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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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溫行野,說:“溫老弟,您也是陛下的老臣,雖然戰(zhàn)傷隱退,但是陛下可曾有過半分薄待于你嗎?如今朝中新人倍出,只剩下我們幾個老東西能夠?yàn)楸菹抡f上幾句話了。今日我來,也是請求老弟,答應(yīng)前往方城,迎回陛下。” 溫行野說:“薜兄忠義,溫某素來知曉。可是如果溫某身無職權(quán),而且今上之令,是要求燕王誅殺王后,罷黜太子,方能迎回。燕王他……會同意嗎?” 薜成景也沉默了,左蒼狼從外間走進(jìn)來,三個人看見他,更加沉默。她倒是施了個禮,在溫行野下首坐下,說:“薜相、薄大人倒是來得早。” 薜成景說:“本來同時下朝,只是陛下留左將軍說了幾句私話,我等自然早到了。” 在他們眼里,左蒼狼始終是慕容炎的人。不可同事。 左蒼狼仿佛不知道自己打擾了他們的商談一樣,穩(wěn)坐不動。薜成景和薄正書坐了一陣,沒辦法,只得起身告辭。左蒼狼出門相送,轉(zhuǎn)過身,看見溫行野站在她身后。 溫行野說:“他們的話,你都聽見了。” 左蒼狼說:“還記得在滑臺溫府,我們玩了很多次紙上談兵。” 溫行野怔住,左蒼狼說:“現(xiàn)在,我們再玩一次吧。” 溫行野苦笑,問:“怎么玩?” 左蒼狼說:“你會答應(yīng)薜相,帶兵前往方城,迎回燕王。但是其實(shí)你也知道,燕王剛愎自用,不會答應(yīng)陛下的任何要求。你陷在中間,要么降了燕王,要么返回晉陽。你不敢降燕王,因?yàn)橐匀趾鸵攒庍€在晉陽。你也不能回晉陽,因?yàn)槟闩c燕王交涉密談,陛下將永遠(yuǎn)對你存疑。” 溫行野轉(zhuǎn)過頭,看見溫夫人站在中庭,他說:“所以呢?” 左蒼狼說:“你知道陛下會怎么做嗎?” 溫行野盯著她,左蒼狼說:“如今溫帥的舊部你可全部認(rèn)得?就算認(rèn)得,他們又是否每個人都忠誠依舊?你可以帶兵前往方城,他只需要在其中安排一個人,無論是刺殺還是下毒,只要確保你進(jìn)入方城之后會死,便可將你的死因完全推諉給燕王。 燕王本就烹殺過陛下遣去的使者,沒有人會懷疑你的死因。而袁戲等將領(lǐng),也將對燕王徹底失望。如此一來,陛下將有一個完美的理由向方城用兵。” 溫行野渾身僵冷,說:“你很了解他。”左蒼狼沒說話,溫行野說:“為什么你要提醒我?你不是他的人嗎?” 左蒼狼說:“溫家人的血,不應(yīng)該撒在燕國自己的土地上。” 溫行野怔住。 當(dāng)天夜里,薜成景再度來訪,溫行野臥病在床,以重病為由,拒絕了前往方城。 薜成景不解:“溫老弟可是顧慮今上嗎?”溫行野說:“薜相,我是真的重病在身,不能成行了。還請薜相另擇人選吧。” 薜成景站起身來,眼睛里一層混濁的亮光:“燕王失勢不過區(qū)區(qū)一年,爾等舊臣,恩義已忘。” 他轉(zhuǎn)身就走,溫行野說:“薜相,溫氏幾代男兒血戰(zhàn)沙場,如今府中只剩下兩個垂髻稚童。我長子溫裕戰(zhàn)死沙場時年不過十七,次子溫砌死在平度關(guān)。我在戰(zhàn)場失去了一條腿。我溫氏一門,生死可輕,唯義重如山。” 他字字染血,一種無形的沉重壓得薜成景的腳步也漸漸放慢,他面上激憤之色淡去,只剩無奈與悲哀。 第二天,袁戲等人過來找左蒼狼喝酒。自從左蒼狼策反許瑯之后,大家再未聚過。 