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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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綁在馬上,因為地形復雜,又要躲開西靖人,行軍速度并不快。行不多久,左蒼狼睜開眼睛,竟然看到押解自己的士兵換了一個人。她眨眨眼睛,那個士兵也沖她眨眨眼睛。 左蒼狼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她看見了冷非顏! 冷非顏也不吱聲,等到天色暗了下來,她突然發難制住了諸葛錦!軍隊頓時大亂,這邊一sao亂,立刻就將靖軍引了過來。這時候諸葛錦也只是小隊人馬,靖軍卻有不下八千人在沼澤地搜索。 雙方一交戰,強弱立分。 左蒼狼正在著急,突然有人割開了綁住她雙手的繩索。她轉過頭,看見一身黑衣的慕容炎,瞬間呆滯。 慕容炎微笑:“怎么?傻了?” 左蒼狼這才反應過來:“主上?你怎么親自過來,這里非常危險!” 慕容炎拉起她,兩個人貓著腰穿過棘芨。他的手掌寬厚有力,黑色繡金的袍角被風揚起,輕輕撫過她的臉。左蒼狼沒有掙開他的手,那一刻耳邊箭矢呼嘯,或有毒蟲出沒,棘芨的尖刺劃破衣裳與肌膚,血痕交錯。可她只能感覺到他與她十指相扣,那種微微出汗的溫度。 西靖人盞起火把,棘芨并不完完美掩護他們,有人發現了蹤跡,開始追趕。左蒼狼終于說:“分開走!” 慕容炎說:“向西行,不能返回。溫砌用兵,最擅設伏,諸葛錦不會是他唯一的路障。” 兩個人只好沒頭沒腦向西而行,雖然暫時躲過了小股靖軍,卻被趕回了整個靖軍的包圍之中。左蒼狼擔心冷非顏,但是此時誰也顧不了誰了,只有各自逃躥。 前方又是小股的軍隊,左蒼狼苦笑,她沒有兵器,只好邊退邊隱匿。慕容炎藏身于一處沙棘之中,然而靖軍過來,最先就是搜尋這些容易藏人之處。眼看他們離慕容炎越來越近,左蒼狼只好起身,拼命向右跑。 西靖人怒喝,紛紛追趕。左蒼狼跑了不知道多久,忽然發現身后的追兵消失了,而腳底的泥沙越來越軟。她心下一驚,立刻就停下來。泥潭似乎有無窮的吸力,慢慢吞沒她的腳、她的小腿,她舒展身體,盡量減緩下沉。 頭頂月朗星稀,耳邊風聲忽遠忽近。她動彈不得,突然意識到自己會被這片泥潭吞沒,從此永遠消失,不留半點痕跡。她第二天與死亡貼面而立,第一次是在南山的山神廟,深不見底的洞xue里。那時候蛇群吃空了同伴的身體。她肝膽欲裂般地驚懼。 但是這一次,她一動不動地站在泥潭里。有兩個人,長途跋涉前來尋她呢。 十六歲的心,竟如星月,沉靜安寧。 ☆、第 31 章 巫蠱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夜間的灰葉原,即使是夏天氣溫仍然極低。周圍再無人聲,西靖的兵士并沒有追來。左蒼狼覺得隱在泥潭中的雙腿開始麻木。她每試圖移動一點,下沉的速度就更快。幾次之后,她完全放棄。 耳邊有陌生的蟲鳴,她望著夜空發呆。 突然黑暗中有人朗聲道:“你倒是清閑自在。” 左蒼狼回過頭,就見慕容炎遠遠站在泥潭之外,垂手而立,身姿筆挺。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就放松下來,攤了攤手:“這……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啊!” 慕容炎失笑,站在旁邊看了一陣,左蒼狼說:“主上,您覺得屬下最近表現如何?” 慕容炎挑眉,問:“怎么?” 左蒼狼終于急道:“如果你覺得還可以,快救救我呀,我快沉下去了!” 慕容炎笑得直不起腰,笑完之后,他查看了一下地形,隨即開始脫衣服。左蒼狼說:“主上,你……不是打算下來陪我吧……” 慕容炎不理她,將披風、外袍俱都脫下來,撕成條,結成繩,一端牢牢捆在附近的巨石上,一端遠遠地拋給她。左蒼狼抓著那根布條,一點一點往前挪動。 寒月如刀,星星一下一下地眨著眼睛,慕容炎就站在岸邊,身上只著白色中衣。偶爾左蒼狼爬不動了,只要抬頭看他一眼,便又充滿力量。她使出吃奶的勁兒,終于極其緩慢地爬到了岸邊。 慕容炎本來要伸手去拉她,但一見她一手黑泥,又收回了手。