面?!?/br> 施教授哈哈笑,“我看啊,這是個學生的作業?!?/br> 秦青大奇,“您怎么看出來的?” 施教授就把桌上摞的十幾本書撿出三五本另外放一邊,說:“他引用的書目太多了,其實這內容里,這幾本全有。他以為引用得多了,才顯得他看得書多?!闭f著就搖了搖頭,其實只要內容吃透,書多書少并不是重點。 秦青恍然大悟,讓她看就覺得提問的人這么多問題涉及這么多本書,肯定是讀得多。還是教授火眼金睛。 后來又有了幾封郵件,問題匯集起來,秦青就看出來了。 “奇怪,這怎么像是在研究石蓮臺?”她去問施教授,“除了戴教授的學生之外,還有別的教授帶的人也在研究這個?” 施教授只有第一次好奇,秦青發現的事他并不知道,聽她說了才發覺,便打了個電話給戴教授。他想得比秦青更深,擔心是不是有人抄襲。 戴教授接到電話也奇怪了,因為他知道,石蓮臺這個全中國就他的學校有,如果是別人要研究,肯定跳不過他去,一定要找他借資料啊。 何況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研究,還用搶嗎? 他看到郵件覺得不對頭,叫來赫天。 赫天一聽就懵了,他倒是想起來自己把作業給了韋明星,但萬萬沒想到這東西會流出去。 “教授,這個石蓮臺很不得了嗎?”赫天怕自己明珠暗投,把寶石當石頭送人了! 戴教授也不懂,說得話就含糊,“這個,現在還不好說。你的資料有人借過嗎?給過別人嗎?” 赫天心里發抖,不是資料給人,他是連資料帶作業都給人了??伤彩斟X了?,F在如果說別人騙他,也名不正,言不順啊。 當著戴教授,他不敢提,就搖了搖頭,“我也記不清了?!?/br> 戴教授說:“你回去想想,看看可能是誰?!闭f著把施教授傳來的郵件給他。 赫天一看郵件就什么都懂了,這就是他寫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問戴教授。 戴教授說,“這個還是別人發現的?!本桶咽┙淌诤颓厍嗾f了,“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發個郵件去問問前后情況,客氣點啊?!彼胱尯仗煺仪厍啻蚵?,都是學生,比他找施教授要好說話。 ☆、第 206 章 翻譯任務 秦青接到赫天的電話還不明所以,她現在有點避世的意思,不太喜歡跟生人打交道。何況她也確實不知郵件從何而來,復印的人可能是為了吃獨食,來信郵箱和名字全都剪切掉了,只有信件內容。 她道:“師兄,我也不知道?!?/br> 赫天也找不到別人,何況他跟秦青還算不打不相識,就腆著臉說:“那你幫我打聽打聽?”想著一點不告訴別人就使喚人不好,就半真半假的說:“師妹,師兄是真想知道……這些問題特別像我的作業里的……” “你的作業?”秦青馬上懂了,現在大家跟十幾年前不一樣了,都對自己的知識產權看得很重,別說作業,連筆記都不會輕易借人。她以為是赫天的作業被人偷了,就問:“你沒在身邊問問?” 赫天編不出來了,說:“唉,身邊人太多,太雜,不好問。師妹,你幫我問問看吧,師兄拜托你了?!?/br> 秦青看到郵件還是施教授拿來的,她也只能問施教授。本以為像施教授這樣的熱心腸,聽說后一定會積極幫赫天,結果施教授反倒問她:“你怎么會管這事???” 秦青:“他給我打了個電話?!?/br> 施教授一揮手,“不要管他!就說你要忙著寫論文,沒空!” 秦青茫然了,施教授畫風不對啊,不過教授這是向著她!她立刻答應下來。 施教授想了想說:“這是外校的事,你不要管。再說那個偷作業的人不在他們本校問,特意換個學校,心眼是有的,那邊找不著才想找你。”他看秦青,覺得這小女孩看著冷淡,其實別人求一求就不會拒絕了,還是心太軟,見的人太少,于是又加了一句:“以后咱們學校的人出這種不好辦的事找你,你也不要答應?!?/br> 等赫天再打電話來,秦青就說忙著寫論文,實在沒空去找人。 赫天一聽就知道是托辭,可他跟秦青也不熟,無法板起臉訓人,只好拼命求,秦青捱不過,只好糊弄兩句把電話掛了,赫天繼續打,她就只能把他拉到黑名單里,這才清凈了。 