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他的腳踩在地上卻沒有真實感。 他看到秦青手里的八鈴,那是他的。 除了秦青以外,這屋里的人都沒有看他。 易晃看向秦青,過了很長時間,他笑了一下:“我……”他低下頭,算了,不用問了。 他再抬起頭,秦青已經忍不住要哭了。 “謝謝你來找我。”他微笑著說。 方域看到秦青蹲了下去,抱住胳膊,頭埋在胳膊里,無聲的哭起來。 他也蹲下來搭著她的肩。 許漢文小心翼翼的彎下腰問方域,“怎么了?” 方域搖搖頭,看著眼前的空氣笑了下,“沒什么。” 嗨,找到你了。 ☆、第 155 章 人小輩大 鄭經站得腿疼,可氣氛卻讓他不敢說話。 就在門廳這幾平米的地方,站著四個人,至少有三個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干什么,唯一一個知道的,她還不跟大家解釋,先是蹲在那里哭,哭完站起來也不說話,目視前方若有所思。 鄭經掏出手機看表,再算算時間……要不報告什么的明天早上再寫? 許漢文是猜到一點,但跟鄭經一樣,他猜到了也不敢說,說出來就……人生觀好像都要倒個個了。他就這么一直看著秦青紅著一雙兔子眼跟面前的空氣說話。 ……現在他的三觀都有點搖搖欲墜。 易晃覺得自己也是心大。剛發現自己死了,還挺坦然。他是這么想的,死都死了,也沒人能再活回來,想不通又能怎么樣?還是接受現實吧——他發現“接受現實”這四個字真是充滿哲理,而且比什么道理都管用。現實,就是存在的東西,你無法回避,也無法改變。 “別哭了,別傷心了,你怎么會想到要來找我?哦,是不是發現尸體里沒魂啊?”難得死一回,死了還能跟活人對話,易晃覺得自己發現新世界了,還有點小興奮。 秦青紅著眼睛搖頭:“不是,我是來找害了你的那東西的。” 易晃條件反射的回頭看身后,身后什么也沒有。 “我怎么沒感覺?”他都死了,怎么也沒發現是什么害了自己了呢?難道人一死,他以前修行的成果全都歸零了?有點虧。 “我把它給關起來了。”秦青說。她的氣像水又比水凝實沉重,關一兩個這種東西那是小菜一碟。現在的問題是,她想請易晃讓一讓,好讓她進去把那玩意給消滅掉。 既然易晃還“活”著——大概吧,她決定就不折磨那東西了,快狠準的滅了它就行。 易晃卻很好奇:“我能過去看看不能?” 秦青有點猶豫:“……我的氣對你來說不太好吧?” 易晃搖頭,很羨慕的看秦青,“不,你的氣讓我很舒服。” 他現在死了,就能看到秦青的氣了,事實上現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的氣中。她的氣像一片冰海,透明的冰藍色,站在她面前,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張開暢快的呼吸,爽就一個字! 如果說秦青的氣是包裹著地球的水,方域的氣就是陽光,曬在身上微微暖。這二者本來應該是天敵,此時此刻卻融合在一起。 易晃說:“你跟方域真是天生一對!以后絕對不能分手!他要跟你分手你就跟他哭,一定能把他哭得心軟!” 秦青覺得易晃死了以后變得更活潑了…… 方域看她神情不對,也好奇她跟易晃說了什么,問她:“他說什么了?” 秦青:“……說我們天生一對。”后面的就不用說了。 既然易晃不會感到不舒服,又因為他實在太好奇,更加因為他都死了秦青也不忍心拒絕他,答應帶他一起過去。 于是一行人……許漢文和鄭警官都留在門廳。于是秦青、方域加一個易晃(鬼)一起去消滅邪物。 邪物在魏王業的房間。 它在這里,大家都不驚訝。易晃說:“上回我來就看出這里不對。”但他沒發現有東西。 這個房間的意外的簡潔,似乎主人并不常回來住。靠墻一個衣柜,對面一個書柜,一張書桌,一個床,一把簡單的電腦椅就沒有了。 床上桌上收拾得都挺干凈,倒是書柜下面有個保險柜算是最不一般的家具。柜門打開,里面不管原來有什么,現在空空如也。 而邪物就在保險柜里。 秦青、易晃都能看到。邪物是一團南瓜大小的黑色霧氣,黑霧絲絲縷縷溢散開來,好像在散發惡意。讓人不快的是,它好像是活的。它的周身像心臟一時大一時小,一時這一塊鼓起,一時這一處凹陷,有幾處像有什么東西在快速的流動。 易晃現在覺得自己死的不虧了。他也開始發現自己的自大。因為易家幾十年來只有他能查氣觀風就自以為厲害,其實這只是最基本的,他就相當于一個瞎子,卻傻瓜一樣走了進來。 他能到現在才死在魏家已經是祖宗保佑了。他還覺得秦青運氣好,她好歹只有兩年,他都干了十八年了,算起來他的運氣絕對比秦青好。 他看向秦青,這個女孩與眾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陰氣雖然侵蝕她的身體,同時也賦予了她特別的能力。 秦青看易晃看著這東西就不說話了,就等他看完。他轉頭看她了,她就問,“我滅了它吧?” 