可如今情勢又已不同,幾個人倒也沒什么嫌隙。只是談到溫砌的死,仍舊唏噓不已。袁戲說:“想想當(dāng)初,你也夠損,你說你怎么能就把許瑯給哄得信以為真了!要是當(dāng)時我在……” 左蒼狼頗有玄機(jī)地看了他一眼,說:“當(dāng)時你率軍攻打小薊城,是什么原因突然撤兵來著?” 袁戲突然想起當(dāng)初是看見城樓上有人假扮左蒼狼,頓時抗議:“我那是中了jian計!我以為你們早有準(zhǔn)備……” 左蒼狼不跟他爭,說:“好吧好吧,大智若愚,來來,敬大燕第一猛將。” 諸葛錦等人一邊笑一邊舉杯,袁戲哼哼,然后發(fā)現(xiàn)她拿的是自己的酒,趕緊搶下來:“別別,方才出府的時候,貴府的下人就說了你腿傷未痊愈,不能喝酒。” 左蒼狼狡詰地眨眨眼睛:“待會兒我們可以找個澡堂子泡泡。” 袁戲看著左蒼狼,想象她泡在澡堂子里的樣子,突然鬧了個大紅臉。 左蒼狼湊近看他:“老袁?老袁?” 袁戲回魂,猛然后仰,差點(diǎn)連人帶椅子摔地上:“呃啊,沒事沒事。” 左蒼狼目帶探究地打量他,問:“老袁,你不是對我有意思吧?” 袁戲頓時把舌頭咬了,一邊跳一邊罵:“我年紀(jì)都能當(dāng)你爹了,何況我把溫將軍當(dāng)作師長!你開這種玩笑!你、你!!” 左蒼狼笑:“喔,不用緊張。我沒看上你,只是看你剛才那種眼光,我還以為你在意yin我呢。” 袁戲心里尖叫,媽的你眼睛和嘴巴都抹了毒啊!別過臉,再也不接茬。諸葛錦等人看著二人斗嘴,知道他們鬧慣了的,只是笑也不說話。 街外車水馬龍,左蒼狼半倚著窗口,看見溫老爺子舉著鳥籠經(jīng)過,忙又縮回頭。嗯,讓他看見自己在這里跟幾個男人喝酒,好像不太好。 市集有馬車經(jīng)過,車夫一路吆喝著避讓。溫老爺子也避到路邊。塵土飛揚(yáng),車上主人撩著車簾,對溫老爺子打招呼:“喲,老爺子也在。” 溫行野現(xiàn)在脾氣好了不少,塵土嗆人還微笑著回:“是龔大人,老了,也沒什么事,遛遛鳥。”車夫聽見主人說話,靠得太近,駿馬長嘶,車蓋將溫老爺子的毛帽子撥落,滾出老遠(yuǎn)。 龔大人安坐于華車之上,微笑不語。溫行野只得上前,用拐杖支撐著,艱難彎腰將帽子撿起來。整個過程如同慢動作,龔大人這才說:“奴才不長眼睛,溫老爺子不要見怪。” 溫行野腿腳不便,半天才站好,拍著帽子上的灰,低著頭不說話。 龔大人正命車夫駕車,突然眼前黑影一晃,一個人站在面前。他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左蒼狼。這回知道下車了,拱手道:“左將軍,您也在?” 左蒼狼一言不發(fā),一手抓住他領(lǐng)口,迎面一拳過去,然后一腳踹在他肚子上。龔大人只覺得腦子里像是沸油里猛然潑進(jìn)一瓢水,整條街都被打得失了聲。 溫老爺子拉住左蒼狼:“阿左!他是朝廷命官!” 左蒼狼劃拉開他的手,龔大人臉上的血這時候才噴涌出來,他尤自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左蒼狼從茶攤端了碗茶水,迎面將他潑醒。 他悠悠醒轉(zhuǎn),只覺得感覺不到臉的存在了。雙眼第一時間看見面前的左蒼狼,他敢發(fā)誓,那一刻,面前的人是想殺他。 那種殺氣如針,刺進(jìn)每一個毛孔。他抖抖索索:“將、將軍……” 左蒼狼拿過溫行野手里的毛帽子,一聲不響,扔地上。 龔大人這回懂了,也不管身上哪痛,掙扎著爬過去撿起帽子,恭恭敬敬地遞給溫行野:“老、老爺子,饒我,饒我!” 溫行野趕緊接過帽子:“龔大人,她年輕,不懂事。