施教授雖然不讓秦青管,自己卻暗地里打聽起來,他很快找到發郵件的陶斌了,卻發現這人不是本專業的,但也是本校出去的學生。施教授本著教人向善的心,給陶斌寫了封郵件,言辭溫和又不失嚴厲的點出這些問題可能出自一個學生的作業,做學問要真心誠意,不能借雞下蛋,出來的成果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希望陶斌懸崖勒馬。 陶斌早知施教授大名,要不是施教授教的他不喜歡,早就拜到施教授門下。學校里每年都有學生在哀號自己教授不是施教授這么好(說話)的人,施教授要是教一個大熱的課目,走廊都能塞滿人。 他就趕緊解釋前因后果,重點突出他絕沒有偷人作業,至于問題集,是家教的人問的,那人的姓名職業也一并坦白了。 韋明星的英名文是威廉姆斯·斯科特。 施教授見是個外國的拍賣行就明白了大半,看名字是外國字也沒認出是戴教授抱怨過的小偷,他放了心,還為誤會陶斌道歉,然后把結果告訴了戴教授。 戴教授聽了更覺奇異,萬萬沒想到赫天的作業還走出了國門,他再把赫天叫過來問,這回問出來了。戴教授嘆氣,扔下一句:“以后你的作業要是換個名字變成別人的,不要來找我?!卑讶粟s走了。自己的成果,不管有沒有價值,1后面三個零就給送人了,唉,半年的心血還耗了一身病,值不值?夠不夠醫藥費? 不過現在都是向錢看,戴教授想想自己也不能免俗,也就不必替學生可惜了。 陶斌吃了施教授的教訓,知道韋明星的東西來路大概不怎么正,雖然不明白國內一所普通大學一個學生的作業有什么用,他是不能再助紂為虐了,正好學長歸來,他把家教的差事一交,忙自己的事去了。 孤身在外,每晚都度日如年,陶斌難免懷念遠隔千里的親人朋友。秦青與曹華嚴是他記在心底的兩個人,深夜孤寂,念一念朋友,就當休息了。 時間過得既快又慢,他每天都在群里跟還在國內的朋友聊天,國內的朋友們按部就班的日子一成不變,如果他還在國內,將會是他們中的一員。他非常羨慕群里的朋友,他們平時聊的店鋪、小吃,近在咫尺的家人,戀愛中的小煩惱,還有全是中文的作業,說中國話的老師,都離他太遠了。 不過幸好這里也有很多說中國話的朋友,雖然大家來自五湖四海。他們有一個大群,大家多數是跟同鄉的人聚在一起,同在一個學校的,如果人少,也會聚在一起。 很快,氣溫下降了。九月時,陶斌就忍不住換上了薄毛衣,而他身邊的人還在穿短袖。他匆匆從街上走過,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聚會。 “去,我肯定去啊。周五沒問題,我有時間。”陶斌笑出一口白牙,“沒有沒有……哈哈哈哈!”如果說周五有時間,肯定就是沒有女朋友,這里的人似乎認為二十幾的男孩沒有女朋友很遜。 他把手機放起來,突然期待起周五來。有聚會他就不必一個人待在家里了! 周五晚上七點,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十五分鐘到了,聚會的地點也是在一個出租屋內,群里的人好像約好了在固定幾個租的房間比較大,鄰居比較好說話的人家里聚。 陶斌帶了一兜水果和一束花。 “謝謝,太棒了!”來開門的是個挪威女孩,她的男朋友是陶斌群里的人。她很熱情的接過禮物,給了陶斌一個擁抱,“周去接陳了,你進來坐吧,要看電視嗎?” 陶斌進來脫下外套說,“不用招呼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女孩爽快的說:“你能幫我把酒搬進去嗎?” 陶斌擼袖子去搬酒,女孩很健談,她是因為學中國話才跟陶斌的朋友談戀愛的,為了練習,她遇上陶斌他們都主動說中國話。 “周說陳太辛苦了,一定要請他來完?!?/br> “陳,就是那個個子很高,臉長長的,周說那叫馬臉?!迸⒆隽藗€鬼臉,搖頭說:“我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形容,他長得不像馬?!?/br> 陶斌大笑,對女孩點頭,表示她說的他聽懂了。 