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云涯咧開一口白牙:“怎么,你要看我如何接旨?” “未嘗不可。” 云涯桃花眸瞇起一瞬,言:“好。” 夏暖便是起身跟著云涯。 一下馬車,水南水東一怔,水南見夏暖要跟他們進踏云樓,道:“郡主,送到此處就可以了。” 夏暖毫不在意道:“云大人方才邀請我進他院子作客。” 水南:…… 水東:…… 水千領著一眾人在踏云樓門房處等著,只見云涯率先進來,后面跟著水南水東,這樣是常態(tài),當夏暖進來的一瞬間,水千并水西有些風中凌亂,這關口難不成還要開門迎客? 這念頭剛一想過,云涯道:“郡主貴客來臨,讓下人準備點好茶端來我院子,有什么事,都來我院子說吧。” 水南只得下去吩咐,水千領著眾主事跟著云涯。 一路上只有夏暖不時開口說話,說的水千一眾人也是心緒繚亂。 夏暖道:“這樹好高大,夏天一定聽涼快的。” “你們這兒夏日都沒有蟬鳴的,是用了什么藥么?” “耶,你的院落好大,不過進來繞得我有些頭暈了。” 這些不算什么,關鍵是云涯眉眼溫柔還一句一句回應著。 “這樹栽了許多年了,你喜歡只管讓人來,我院子里的隨你挖。” “水西撒的藥,有時候半夜辦完事回來,我們都討厭半夜蟬鳴擾人。” “這些路暗合了五行八卦陣法,就算是高手進來,沒人領路都得暈。” 水千一眾人心里都煎熬成灰了,夏暖和云涯卻還好似悠閑討論著無關瑣事。 進了院落,云涯推門進院子,他們向來在云涯的主屋外間議事,內間則是云涯睡的地方,只是本該開始講話的眾人視線皆落在夏暖身上,像是被施了禁言令一般,夏暖進屋掃視一圈,分外自然點評一句:“好空,看著挺落魄的。” 云涯還回:“我一個人的地方,自是沒你那處精細。” 夏暖似是認同點了點頭。 眾人內心:…… 不多時茶水上來了,夏暖捧起一杯,問:“可以隨處逛逛么?” 云涯道:“你隨意。” 夏暖這才領著洵青往外走去,看其余的幾間屋子了。 身后靜默一群踏云樓眾。 云涯將劍往桌子上一放,隨手取一杯水喝口:“怎么都啞巴了?” 水千開口:“這、郡主、那……” 云涯道:“她就來逛一圈,不用在意,你們的話倒是再不說就要沒機會了。” 水東和水南才反應過來,公主已然進宮,怕是傳旨的公公們已在路上。 水東率先噗通跪下:“堂主,萬不可抗旨不尊啊!若和陛下離心,以后的路越發(fā)艱難啊!” 水南靜立片刻,默默隨著水東跪在了地上。 云涯挑眉:“哦~那你們想我接哪道旨意呢?” 水北嘆口氣:“阿云,我們都希望你接了公主那道旨意,你、縱是心不在公主,眼下卻是最好的辦法,若你真要抗旨,青燕堂還有一眾兄弟是要跟著你的,陛下登基才六年就鬧成這樣,以后你如何自處呢?” 水北說完,也跪在了水南身側。 水西道:“我|cao,你們都他娘跪了,我今日才換的衣衫!” 罵罵咧咧一陣竟是道:“不過說的對!”說完也跪下去了。 唯剩水千一人站著。 云涯好笑打量一番眾人形狀:“苦rou計都使出來了,可見是真山窮水盡了,師父被你們騙走了?” 水千接口:“恩,騙走了。” 云涯將茶水一放,看一眼門外:“若我偏不呢?” 眾人一干緘默。 云涯不待他們再勸,言:“我云涯自小跟著夏立,朝堂動蕩不穩(wěn)時我替他擋了多少暗算,登基之日我們犧牲多少的兄弟,每一筆我都沒忘過,我當然知道他今非昔比,青燕的地位也尷尬起來,可是我憑什么要受這種氣,怎么,我們踏云樓等他登基就是為著過這種日子的么?我憑什么替皇后收拾爛攤子,她愛動胎氣動她的去,他既然殺不了我,就別妄想我屈從。” 一番話說中眾人心中的酸澀,可眾人也心知決不能這般勸和。 兩廂僵持不下,水千咬牙道:“阿云,我們都不易,人來這世上沒有誰能順遂一輩子的,就算是我們都知道是陛下對不住你,可我們還是不得不勸你,只因,你不只是云涯,你還是青燕的堂主,我們既不能看你一意孤行也不愿你受皮rou苦。 “陛下是不能殺你,可抗旨總是要去大理寺一遭吧,大理寺我們都沒人了,以前結了多少的仇家,進去了可怎么……” 一番話在情在理,云涯長嘆口氣。 冷冷道:“皮rou苦是受辱,別人不要的人陛下搪塞給我,難道不也是打我臉?” 水千委頓下身,跪在眾人之前,道:“堂主,就算是想著以前的兄弟,想著張清,你也好好的走下去罷。” 