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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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盞看了一眼雪信,說:“雪信師弟,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雪信低下頭,說:“陛下面前,無論何事,我只得實話實說!” 雪盞嘆息一聲,不再說話了。慕容炎說:“大師,孤不明白,你、薜成景、溫砌,你們一個一個,在孤勢微之時,尚可眷顧維護。孤得勢之后,有心招攬溫砌,也曾重用薜成景,對大師你,也一向尊崇厚待。可是為什么,你們一個二個,從來沒有一人忠心于孤?” 雪盞抬起頭,緩緩說:“陛下要聽真話嗎?” 慕容炎說:“事到如今,大師還要口出違心之言嗎?” 雪盞說:“陛下幼年,縱然容妃娘娘嚴苛,可陛下敏而好學,且文武皆長,忠義之士如何不愛?陛下得勢之后,對父親兄長、遺老重臣,一個一個趕盡殺絕。陛下想要絕對的安穩(wěn),可是陛下,這江山萬載,豈有絕對的安穩(wěn)?極度的權力,與暴君有何區(qū)別?陛下已被權勢蒙住了雙眼,您所求的,并非忠義良臣,而是鋒利的刀。刀鋒所向,不辨對錯!于是良臣遠避,小人當?shù)馈!?/br> 慕容炎怒道:“縱觀史上,權力交替,哪一代君主改朝換代之時,不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不殺盡不平,何來太平?趕盡殺絕?孤對你趕盡殺絕了嗎?!” 雪盞說:“陛下,為君者,當有慈悲心。得饒人處且饒人??!您心無忠義,何來忠義之士?” 慕容炎慢慢平靜下來,說:“如此看來,大師包庇逆黨,竟然是忠義之舉了?” 雪盞緩緩說:“曾蒙舊主恩情,又怎能行落井下石之事?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是陛下,法常寺中,其他僧人只知念佛,毫不知情。老納懇求陛下,不要牽連寺中其他人!” 慕容炎擲了棋子,說:“懇求?!你居然還有臉懇求孤!” 他轉身欲走,雪盞擋在他面前,慕容炎冷笑:“怎么,大師是要清理門戶嗎?來人,把他綁了,推到庭中!” 雪盞大師緩緩盤腿而坐,禪杖斜放,雙手掌心向上于腿間交疊而放,說:“容妃娘娘去逝之后,老納在彰華殿誦經(jīng)四十九天??上晕椿獗菹滦闹徐鍤狻!蹦饺菅啄_步微頓,驀然回頭,只見一縷鮮血從他嘴角蜿蜒而下。 封平急忙上前,一摸他的脈象,說:“陛下,他已自斷經(jīng)脈!” 慕容炎緩緩向前走,不知道為什么,又想起當初彰文殿。 冰冷的偏殿里,停放著母妃的靈柩。橫死的罪妃,一切從簡。只有當時已是高僧的雪盞,為她誦經(jīng)做法,足足四十九天。 幼年的孩子無助地倚在他的膝邊,他的聲音寧靜而祥和。到后來他再讀那些經(jīng)文,腦海里呈現(xiàn)的都是他的聲音。 他走出法常寺,說:“將寺中僧人一律處死,法常寺連寺帶山,全部燒毀,一根草木也不許留!” 山火起,燃盡往事成煙。他于是又成了那個冰冷而強大的慕容炎,沒有弱點。 ☆、第 88 章 山火 冷非顏跟藏歌一路殺出法常寺,禁軍重重包圍,藏歌手上全是血,待轉過頭,看見冷非顏全身血染,整個人如同修羅在世,氣勢凜冽令人不可直視。 藏歌有些擔心:“你的傷……” 冷非顏將沖上來的禁軍一劍封喉,身后突然亮光乍起。兩個人轉過身,只見山火燃林,整個法常寺陷入一片火海!