您別跟她一般計較……” 左蒼狼幫他把帽子戴好,扶著他,轉(zhuǎn)身往前走,若無其事地問:“下人越來越不像話了,轎輦也不知道跟上!” 溫行野說:“是我想自己走走,老骨頭坐不住。那龔大人是當(dāng)朝御史,你怎可當(dāng)街毆打!這回他回去,肯定參你!你……” 袁戲等人這時候也趕過來扶著老人,左蒼狼說:“嗯,這回是我不對。”溫行野說:“你知道就好,趕緊回府備份厚禮……” 話未落,左蒼狼接著說:“下回我把他拖到巷子里去打。” 溫行野氣昏。 回到溫府,就接到慕容炎急詔。溫行野憂心忡忡:“我跟你一起進(jìn)宮,面見陛下。” 左蒼狼拍拍他的肩,袁戲施禮:“老爺子,您放心吧,我跟將軍一起入宮。” 溫行野當(dāng)然不放心,但是他老了,傷病在身,無權(quán)無勢。而且溫砌的死,是為了向太上皇盡忠。等于當(dāng)眾扇了新君一個耳光。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shí)幫不上什么忙。他點(diǎn)頭,說:“袁戲,她性子不好,你一定幫襯些。” 袁戲略略有些心酸,當(dāng)年橫著走的溫老爺子呵……如今會說這樣的軟話。虎目隱隱有淚,他說:“我保證。”他轉(zhuǎn)身,突然又回過頭,說:“老爺子,溫帥對我們的恩德,弟兄們都記著。” 他想說溫氏沒有落魄。可是未張嘴,眼已濕了。主梁若折,大廈便頃,這世間炎涼,遠(yuǎn)比四季分明。 宮中早已炸開了鍋,龔大人是被抬到朝上的,文官們吵成一團(tuán)。左蒼狼和袁戲到的時候,聲音倒是小了。 慕容炎拿手一指,左蒼狼跪地上。他怒道:“左蒼狼!你當(dāng)街毆打御史言官,你眼里可還有大燕王法!” 左蒼狼叩首:“臣有罪!” 慕容炎喝問:“原因?你與龔大人有何冤仇?你幾乎沒打死他!” 左蒼狼微微咬唇,那邊龔大人掙扎著坐起來:“陛下、陛下……下臣治下不嚴(yán),奴才駕車不小心碰落溫老爺子的帽子。微臣已經(jīng)賠罪,正要訓(xùn)斥手下,左蒼狼突然過來。二話不說,伸手就打啊!陛下,您一定要為老臣作主啊!老臣年過四旬,為官十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左將軍依仗溫氏余威,竟對老臣下此毒手……老臣不服,老臣不服啊……” 諸臣俱都是跟著申斥,旁邊袁戲怒道:“匹夫欺壓溫老爺子,將軍看不過眼,教訓(xùn)兩下,何錯之有?!” 慕容炎橫了他一眼,他頓時不敢出聲。諸臣更是各種控訴,有人說此例若開、官威何存?有人說縱容兇手,律法不容。 慕容炎雙手一抬,微微向下壓。所有聲音都靜了下來,他問袁戲:“說,怎么回事。” 袁戲這才怒道:“龔大人駕車在市集鬧市橫沖直撞,竟將溫老爺子的帽子刮落在地。溫老爺子腿腳不便,這孫子竟然安然坐于車駕之內(nèi),眼睜睜地看著溫老爺子去撿!左將軍看不過,這才動手教訓(xùn)了一下……” 這話當(dāng)然有夸大,諸人又要吵嚷,慕容炎目光環(huán)視,說:“諸位大人,溫老爺子今年五十有四了。家中二子皆陣亡于沙場。溫家勞苦功高,龔大人如此輕慢老將功臣,官德何存?” 龔大人當(dāng)然不服,旁邊有交好的大臣道:“陛下此言,是說左將軍打得對,打得好?是說言官御史,被打成這樣慘狀,都是咎由自取?左將軍半點(diǎn)錯沒有?” 慕容炎看一眼他,說:“不,她當(dāng)然做得不對。大燕有王法,豈容旁人擅動私刑?更何況德行有失的是朝廷命官。她本應(yīng)稟奏于孤知曉,再依例法辦。孤只是想請諸位大人好好想一想。有一天你們也會老,或許不會缺胳膊少腿,但一樣會有失意,會有傷病。” 