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其實他跟趙蘭山比較好，除了魏曼文以外，另一個女孩許夢琪才是他們叫來的，因為許夢琪有驢友的經(jīng)驗，帶上她不費(fèi)事。魏曼文是在一個同城群里認(rèn)識的，組織過一次活動后，好像就喜歡上趙蘭山了，從那以后就不停的埋汰趙蘭山。

    她喜歡趙蘭山，這大家都知道。有人就說讓趙蘭山趕緊追。可趙蘭山?jīng)]看上魏曼文，更對她的性格敬謝不敏。魏曼文不知是性格如此還是惱羞成怒，趙蘭山要干什么她能跟的都跟上來，然后就不停的去惹惱趙蘭山。趙蘭山煩她煩得透透的。這次也是許夢琪說要去滑雪，被魏曼文知道后就纏著她說要一起去，許夢琪沒辦法只好捅到方域跟前，說，“你要不讓她去，那我也沒法辦法去了——去了她還不恨死我啊？”

    于是就臨時加了魏曼文，趙蘭山知道以后，頭都大了兩圈。

    第二天六點正，兩撥人在旅館門口集合了。秦城和秦青這一組到的還稍早，因為秦青昨晚上沒敢睡覺。一方面是擔(dān)心睡著以后事態(tài)更不可控，有可能回去自己的身體，但也可能變得更糟；另一方面則是擔(dān)心秦城和容榕這對情侶已經(jīng)上過床了，秦城萬一想那個要怎么拒絕？

    事實證明秦城沒那么禽獸拉著剛趕了一天路還身體不舒服的女朋友上床交流感情，在秦青“我今天白天睡太多現(xiàn)在睡不著”這么合理的理由下，他監(jiān)督秦青又吃了一回藥就去睡覺了，而且很快就睡著了。留下秦青一個人睜著眼睛刷網(wǎng)到天亮。早上五點她就把秦城喊起來了，因為這次去度假屋是要帶行李的，他們還要退了這邊的房。

    方域他們來的時候就看到秦城剛?cè)ネ送攴浚厍嘁粋€人坐在咖啡座里喝牛奶吃早餐，身邊都是行李。

    “走吧，來不及吃飯了。”方域說完就看到秦城一個人把行李全背起來了，他的女友什么都不提。

    “……給我一個。”秦青一晚沒睡也沒頭緒，網(wǎng)上能找的沾點邊的都找了，還又給家里撥了個電話，把她媽氣的大罵半夜推銷的沒有小jj。

    ……總之就是家里一切都好，她自己的電話還是沒人接。

    所以早上起來心情變得更糟，反應(yīng)也更遲鈍，被方域等人看過來后才發(fā)現(xiàn)又當(dāng)了甩手掌柜。

    “好，這個你拿。”秦城把她裝手機(jī)化妝品的小包給她了，說：“手機(jī)給你充過電了，還有榛子仁的能量棒和開心果。”

    方域笑一笑，把秦城背在左肩的那個背包提下來，“這個我給你拿，走吧，外面那輛紅色的車就是咱們的車。”

    山上的旅行車顏色都很鮮艷，秦青身上的防鋒衣也是大紅色的，還帶反光條，背包也是。

    旅行車是三十個人的，旅客們過一會兒差不多都到齊了，等都坐滿了之后，司機(jī)上來又帶了兩個人，這兩人就席地一坐。“走了啊！”司機(jī)拍了拍車門，又鳴了兩聲喇叭才往山上開去。

    上山的路是公路，路面很寬，來回都是四車道，但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對面來車遠(yuǎn)遠(yuǎn)的都能看到一個鮮艷的小點。兩車快相遇時就相互鳴喇叭，靠近時司機(jī)還對著對面招手。爬到一半時，司機(jī)就說可以開窗戶了，“現(xiàn)在沒風(fēng)，開窗戶透透氣吧。”

    “還有多久到？”魏曼文問。

    “半小時吧。”

    “能不能停個車？”魏曼文問。

    司機(jī)師傅從后照鏡看了一眼，說實話是不想停的，因為路面是斜著向上修的，而且因為天氣原因，路面掛霜，如果停車只能不停發(fā)動機(jī)，還要不停的踩剎車，既費(fèi)油又費(fèi)事。但顧客是上帝……不過這女的不是做主的，所以他看的是車?yán)锔@女人同行的幾個男人。