藏歌久久沒有反應過來,冷非顏也是一臉凝重。 片刻之后,她看向藏歌,突然微微一笑,輕輕拭去他腮邊的血珠,說:“端木傷不在這里,定是護衛(wèi)在慕容炎身邊,以防雪盞大師動手。但是雪盞大師,不一定會跟慕容炎動手。如今法常寺被焚,說明雪盞大師已然不在,他很快就會趕來了。” 藏歌問:“什么意思?” 冷非顏說:“你換上禁軍的衣服,返回地道。法常寺尸體燒焦之后,慕容炎不會認出誰是誰。反而有可能逃得一條性命?!?/br> 藏歌急問:“那你呢?!” 冷非顏說:“藏歌,你要我保護你一輩子嗎?” 藏歌臉色瞬間通紅,可仍執(zhí)拗道:“你不必激我,無論如何,我總不能扔下你獨自逃生!” 冷非顏說:“寺中沒有女人,如果到時候沒有女尸,慕容炎一定不會放棄追查。你聽我說,沒有時間了,一旦他找來,我們誰都走不了!” 藏歌眼中終于蓄了淚,說:“我們一起走!你到底要我虧欠你多少!你給我希望,又讓我絕望,我愛不能愛,恨不能恨!難道就連最后都只有這樣懦弱地逃跑嗎?!” 冷非顏說:“你還是不懂,藏歌,我身若死,情愛即止,哪里還會管你的愛恨。”她五指滑下他的臉頰,鮮血凄艷:“走吧。” 藏歌搖頭:“哪怕我在你眼里只是一個廢物,我也絕不會逃走!” 冷非顏說:“那你陪我死吧,直到現(xiàn)在,你不會還相信藏天齊是我的殺的吧?”藏歌怔住,冷非顏說:“坦白說,砍他的手我不后悔,那已經(jīng)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他的死,我也不覺得可惜。這么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值得他這一條性命去抵。不過你,你要是死在端木傷劍下,那藏劍山莊就真的是被他滅門了。從此以后,天上亡靈只有眼看他逍遙法外,端木家族風生水起。冤仇沉海,再無人提及。” 藏歌緩緩握緊手,冷非顏說:“世人一提報仇,都是快意恩仇。可是一腔意氣報不了仇,忍辱負重、臥薪嘗膽,才是最痛苦的事。你幼稚了二十幾年,藏歌,這一場山火,可以將你驚醒嗎?” 藏歌慢慢咬緊牙關,雙唇被咬破,冷非顏說:“活下去,吾魂若去,必化清風。無論我尸身在哪里,都是血rou塵泥,不勞相祭。” 藏歌想要吸氣,心里肺里被一種酸楚漲滿,不能呼吸。冷非顏說:“去吧,我送你?!?/br> 她擋住沖上來的禁軍,藏歌轉過身,奔向一片火海的山林。山中有瀑布,只要沿著溪水向上,就能找到地道入口。他奔跑在溪澗之中,火焰齊天,熱浪化風,撩起他的黑發(fā)和雪白的僧衣。 他奔至中途,忽又回頭,冷非顏的身影混雜在禁軍這中,十步殺一人,她踏鮮血行。 為什么當年晉陽城的街頭,我不曾遇見你?如果早知道相遇竟然是一場悲劇,藏歌愿用千生萬世,換你不在這劇情。眼淚滴入溪澗,guntang沸騰在無邊山火里。 法常寺山火照亮了整個夜空,左蒼狼還未進城,就看見這片驚天的山火!她壓制住心跳,如果這時候從法常寺逃出來的話,一定會走南門。她策馬疾行,就算身在晉陽城外,都能感覺到那種煙火氣。 周圍格外地安靜,突然耳邊響起一絲風聲,左蒼狼側身一躲,一支箭矢貼著她的耳朵飛過去。她轉過頭,看見端木柔帶著十幾個黑衣人策馬而來,將她團團圍住。 左蒼狼說:“你們把冷非顏怎么樣了?” 端木柔輕輕擦拭了一下箭尖,說:“死到臨頭,你還關心別人。” 左蒼狼說:“你們殺了她?!” 端木柔說:“黃泉路上,你們也可以結伴而行!”說罷,一揮手,兩邊的黑衣人都圍了上來。 正要動手,突然兩邊涌出來許多百姓。端木柔怔住,這些百姓高舉著火把,將左蒼狼團團圍住,有人跪下磕頭,有人拉著她的衣襟,說:“左將軍!