所有的朝臣都靜默下來,慕容炎的聲音回蕩在殿堂:“將軍老朽,當(dāng)解甲還田、打馬歸原。你們有一天,也會退居幕后,讓出手中的權(quán)柄。后人命理難定,哪有百世錦繡的家族?有朝一日晉陽街頭,你看看你曾經(jīng)保衛(wèi)過的家國子民,看看曾經(jīng)修造過的宮宇路橋。難道你們不希望后來的新秀在享受你們成果的同時,給予應(yīng)有的尊敬嗎?難道你們希望偌大年紀(jì),鬧市屈膝、泥中拾冠,尊嚴(yán)掃地嗎?” 諸人都低下了頭,慕容炎說:“孤意,此事左將軍確有過失,罰俸一年。且于退朝之后前往龔府,登門道歉。龔大人亦有錯,但念及傷重,不予懲治。若有再犯,兩罪并罰。日后大燕所有在朝官員車駕,如遇年高老邁的賦閑舊臣,必須緩行禮讓,不得沖撞。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大家左右看看,竟然也沒什么意見,下跪道:“陛下圣明。” 等到朝臣散盡了,左蒼狼被召到書房。慕容炎踞案高坐,她跪下:“主上。” 慕容炎起身,繞著她轉(zhuǎn)了幾圈:“晉陽城有釘子嗎?你呆在這里就沒一天安份!”左蒼狼看見他衣角的花紋,不說話。 慕容炎說:“你要打他,非要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你就不能把他拖到?jīng)]人的地方,蒙住頭再打?!” 左蒼狼一下子噴笑,看,這三觀跟我多么像。 慕容炎也笑了,還是喝:“笑!就會惹事,你還有臉笑!等下去龔府道個歉,有點(diǎn)誠意。你敢再鬧妖蛾子,我把你切片煮了!” 他就站在她面前,身上的香氣飄飄浮浮,纏繞著她的魂識陷入深淵。這世上有一種人,你明知隔著云泥山海,卻別無選擇只能去愛。日日守著無望的未來,想念,渴望。 情是無藥可醫(yī)的頑疾,先入腠理,再入肌膚,最后散于骨髓,而人沉淪其間,只能甘之如飴。毒藥鴆酒含笑飲,縱有神力可弒天,不敢言別離。 傍晚,左蒼狼去龔府道歉。龔大人還躺在床上,鼻骨骨折,下顎錯位,總之傷得不輕。左蒼狼努力讓自己顯得真誠一些:“龔大人,對不起。” 龔大人哼哼了一陣,終于還是說:“免了。” 這事算是了了。一個御史大夫,一個驃騎將軍,面和心不和又怎樣,還能離咋的,將就著過唄。但從那以后,再也沒人敢對溫家人有半點(diǎn)不敬。 ☆、第 38 章 母親 從龔府出來,左蒼狼還沒進(jìn)溫府大門,就見溫行野等在中庭。一見她進(jìn)門就問:“去過龔府了?” 左蒼狼嗯了一聲,溫行野問:“龔大人態(tài)度如何?” 左蒼狼見他目露擔(dān)憂之色,說:“其實(shí)你不必如此,我與溫帥雖無夫妻之情,卻有師徒之誼。只要我在一日,溫府上下,便如他生時。” 溫行野一怔,左蒼狼已經(jīng)舉步入內(nèi)。不期然遇見溫以軒,溫以軒與左蒼狼擦肩而過,目不斜視,只當(dāng)沒有此人。 自從他們的母親秋淑離開之后,以戎日日鬧著要找娘親,以軒畢竟已經(jīng)十二歲,沒有哭鬧。但是他與左蒼狼卻是從此之后,如同路人。他再也不肯向她請安。平時見面也再沒有一句話。 左蒼狼也從不跟他說話,溫以戎畢竟還小,平時經(jīng)常偷偷過來找她玩。 這天中午,溫行野正在花園練功,突然聽到兩個孫兒低聲說話。溫以軒在對弟弟說:“你去哪兒?” 溫以戎說:“我去找姨娘玩啊,她昨天說了今天帶我去騎馬的!” 溫以軒說:“閉嘴!她不是我們姨娘,她是個壞女人,是她逼走了我們母親!你不許跟她玩!” 溫行野臉色一變,勃然大怒,命人取來家法,鞭其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