    這事跟秦城和秦青沒關(guān)系，方域才是領(lǐng)頭的，不過他沒說話，趙蘭山先開口，“你事怎么那么多！”

    “女人就是事多怎么了！”魏曼文遇上趙蘭山，聲音立刻高了八度，頓時一車人都看過來。

    “行了行了。”許夢琪推了把趙蘭山，“我陪她下去。”

    趙蘭山不想吵架讓別人看笑話，就閉上嘴了。司機(jī)一看這樣就把車靠邊停下了，許夢琪和魏曼文下了車，車?yán)镯懫鹞宋说恼f話聲。

    “女人的事……估計是來那個了，那也沒辦法，總不能弄臟褲子吧？出來玩肯定沒帶多少衣服，也不好洗。”

    “來那個的時候跑來滑雪？自己作死不說，一車人的事都給耽誤了！”

    方域就拿著零食滿車讓，一邊道歉，接了東西后車?yán)锏娜艘膊缓靡馑荚俦г梗銇砦彝牧钠饋怼?/br>
    “哎，那兩人往哪邊走啊？”有人看到下車的兩人竟然越走越遠(yuǎn)了。

    車外四野一點遮擋的樹都沒有，也不奇怪這兩人往遠(yuǎn)處走。

    “他們不會是想找樹吧？”

    “這附近哪里有樹啊！在車后弄不就好了？蹲下來誰看得見啊！”

    “快喊回來！這下越走越遠(yuǎn)了！不能總在這里停著啊！”

    方域和趙蘭山都趕緊打手機(jī)，結(jié)果魏曼文和許夢琪的手機(jī)都在車?yán)镯懫饋砹耍烙嬍莾扇讼胫R上回來，沒一人帶手機(jī)。

    這下只能等著了。

    車?yán)镆黄澎o，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秦城把手機(jī)拿出來給秦青玩，悄悄問她：“你看電影不看？”

    秦青還是沒能打開容榕的手機(jī)，接過秦城的手機(jī)隨便刷起來。秦城湊過來，看到她刷的都是靈異網(wǎng)頁。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司機(jī)突然把煙一扔，探頭出去伸長脖子往天上看，然后對同車的那兩個坐地上的同伴說了一串方言，那兩人也把頭探出車窗看。車?yán)锏穆每碗m然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什么，但也紛紛伸長脖子往天上張望。

    司機(jī)和那兩個人說了什么，那兩個人也肯定的點頭，司機(jī)就發(fā)動了汽車，“要走了！”然后長鳴喇叭。

    方域和趙蘭山趕緊過去問司機(jī)怎么了，“我們還有人沒回來呢！”

    “必須走。云來了，再不走刮大風(fēng)誰都走不了，要凍死在這里了！”司機(jī)按了一分鐘的喇叭后就不再多等，汽車轟鳴著高速向前奔去。

    車一動，旅客們都有點吃驚，還有人沒回來呢，他們議論紛紛。

    “怎么回事？不等那兩人了？”

    “好像是要變天了。”

    司機(jī)還在跟方域解釋，“我不能把這一車的人都扔在這里，我要對他們的生命負(fù)責(zé)啊。云跑的比車快，祈禱咱們能趕得及吧。”說著他又再加大了油門。

    方域也說不出停車等人，不顧車上二十多個人性命的話，他就算說了，車上的人也不可能同意。他問：“那我們那兩個同伴呢？”

    司機(jī)說：“我現(xiàn)在就給救助隊打電話，就說有兩個人落在外面了，我們的車正在往山上趕，讓他們?nèi)ゾ劝伞！彼戳搜鄯接颍参克溃骸皠e擔(dān)心，那兩人出去時穿的也挺多，只要不亂跑，趕得及的話都不會有事。”

    說完他就用車上電臺通知了山上的救助隊，把地點給報上后，又讓方域報魏曼文和許夢琪的身高衣著。

    秦城看事情好像不太好，就走過去問：“怎么了？”

    方域拍拍他，“走吧，沒事。”他嘆了口氣，覺得這次旅行真是事事不順。

    又過了五六分鐘，車外的風(fēng)就變大了，而且瞬間增強(qiáng)。車窗玻璃和車門都刮的一個勁的抖。旅客都縮著脖子抱著胳膊縮在座位上，司機(jī)則是更加踩油門，并把暖氣關(guān)了。

    關(guān)了暖氣后很快就冷了，有人問：“為什么關(guān)暖氣！開開吧！凍死了！”