易晃興致勃勃的說:“好啊!”他也想知道秦青是怎么干的。 然后就見那個邪物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握住,掐滅了。 易晃:…… 這是不是太簡單了? 但掐滅后,原地仍然有黑色霧氣,雖然極淡,但他知道,再等上一段時間,這些黑霧還是會聚合起來的,到時它們還會害人。 秦青覺得很不舒服,剛才她是把那團黑霧給碾滅的,就像用錘子把它砸成粉末。可砸碎后它也仍然存在,不等于它已經消失了。 “這是怎么回事?”她還沒遇上過不能消滅的東西,就算以前遇到鬼,她都能通過吸取陰氣的方式干掉它們。 這個邪物卻像是……像是天生地長,就像空氣與水,她只能消除它的一個形態,卻無法將它從根本上消滅。 “它是什么東西?”她問易晃。 “怨氣。”易晃嘆了口氣,“走吧,看來魏家的災是消不掉的。” 他們出來時,鄭警官正在接老婆的電話。老婆現在生氣的是“怎么能讓你現在還不回來?加班又不給錢!想累死你嗎?”心疼老公了。 鄭經甜蜜又辛苦的解釋:“快好了,快好了,這就能走了。” 方域懂了,馬上道歉:“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走走走,我送您回家。” 鄭經:“不用不用。”看他們都出來了,“完了?” 方域點點頭。 鄭經有那么一瞇瞇想問這房子里有什么東西能害人,后來又給咽回去了。反正他這輩子都住不起這里的房子,還是別替別人cao心了。 幾人下樓,秦青特意和易晃坐第二趟,免得大家擠一個電梯不好。 鄭經和許漢文看到她站在電梯外沒上來,都很懂的沒有問原因。 方域需要先跟著他們下去,再拿著卡上來接她。 趁著這點時間,秦青問易晃,“魏家的東西是什么?” 易晃想要怎么跟她解釋,這個說起來很復雜,但又很簡單,可以一句概括。 “青青,你知道什么叫千夫所指嗎?” 秦青靜靜的聽著易晃說故事。 易晃說的挺隱晦,大意就是魏王業背叛人民背叛黨,助紂為孽,做了很多壞事。因為他的緣故很多人都受害了,所以有很多人怨恨他。那個邪物就是怨氣的集合體。它不是鬼,沒有獨立意識;但它同時又是有共同意志的,就是害魏家人。 魏王業的妻子、孩子都享受過魏王業的好處,所以他們全都有罪。 至于易晃為什么會倒霉死掉…… “我自從做咨詢開始,十八年,并不算是積德行善。”反正人都死了,他也不在乎名聲了,這么多年下來,請他辦事的人,錢與權,總要占一樣。這些人托他辦的事中,不全是壞事,因為他不做惡;也不會全是好事,就算做的是好事,但請他辦事的是什么心思就難說了。而真正的好人也不知道他是誰,不會找上門請他幫忙。 平時他如果碰上了,覺得有緣就拉一把。比如秦青。 但是…… “善惡不是加減法。”秦青說。 “對。”易晃說,“所以我這十八年,沒有積德,卻壞了自己的命數,該我有這一劫。”只是劫太大,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 “所以,你不用為我難過。”他對秦青笑著說,“能在最后碰到你,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托你的福,我的三魂七魄比以前干凈多了,應該能投個好胎。” 秦青不明白的看他。 易晃笑道:“就是細柳路26號那次。”他覺得,這就是老天給他的福報了,在死之前遇上她,能干干凈凈的走。 最后是方域送秦青回家的,鄭警官好心,把許漢文送走了,避免許漢文跟另一個“東西”同車。 鄭警官在車上問許漢文,“你這師妹,啊?”是不是很厲害啊? 許漢文開始裝傻:“我師妹?她就是心軟。” 鄭警官呵呵,心道不說就不說吧,心里知道就行了。 另一輛車里有件事也急需解決。 方域看不到易晃,就問秦青:“把易先生送哪兒?” 這還真是個難題。 易晃跟著秦青從魏家出來,但他去哪兒呢?醫院太平間? 易晃不愿意。 秦青說:“那你跟我回家吧。” 易晃也不愿意,雖然跟秦青回家似乎很好,可他不能去一個女孩家里啊——她父母還不知道。 方域說那跟他走吧,這回秦青不愿意了,怕陰氣有害。 易晃想來想去,去博物館吧。博物館里還有易家的藏品,他去那里呆著挺好。 秦青還問易晃要不要跟易家人說話,明天易家人就來了。 易晃說還是算了吧。 “跟他們說,他們還要傷心難過。還是不說的好。”既然已經死了,就把這些都放下吧。易晃想走得干脆一點,別拖拖拉拉的再讓家里人念著他。他嘆了口氣,“爸爸他們應該不會告訴爺爺,爺爺這幾年身體很不好……”別因為他的事,爺爺再傷心難過的生病了。 方域先把秦青送回家,親自給送到樓上交給秦mama,然后再把易晃送到博物館。兩人無法交流,方域就把車停在博物館前,打開門,吹了十分鐘冷風,還被聯防隊員關心問候了一下:是不是喝酒了?大冬天開車門吹風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