您可算回來了!” 端木柔慢慢變了臉色,左蒼狼掃視了一眼人群,這里不下數(shù)千人,都是晉陽城附近的百姓。端木柔就算要殺人滅口,也不能一下子殺死這么多人! 他盯著左蒼狼,說:“你叫他們來的?” 左蒼狼說:“我雖辭官,然而幸有幾分薄名。如果死于端木家族之手,恐怕端木家族擔不起這樣的千古罵名吧?” 端木柔右手按在劍柄上,握緊又松開。江湖跟朝堂是不一樣的,就算端木家是武林盟主,也絕不可能成為江湖一言堂。一旦他們暗殺左蒼狼的事情傳開,那些熱血俠義之輩,可是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且不說端木家族的盟主之位不保,如果被視為邪派魔道,如何面對列祖列宗?他聽命于姜散宜,可不是為了給家族蒙羞! 左蒼狼一一謝過周圍百姓,她早在回來之前,就已經(jīng)買通了幾個混混,在晉陽城附近大肆造勢,一波對她十分尊崇的百姓自然早早守候在此。怕人數(shù)不足,她還花銀子雇了不少百姓前來。 守一個通宵有500錢,傻子才不來呢! 端木柔咬牙切齒,卻是奈何她不得。此時天色已然將亮,正好是城門開時,左蒼狼打馬入城,端木柔有心想要跟上,但是城里下手就更為不易了——在晉陽城里殺她,要不被慕容炎聽到一絲風聲,談何容易? 他正猶豫,左蒼狼行至小巷,轉而棄馬,飛檐走壁,直奔法常寺。而此時,法常寺早已山火封路,鳥獸山林在大火中垂死掙扎。左蒼狼站在山下,烈火映著她的臉,那雙瞳孔也著了火。 且不說主持雪盞大師是慕容炎的恩師,法常寺有僧眾數(shù)千人,這些人呢? 非顏呢?她現(xiàn)在又在哪里? 她也知道法常寺有瀑布溪流,當下捂住口鼻,涉水而上??墒撬袩o路,又有溪流向下,要攀爬上山談何容易?她在溪水中行進,熱浪燒灼著心肺,不知何處又被燎出了水泡。 她的身體,如何攀得上這寺這山? 尸體被焚燒,空中竟然飄溢著一股rou香。左蒼狼漸漸感覺不能呼吸,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沿著溪流滾落下去。她伸出手,胡亂地想要抓住什么,然而那些亂石鋒利地劃過她的身體。 她什么也抓不住。 不知道滾落了多遠,她猛地撞上了水中巨石,右肩劇痛,她伸出手,扶著那石頭想要站起來,可是并不能。 非顏。她最后翕動雙唇,叫了一聲這個名字。頭一歪,昏倒在溪流里。血在山泉之中如紗般化開,轉眼又消逝于無形。 ☆、第 89 章 春臨 藏歌涉溪而上的時候,繞過巨石,看見一只手被水流沖刷得浮動不已。他強忍悲痛,幾步上前,卻見一個女人倒在溪水里,因被巨石阻擋,沒有滾下山去。 這時候,怎么會有女人在這里?他跑過去,將人扶起來,卻是一怔——左蒼狼?她怎么會在這里? 當時溫砌和她成親的時候,他還見過她。 他探了探她的呼吸,發(fā)現(xiàn)她還活著,忙掐她人中。左蒼狼悠悠醒轉,睜眼好半天才認出是他,忙掙扎著站起來:“藏歌!非顏呢?” 藏歌張了張嘴,看向山下,終于說:“她……她讓我躲到山里,自己……” 左蒼狼說:“她在山下?向哪個門突圍?你可知道現(xiàn)在位置?” 藏歌說:“就在南門方向,可是現(xiàn)在……” 他看了一眼左蒼狼,就算兩個人加在一起,又能救出她嗎?這個想法一閃而過,但哪怕是有一線希望也總要試試!他問:“我?guī)闳フ宜阌惺裁崔k法嗎?” 說著就準備下山,左蒼狼小腿被亂石劃出一道傷口,深可見骨。藏歌見了,彎腰背起她走。左蒼狼說:“我做了一道圣旨,陛下與非顏畢竟多年情義,如果這時候他下圣旨命禁軍放她一條生路,是可能的!