云涯眸子愈發(fā)深沉,只看著跪了一地的發(fā)小,心里堵得一口氣喘不過。 夏暖一回來就見著這么個場景,奇道:“咦,你們踏云樓也要行這大禮請安么?” 云涯看夏暖一眼。 踏云樓眾人:…… 夏暖等洵青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將半干的茶杯推出去道:“滿上。” 洵青依言,好好的苦情氣氛就被破壞殆盡,一眾人眼也不眨盯著夏暖和洵青。 夏暖待洵青添好茶水,喝幾口,隨意道:“還是水南jiejie細心,知道我不喝茶給的花露泡出的水。” 踏云樓眾:…… 夏暖奇道:“你們怎么還不起來?” 踏云樓眾:…… 云涯嘆口氣:“他們在求我事情呢……” 夏暖點頭,又看眾人一眼:“哦,那便跪著罷,你們跪我我也當?shù)闷稹!?/br> 踏云樓眾:…… 夏暖看似尋常容色道:“你院子就只這一間住人么,我看了其余的,一間掛滿了劍,一間只有筆墨連字畫都沒一副,其余的,沒灰就是空蕩蕩的,沒人氣。” 云涯回道:“是,只有我這一間主屋住人。” 夏暖蹙眉眼,柔聲道:“一點不像家。” 云涯:“不需要。” 水千咬牙插嘴道:“堂主你就答應了我們罷!” 云涯又緘默了,眉眼也湮出一副山雨欲來的沉。 云涯突兀輕笑一聲,轉臉深深看夏暖:“他們都求著我接公主那道旨意,你覺得呢?” 夏暖四兩撥千斤:“這是你踏云樓內部的事情了,我不該多話。” 水東心簡直隨著夏暖這答話在冰刀上滾了一遭,內心哀鴻遍野流血漂櫓。 夏暖又抬頭道:“不過……” 水東心一跳,只見夏暖指著房門外道:“我估摸著你們沒時間討論這些了,人來了。” 水東又想死一遍。 云涯抬眼看,果真踏云樓下人身后跟了三個太監(jiān),各自拿一個拂塵,抱著一卷明黃。他瞇眼,心里說不上滋味,面上越發(fā)滴水不漏。 夏暖放下茶杯,輕聲道:“你們還是起來吧,我看笑話也就算了,外人見了成什么體統(tǒng)。” 眾人被這話說的臉上一紅,終是不尷不尬起身,站在云涯身后。 云涯:“嘖,你這一句話倒是比我那么長一串都管用。” 夏暖不答。 領頭的大太監(jiān)姓王,乃是太后身邊的大太監(jiān),后面跟著的分別是御書房的主事太監(jiān)李山和副手孫磊,夏暖心道,真是好大的陣仗。 夏暖又想到了蕭羽那句話,怕什么,打不死還不能餓死?兀自笑了起來,眾人看著她這異常的笑,夏暖也不解釋。 那王公公帶著眾人彎腰低頭叫了一聲:“云大人,安好。” 云涯也還禮,只是沒起身,公公們心中有計較,也不生氣。 那王公公拂塵一擺,掐著一把嗓子似笑非笑:“料想云大人已是知曉了旨意,昨日未曾接旨,今日也就爽快些罷。” 云涯還沒說話,身邊傳來指節(jié)擊扣桌案的聲音,云涯和眾人轉過頭,只見夏暖笑意盈盈,說出來的話卻沒那么客氣了。 夏暖道:“怎么,太后陛下就是這樣教你們禮節(jié)的,本郡主一個大活人坐在此處竟成了擺設?” 踏云樓眾一陣緘默,不知夏暖唱的哪出戲。 那王公公也未曾見過小郡主此般,只覺有些違常,一時腦子沒轉過來,竟是帶著眾人彎腰勾著身道:“瞧雜家可是眼瞎,未曾留意郡主,郡主息怒,安好。” 夏暖叩擊聲一停,王公公眾人起身,以為就此揭過這遭,熟料夏暖翻手一揚,茶杯碎裂,茶水濺了王公公的一下擺。 “你們當本郡主是什么人,打發(fā)狗也不是這樣的,洵青,來,念宮規(guī)。” 洵青腦子靈光,這宮規(guī)當年被逼得背了無數(shù)遍,此刻張口就來:“本朝郡主,內侍拜見需行三拜五叩首之禮,外姓郡主可行半禮,夏姓郡主禮不可廢,違者處以掌摑五十,以下犯上言語不敬者處五十大板。” 這順溜背完,公公們終是都回味過來,這夏暖郡主今日是要替云涯撐腰了。 王公公半輩子看慣眼色的人,當機立斷跪的毫不含糊:“郡主息怒,奴才有罪,求郡主寬恕。” 李山孫磊次第跪下去,口中話沒有不一樣的。 夏暖輕笑一聲:“怎么,現(xiàn)在認得我了,來了連我都沒認出來,洵青,這是什么,宮規(guī)怎么寫的?” 洵青內心暢快道:“乃是蔑視皇族,宮規(guī)重者可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