    “不能開！省油！”司機(jī)頭也不回的喊，他拼命催油門，但車速并沒有加快，他要花很大力氣把住車方向，因為車被風(fēng)吹的不停的向另一邊歪。

    路上已經(jīng)是一片白雪茫茫，根本分不清哪邊是馬路，哪里是荒野。

    天很快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車前燈的可見范圍大概只有一米多一點。馬路上也開始不平起來，車跑得跌跌撞撞。

    車不停的顛波，車?yán)锏娜巳甲环€(wěn)，但沒人說話。

    秦城從包里掏出暖手寶給秦青。

    “你的手也很冷，你用吧。”秦青說，她還把包里的能量棒拿出來給秦城，“早上你沒吃多少東西，把它吃了吧。”

    方域一直在看車窗外，他心里知道，魏曼文和許夢琪兇多吉少了，她們沒帶任何東西，在這種暴風(fēng)雪中連一個小時都堅持不了。

    趙蘭山的心情也很沉重，就算他不喜歡魏曼文，但魏曼文是追著他來的，怎么說他都自覺有一份責(zé)任。如果魏曼文有個三長兩短，他這輩子都不會輕松了。還有許夢琪，她是為了陪魏曼文才下車的。

    “艸！”趙蘭山把帽子拽下來，擼了把頭發(fā)，恨不能把頭皮抓破。他又把帽子戴上，因為就這一點功夫，他就感覺到寒冷了。

    車突然一顫，像沒油一樣往前一頓一頓的跑。車上的旅客一下子都炸了，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伸長脖子去看司機(jī)。

    司機(jī)的臉都憋紅了，使勁踩油門，可車還是慢慢停下來了。

    “車沒油了？！”一個人跳起來往前跑，很快有人跟著跳起來過去看，“艸！果然沒油了！你怎么不把油加滿啊！！”

    司機(jī)被人拽著脖領(lǐng)子，艱難的罵道：“老子加了大半箱的油！以前夠跑一個來回的！剛才風(fēng)那么強(qiáng)，油門不使勁催咱們早趴下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司機(jī)五大三粗的也不懼這些人，將人一把推開，松松脖領(lǐng)子說：“等救援車來！我已經(jīng)報告過了！”

    車停下了，車外風(fēng)雪呼嘯。

    車?yán)餂]人說話，只有司機(jī)報告的聲音，他幾乎是不停的打報告。燈只留下了司機(jī)頭頂?shù)囊槐K，車?yán)锸呛谄崞嵋黄：芏嗳艘婚_始打開手機(jī)照亮，有個人提醒了句：“保留點電吧，萬一要打的時候沒電就糟了。”于是大家齊刷刷的把手機(jī)都關(guān)了，還有人提醒把不用的應(yīng)用也都關(guān)了，別刷網(wǎng)頁聽歌，防著萬一。

    “咱們不會就這么遇難了吧？”黑暗中有個女人問，車?yán)锒溉灰混o。

    司機(jī)打破了這可怕的沉默，“不會，這里就這一條路，咱們還在路上呢，等救援車來了，順著這條路過來，接上咱們往回開就行了。”大家這才松了口氣。司機(jī)還接著說，“都別緊張，這事我遇上的多了，這個月是第二回了。”

    有人問司機(jī)，“上回也是帶著旅客擱半路上了？”

    司機(jī)說：“那回比你們還慘，你們還強(qiáng)點，這是白天，等云過去就行了。那次是下午回山下時停半路了，等到夜里兩點才來車，那一車人嚇的都說這輩子都不來了。”

    車?yán)镯懫鹨魂囆β暎牭接斜冗@次更糟的都獲救了，大家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司機(jī)又接著講了好幾個遇上突發(fā)事件的旅客的事，雖然大家都知道他這是在安慰人，可此時此刻他們就愿意聽這個。

    “……還有一次，那時我還沒到這里開車，是給救援隊開車。旅館的打電話說有個客人該到了，可等了一天也沒見人，他們給客人打電話也沒人接，就打給我們了。”

    “說不定是人家去別的地方了？”有人說。

    司機(jī)說，“那不管是不是，我們要先去找啊，他要真是沒來倒好了，最怕的就是人來了，走錯路或怎么著了。現(xiàn)在流行自由行，自己一個人上路，什么地方人少就往什么地方鉆，唉……你們是不知道我們有多煩……”