左蒼狼爬上來,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干凈的地方了。更糟糕的是,她雙腿都已經凍木了。 她趴在棘芨叢下喘息,慕容炎說:“能堅持走出三里路嗎?” 左蒼狼努力爬起來,慕容炎見她真是站不穩的樣子,只好靠近一點,讓她倚在自己左肩。左蒼狼緊緊倚靠著他,吃力前行。喉嚨有些干痛,她勉強問:“西靖人不會追來嗎?” 慕容炎說:“非顏會引開他們,我們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走不出這里,早晚被追上。” 左蒼狼點點頭,方才在泥潭里被毒蟲叮咬得不行,如今身上一會兒疼一會癢,還有箭矢擦破的皮外傷。她顧不了這么多,只是一步一步前行。等到終于走出沼澤,已經是下半夜。 白狼河就在眼前,左蒼狼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進了水面,洗去一身黑泥。她簡直是忍不住要被這泥的怪味薰暈了。等到洗得差不多了,她一轉頭,看見慕容炎也在水里,一向極重儀表的他此時長發披散,身上僅著中衣,衣、發俱濕,緊緊地貼在身上。隔著河邊的蘆葦,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俱都笑出聲來。 這情景,用喪家之犬形容都不為過。 笑完之后,慕容炎說:“小薊城如今必須防守嚴密,我們等天亮再入城。”可別千辛萬苦躲過了西靖的追兵,最后死在自己人手上。 左蒼狼答應一聲,說:“可是非顏?” 慕容炎說:“她不會有事。” 他胸有成竹,左蒼狼便沒有再追問。慕容炎絞干濕衣,坐在蘆葦叢下,不敢生火,只怕這時候再引來靖軍。兩個人奔逃了大半夜,又餓又累又困,他倚著河邊的巖石小憩。 涼風透體,寒意徹骨。他突然伸出手,對左蒼狼說:“過來。” 左蒼狼茫然地走過去,慕容炎示意她坐下,然后將她的雙腳攬進了懷里。左蒼狼如被火燙:“主上!” 慕容炎說:“坐好。”左蒼狼只好坐好,他復又低聲說:“想不到灰葉原的夜晚這么冷。” 左蒼狼沒有說話,他的體溫透過濕冷的衣衫如同星火燎原。冷不冷她不知道,只是那寒月疏星相媚好,煙障蘆葦不相擾。 此夜之后,再無良宵。 第二天,慕容炎跟左蒼狼一起進入小薊城,趕回晉陽。直到回到他府上,左蒼狼才真正在床上睡了個好覺。 王允昭仍然將她安置在以往住的小院里,隨后服侍慕容炎沐浴更衣。慕容炎說:“燕子巢那邊,除了冷非顏,還有誰能聯系上?” 王允昭微怔,說:“封平可以。” 慕容炎點頭:“讓他跟燕子巢聯絡,如果三天之后,冷非顏不回來,他負責接手。 ” 王允昭暗驚:“可是冷少君出了什么意外?” 慕容炎低頭系著衣衫的系帶,態度漠然:“說不準,以她的身手,或許有生路。但是她對地形不熟。如果落在西靖人手里,那應該已經死了。” 王允昭說:“殿下要不要派個人過去看看?說不定……” “不。”沒等他話說完,慕容炎已經淡淡道:“不值得。” 下午,左蒼狼睡醒,慕容炎命人在水榭備下午飯,周信、封平、許瑯皆有列席。周信說:“現如今,主上為楊家翻案,又有力地還擊了西靖,民心已有偏向,何不直接登基為王呢?” 慕容炎略作沉吟,說:“此時登基,總還是免不了逼宮奪位、亂臣賊子的千古罵名。” 王允昭這時候插了一句嘴,說:“若是主上自封為燕代王,暫代燕王監國,應該無人非議。” 慕容炎想了想,說:“得跟薜成景那幫老臣商量。我在朝中沒什么親信,他們還是站在父王那邊的。依附于我,只因無奈。” 封平說:“老臣里面,也不是人人都堅定。假如殿下給予的恩寵勝過陛下,這些人真正向著誰倒也難說。” 慕容炎看了一眼左蒼狼,問:“你怎么看?” 左蒼狼說:“朝中諸臣,屬下并不了解。但是如今他們追隨主上,在陛下眼中便已是叛臣。他們未曾意識到這一點,但上次陛下油烹信使的事,已經讓他們心有余悸。我想如果曉以厲害,他們想必也不會過于反對。” 慕容炎說:“如今朝中只有薜成景能服眾,但這些話,他必是不肯說的。” 左蒼狼說:“右丞相姜散宜姜大人已隨陛下去了漁陽,如今朝中右相之位空缺。殿下沒有親信,何不培養一名親信?” 慕容炎點頭,轉頭對王允昭說:“傳甘孝儒前來見我。” 甘孝儒與姜散宜年紀相仿,原職為朝中三品侍郎。此人為人八面玲瓏,一向頗有野心。慕容炎在書房單獨召見他,說:“甘大人為官多少年了?” 甘孝儒是很有眼色的,如今慕容炎逼走父兄,獨占晉陽,自己可是在他的掌中。