端木兄弟絕不敢抗旨,就算是封平在場,要回去向他確認,也總可以拖延時間?!?/br> 藏歌心驚:“矯詔?” 左蒼狼說:“事到如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快點!” 藏歌幾乎是拼命奔跑,鞋子早已破開,雙腳傷痕密布,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終于下了山,藏歌終于知道左蒼狼為什么會找不到冷非顏的去向。山下被山火照得通紅,根本就看不到其他地方的亮光。藏歌說:“我們?nèi)ツ祥T!” 左蒼狼說:“嗯!” 她在熱水里泡了很久,身上的傷口血不能凝,一直在流,浸濕他的衣裳。 藏歌一刻不敢停,然而行不多久,就聽一個人說:“左將軍和逆黨在一起,如此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左蒼狼回過頭,只見姜散宜高居馬上,身后府兵不下千人!此時諸人弓弦俱張,準星俱都瞄準二人!姜散宜跟端木兄弟不一樣。端木兄弟要的是武林的俠義正氣之名,而他身在朝堂,這些都是可以信口抹黑的。 史書可以改,眾人之口可以堵。只要以后他的外孫當了燕王,誰又敢論他的不是? 左蒼狼心急如焚,藏歌把她放在地上,右手握住了腰間劍柄。姜散宜緩緩走近,正要命人放箭,突然身后勁風乍起!姜散宜吃了一驚,剛一回身,脖子上已經(jīng)橫了一把刀! 一個黑衣人有意嘶啞了聲音,對左蒼狼等人說:“走!” 左蒼狼看了他一眼,示意藏歌離開。冷非顏生死不明,這個人是誰,她沒有心思再猜了。 藏歌搶了馬,帶著她飛快沖出府兵的包圍,姜散宜看著頸上的劍,咬著牙不敢動。 二人一路策馬狂奔,臨近南門之時,終于看見被端木家族的人團團圍住的冷非顏。左蒼狼喊了一聲:“住手!” 端木家的人俱都怔住,此時端木傷也是一身血,就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這么多人圍攻一個身受重傷的她,卻仍死得死傷得傷。此時左蒼狼一喊,大家都看過去。左蒼狼從懷里掏出密封的金箔盒,幸好封裝嚴密,圣旨沒有打濕。 她將圣旨取出來,說:“陛下有旨?!?/br> 端木家族的人本就被冷非顏驚住,此時面面相視,左蒼狼說:“你們是要抗旨嗎?” 端木傷捂住傷口,說:“真的是圣旨?” 藏歌過去,扶起冷非顏。冷非顏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兩個人依偎在一處,左蒼狼左右一顧,見封平不在,心頭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許多。外面仿制的圣旨,封平這樣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肯定是能辯認的。但是端木家族這些江湖人,要糊弄還是容易的。 她緩步走過去,說:“端木傷,大燕姓慕容,不姓姜?!倍四緜?,左蒼狼跟慕容炎的關系,他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如今她來傳旨,其實是有可能的——誰知道是不是又吹了一陣枕邊風,慕容炎突然又改了主意? 左蒼狼說:“端木家族是要造反嗎?” 這個罪名,他可擔當不起。當下跪下去,左蒼狼宣讀圣旨,令他們放冷非顏離開晉陽。并責令冷非顏日后永遠不得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