    “煩也要去吧？”方域笑著問。

    “是啊，救援隊不就是干這個的？”司機(jī)笑著說，“我們就從車站那個地方向山上找，人撒開了找，帶上狗，開著車，一路一路的瞎撞。”

    “最后人找著了嗎？”有人問。

    “找著了。他自己帶了帳篷，路上看到一處風(fēng)景好就蹲那兒等日出呢。”司機(jī)大嘆一口氣，車上的人轟的都笑起來了。

    氣氛漸漸好轉(zhuǎn)，車外的情況似乎也好轉(zhuǎn)了——風(fēng)停了。

    剛才狂嘯的風(fēng)簡直像做夢夢到的一樣，現(xiàn)在外面沒有一絲風(fēng)，雪花打著旋靜靜落下。天邊已經(jīng)能看得到光，雖然這附近還是黑的，但天也漸漸亮起來了。車?yán)餁g呼起來，雖然只有二十幾分鐘，但像熬了一夜一樣。司機(jī)也松了口氣，跟救援隊又通了一回話，說：“快到了，大家再等等。”

    趙蘭山看著車外漸漸放晴的天空，他跟方域說：“我想下去找她們倆。”說的時候他就開始準(zhǔn)備了。

    方域也是這么想的，兩人一起收拾起來。

    秦城看了一會兒，說：“我跟你們一塊去。”

    趙蘭山頭都不抬：“別胡鬧了，像你這種的去也是添亂的。”

    秦城說：“我是斯里蘭極限俱樂部的鉆石會員，絕不會給你們添亂。”

    趙蘭山一聽，不敢置信的看著秦城，“斯里蘭的？看不出來啊。”

    “我有四年極限運(yùn)動的經(jīng)驗，雪山不是頭一回上，爬過洛子峰。”秦城立刻說，他是去幫忙的，不是去添亂的。

    “你有經(jīng)驗也不行，我不能把一個未成年人帶出去，我對你的父母沒辦法交待。”方域是反對的，這次出來他已經(jīng)吃夠外行人的苦了，就算秦城不算完全沒經(jīng)驗，此時他也不能帶他一起去。

    但秦城提出了一個方域無法拒絕的理由，“你們兩個人肯定不夠，萬一她們倆走散了呢？如果兩人都受傷了呢？暈倒了呢？就算你們能一個背一個，又能走多久？”

    方域原來想的是如果找到了人，哪怕只找到一個就趕緊找個地方扎帳篷，然后把人抬進(jìn)去，再留一個人下來，另一個人繼續(xù)找或者等待救援。秦城提出如果找到人時兩人已經(jīng)分開，那就由他留在帳篷里照顧人等待救援，方域和趙蘭山可以結(jié)伴再去找另一個，這比單獨(dú)行動安全性更高。

    “而且之前我一直跟你們在一起，之后我也有帳篷，我也可以放信號彈，我學(xué)過，知道怎么放。”秦城說，“我的安全性是很高的。你放心，我只想幫忙，沒打算拯救地球，我不是個沖動的人。”

    這最終說服了方域帶上秦城，他示意秦城：“去跟你的女友告?zhèn)€別。”

    秦青聽了以后表示要跟秦城一塊去。方域和趙蘭山聽了以后干脆先下車了，趙蘭山搖頭說：“小子，要是不能說服你女朋友就別跟來了，你還要照顧她呢。”

    司機(jī)見這兩人往下走就趕緊追問，聽說他們要去找人，司機(jī)急得直跳，“雪都停了，這一片沒山?jīng)]涯，就二十幾分鐘凍在外頭，真凍不死人。等救援來了你們再跟去都行，這時就別給我添亂了！”

    方域和趙蘭山堅持要去，留下等確實可以，但他們二人最擔(dān)心的是魏曼文，她是個徹底的外行，如果只有許夢琪自己可能危險還不會這么大，魏曼文卻很有可能把自己作死再連累許夢琪。所以他們早一分鐘找到她們，她們生還的可能性就越大。畢竟野外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fā)生。

    司機(jī)師傅實在攔不住二人，只好叫他們寫個保證書，證明他們是自己走的，跟他無關(guān)才放行。

    秦城此時也下車了，秦青并沒有被說服，但她對體力不是很有自信，她怕自己成了拖后腿的，沒她在，這三個男人應(yīng)該能更快找到人。最后她把所有的食物能塞的全塞到秦城的包里，秦城要給她留下三分之一，她搖頭說：“我這邊得到救援的機(jī)會更大，你們也不要走得太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