他趕緊說:“回二殿下,微臣二十七歲入朝為官,已有十三載了。” 慕容炎緩緩踱過他身側,說:“如今朝中,薜丞相年事已高,瑣事勞心,只怕力所難及。而右相又隨父王去了漁陽,不能理政。朝事繁雜,我擔心薜丞相不堪重負。” 甘孝儒人精一樣的人物,一點就透,當即就道:“二殿下何不從朝臣中選取合適的人選,暫代右相一職?” 慕容炎看著他,緩緩說:“我也正有此意,但還有一為難之處。” 甘孝儒與他直視,突然覺得那目光中光華灼灼,他竟不敢逼視。他移開目光,心中亦是狂跳。慕容炎話到了這里,他哪還有不明白的意思? 他咬咬牙,右丞相之職啊,他入朝為官這么多年,就算是在慕容淵手下,多少年能爬上來? 他心一橫,下跪拱手道:“殿下一心為國為民,但是右相任命非燕王不能。如今燕王遠在漁陽,朝中不可一日無主。臣……臣……”這一句話出口,日后便是大燕的jian臣罪人。他長吸一口氣,毅然道:“臣懇請殿下,為大燕百姓考慮,登基稱王。” 慕容炎微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么省事。他說:“可是其他臣子,未必會這樣想。” 甘孝儒說:“臣在朝中多有故交,臣愿代殿下游說。他們俱是明理之人,想來定會支持殿下。” 慕容炎說:“那么,就有勞甘丞相了。” 第二天,甘孝儒聯絡部分朝臣,聯名上書,請求慕容炎登基為燕王。薜成景氣得渾身發抖,和一部分老臣大罵甘孝儒一黨賣主求榮。甘孝儒一黨則反斥他們不識時務、墨守成法。 雙方在朝上吵得不可開交,慕容炎冷眼相看。 整個上午當然也吵不出什么結果來,甘孝儒并不甘心,他在朝為官這么多年,在朝中當然也是有門生故舊的。一下朝,他便將這些人召集到一起,商量下次朝議的辯題。 慕容炎沒有跟他們多說,一下朝便回了自己府上。那時候溫砌忙著應付西靖的復仇,漁陽的慕容淵也在召集舊部,一時之間,晉陽、大薊城、小薊城倒是平靜安穩。 慕容炎剛剛進到水榭,天上掉下一只大雁。雙目被一箭貫穿,箭法精準。慕容炎彎腰撿起來,左蒼狼就從桃林間繞了出來:“主上?”一眼看見慕容炎手里提著的大雁,她忙跪下:“屬下一時技癢,令主上受驚。請主上降罪。” 慕容炎說:“起來吧,你這禮物送得倒是別致。” 左蒼狼跟在他身后,問:“今日朝議,如何?” 慕容炎失笑:“能如何?薜成景那幫子人,不是區區一個甘孝儒能夠說動的。” 左蒼狼說:“如今時日尚短,他們受陛下皇恩多年,一時固執也是難免的。主上不必計較。” 慕容炎說:“當然不必計較,大燕忠義之士不多,但還好剩了幾個。”左蒼狼偷笑,慕容炎說:“笑,還好意思笑。明兒個讓你也跟著上朝,讓你體會一下何為唾面自干。” 左蒼狼更是忍不住,說:“主上若是有令,屬下必定相隨。” 慕容炎嘆了口氣,說:“算了,就由我一個人擋著吧。誰讓我臉比你大呢?”他修長光潔的五指在左蒼狼的臉側比劃了一下,尾指末端撥動她的一縷黑發。 左蒼狼瞬間低下頭,面如海棠。 慕容炎將大雁交給王允昭,王允昭說:“殿下,封平有事求見。” 慕容炎嗯了一聲,他行事幾乎不避諱左蒼狼,王允昭便將封平直接領了過來。封平說:“殿下,燕子巢那邊傳來消息……”他湊到慕容炎耳邊,輕聲說著什么。 等他話畢,左蒼狼突然問:“燕子巢的事,為什么是你來回稟主上?” 封平沒有回話,在左蒼狼、冷非顏、楊漣亭三人面前,他無疑是名符其實的前輩。無論是資歷還是實力,都不會比三人差。但是因著在明處,明顯不受重用。但盡管如此,他仍是慕容炎的親信,在左蒼狼等人面前,也一直以上司的姿態出現。 可因著當初孤兒營的一切,左蒼狼等三人對他明顯毫不尊重。迄今為止,三個人沒有人愿意稱他一聲師父。 現在左蒼狼問話,他聽若未聞。很明顯,他不需要回答左蒼狼的問題。兩個人僵持,慕容炎說:“非顏還沒回來,封平接手燕子巢,正在四處尋她。” 左蒼狼說:“從她身陷灰葉原到現在?” 慕容炎說:“嗯。” 左蒼狼目中焦急之色盡顯:“我們必須去找她,她雖然武藝高強,但是灰葉原的地勢非常復雜,她并不了解。” 慕容炎說:“這些事,交給封平去處理。” 左蒼狼說:“不,我想親自去。”她單膝下跪,目光懇切:“主上,非顏的事,請交由我來安排。” 慕容炎看了她一眼,良久說:“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哪有不應之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