女孩受了鼓勵也很高興,繼續說,“陳這段時間瘦了不少,我看他現在最多一百磅,而周有一百六十磅,周說陳快被風吹倒了,是林meimei?!彼龑μ毡蠼忉專傲謒eimei,就是你們那邊的白雪公主,一個住在親戚家的漂亮女孩子,她的王子沒有救了她,很可惜。” 陶斌憋住笑,女孩的男朋友在給她講中國故事時,真的很有創意。 女孩指著餐桌說:“所以我做了很多牛排,他今天可以多吃一點。” 陶斌大概明白了,女孩認為陳這么瘦是因為窮到沒飯吃,所以她才會做很多吃的。 很快,客人們都來了。請的人并不多,加上兩個主人也只有五個。周,是個戴著一幅眼鏡,胖胖的男生,聽說家里是二代,他是三代。他平時很溫和,從不用名牌,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很照顧大家,陶斌來了以后,就是周介紹他和陳認識,而陳就是那個介紹家教工作給他的從。 陶斌上一次見到陳還是兩周前,今天一看嚇了一跳。陳的臉色確實很不好,白里透青,眼圈很重,嘴唇都沒有了血色。 兩人坐在一起,陶斌問他:“你這是怎么回事?太忙了?” 陳說:“沒什么,事都趕到一塊了?!?/br> 看他不想說,陶斌就沒追問。兩人專業不一樣,年齡不一樣,家鄉也不一樣,所以話題不多,都默默吃飯。 陶斌想起那個家教的事,他跟陳提過那個人的資料可能來路不正,但心里知道陳是不會在意這個的,畢竟他只是想做家教賺一份錢而已,這個又不用打工,在電腦前就能做,省事又方便。 他問陳:“那個家教,你還在做?” 陳愣了一下,含糊的嗯了一聲,然后就端起盤子去廚房了,“我吃完了。”等他回來后卻沒有再坐回來。 陶斌想是他剛才說錯話了? 周看到陶斌獨自一人,就端著茶過來,“加了點酒,能喝吧?”他遞給陶斌一杯,看了眼擠在人群中卻跟誰都不說話的陳,周對陶斌說:“別在意,陳的壓力很大。他的學習不太行,繼續往下讀,家里不能給他太多的支持。” 陶斌點點頭。 周壓低聲說,“之前,陳讓你替他打了幾天工,之后你把工還給他,那邊的雇主似乎更喜歡你,想繼續讓你去干。” 陶斌懂了,馬上說:“我不打算干的?!?/br> “我知道?!敝芘呐乃母觳?,“陳給我說了,他不是怪你。只是,你知道,很多壞事一起來,他有點撐不住,所以心情不好?!?/br> 陶斌說:“那他臉色那么壞,是……缺錢了?” “不缺錢?!敝軗u頭,“我說過要借他,可以回國再還我。他拒絕了,他說是打工太累的緣故。這段時間,他為了爭取這份工作,特意趁著假日去那個雇主家里授課。路上很花時間,他為了省錢是步行過去的。他說是來不及吃飯和睡眠不足的緣故。” 真的嗎? 陶斌又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陳,他站在別人旁邊,側面看都瘦成一片紙了。 “他應該注意身體。”陶斌說。 “我提醒過他了。”周聳聳肩,“不過,我們都不是他的家人,不可能盯著他啊?!?/br> 當晚,陳早早的離開了。他說要回去休息,大家都認為他確實需要休息。 但陳明山卻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公爵拍賣行。他有鑰匙,直接從側門進去,來到了一間小的陳列室。 他打開燈,桌上擺著一個玻璃柜,柜門開著,一盞三寸高的石蓮臺擺在里面。玻璃柜前是一疊紙和一本裝訂好的資料。 陳明山坐下,打開旁邊的資料繼續翻譯。 在陶斌把工作還給他后,雇主突然不想讓他干了。 當然,雇主沒有明確提出是陳明山不如陶斌,但對他的能力確實不太滿意。他想繼續爭取這份工作,雇主卻說,因為他每次視頻授課都很花時間,【而上一個人卻不會這樣】,而他最近工作很忙,一次視頻授課如果內容不夠多,那他就不能繼續浪費時間。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我想我的錢會付得比較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