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姥姥還在家等你呢,到現在還沒睡,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就是瘋,也得有個度!” 田果無力辯解,嚅囁一陣才說:“我今天回不了家了。” “什么!”周燕震驚,“米田果你是瘋了還是喝多了,在外面過夜,你可還沒結婚呢!” “我知道,我知道。”田果匆忙解釋,將不能回北京的原因詳細告訴了周燕。“我也想趕回去,但實在沒辦法了……” 聽聞,周燕半信半疑,“你說的是真的么,晚上你住哪兒?” “酒店吧。” “那……那個男人呢?” “應該也是。”頓一下,匆忙解釋一句:“但是分開住。” 周燕冷笑:“不用跟我說那么清楚,你愛怎么睡怎么睡,我又不是你的監護人!” 田果無聲嘆一口氣,說:“謝謝你燕子,今天晚上麻煩了,我姥姥那邊也麻煩你和周老師幫忙照看一下,明早我就回北京。” 周燕許久沒說話。 “那我掛電話了。”外邊太冷,田果指尖發涼。 這時,周燕忽然說:“記得晚上把門鎖好,別讓那個男人輕易進你屋,一個人孤身在外,若真出意外,誰也幫不了你!” 田果心里一暖,“哎”字說了一半,周燕“啪”地掛了電話。 戛然而止,卻又暖意融融。 石洋對天津很熟,開車沒幾分鐘就來到了市區唯一一家五星級賓館。 說是五星級,外觀和條件與北京飯店自然沒得比,但好在房間里有熱水,可以洗澡。 “您好,先生,幾位?”前臺問。 “兩位。” “有一房間。”前臺說著拿出登記本子。 “不……”石洋看一眼田果,然后對前臺說:“我要兩間房,帶熱水,可以洗澡,最好是隔壁或者對門,不要隔太遠。” “好的。”前臺快速翻閱本子,過一會兒,抬頭問:“介紹信,先生。” 噢!介紹信! 田果捂額頭,不跑外她把這事都忘了,八幾年時出門辦事住宿都要用到介紹信。 “別擔心,不是什么大事。”她的焦慮落在石洋眼里,引得他一笑。他出門可是從來不用那玩意的。通常是刷臉,刷人名,刷關系,刷背景。 用前臺座機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經理就急匆匆從辦公室跑了出來。先跟石洋寒暄一陣,然后拿著鋼筆幫忙辦了手續,從前臺手里接過鑰匙親自遞給石洋,“走吧,石先生,您的房間在二樓。” “已經很麻煩了,您忙去吧。”見經理跟上來,石洋皺眉。 “不不不,石先生,我親自送您過去。” “我不是小孩子,自己會走路。”時間太晚,石洋一身疲憊,已懶得客套。 經理看他面色陰沉,訕訕笑兩下,對著旋轉樓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非常懂事地停在了原地。 石洋暗松一口氣,“走吧,小果兒。”他把鑰匙分給田果一把,然后兩人一同向樓上走去,他們一個住206,一個住207。“折騰了一天,早點休息吧。”到了樓上,石洋把田果送到206門口。 “你也是。”她說,然后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早點睡。”他又補充一句,似乎有千萬種不放心。 田果揚起頭對他笑笑,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后輕輕關上了房門。 ☆、第087章 夜深十一點,煥然已不知抽了幾包煙。 初冬的夜冷如冰水,他臉早就麻了,那煙的手微微顫抖,煙灰落下來,掉在地上和鞋上,他低頭看一眼,媽的,跟骨灰似的。 “然子?” “媽?” “你……”吳珍披上件外套本要去廁所,起身后卻發現自家院門口有人影晃動,還以為是賊,不想竟是兒子。“都幾點了還不睡覺,你站在兒干什么呢?” 院門開著,冷風呼呼灌進來。 煥然訕訕笑兩下:“沒什么,您睡去吧,我抽根煙就回去。” 吳珍不傻,看著滿地的煙頭和煙灰,再聯想到剛才煥然駐足眺望的方向,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晚上吃飯時,煥然摔了飯碗就離開了,說是去廁所,知道晚上九點才回來,面色陰沉,眼圈發紅,垂頭喪氣進了院子,然后就回了自個兒屋,誰也沒搭理。 看著頹廢想丟了一個魂似的兒子,吳珍心疼的要命。 有些事,她這個做母親的必須要當面問清楚了。“然子,現在這里沒外人,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田果了?” 煥然看一眼母親,重重點了頭。 “別光點頭,用嘴說,告訴我,你是喜歡她還是不喜歡?” 煥然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委屈,想做錯事不敢承認的小孩,但在母親嚴肅認真的目光他很快將這股委屈化為了堅定,他說:“是,我喜歡她。” “想結婚?” 煥然臉紅了一下:“嗯。” “不再考慮別人了?” 煥然沉默一瞬,忽而撓頭笑笑說:“誰也沒她好。” 怎么說呢,25歲的兒子終于有了喜歡的人,終于開竅想到了結婚,做母親的自然高興,但是,愛上的女孩竟然是……“那田果呢,她什么意思?你們倆不會……” 煥然趕緊說:“您別多想,我跟田果還沒挑明。” 所以,兒子現在是單相思了?這到出乎吳珍的預料,田果居然沒看上煥然?她不理解,沒覺兒子有那么差勁。“她到底哪兒好,把你迷成這個樣子……”聯想到之前煥然一次次相親失敗,又看到眼前頹廢失眠的他,吳珍是又心疼又生氣,本來對田果沒那么多偏見,此刻卻忽然像那些惡婆婆似的,對兒媳婦充滿了怨恨。 “媽……”煥然又不好意思了,田果的好,他一個人知道就行,不需要廣而告之。 愛情可不是評選三好生,不是誰性格好品德好,誰就一定收獲美滿愛情。仙女能愛上農夫,王子可以愛上灰姑娘,總之,這是一個毫無規律可言的東西。 吳珍是過來人,明白其中道理,這人一旦付出真心愛上另一個人,刀山火海心甘情愿去趟一趟!她知道兒子這次是動真格的了,不然這么冷的天,一直站在寒風里焦急的等,是為了什么?但吳珍也有自己的條件,“然子,不是媽說話難聽,今天田果可是跟一個男人出去玩了。” 煥然胸口疼一下,“我知道。” “她到現在可還沒回來呢。” 煥然聽得懂母親的潛臺詞,他也問過自己,如果今天晚上田果不回來,真跟那個石洋在一起了,接下來,自己該怎么辦?如果…… 煥然頭疼的厲害。 太晚了,吳珍不想難為兒子,想田果直到現在還沒回家,心里最難受的肯定是煥然,明天一早,胡同里絕對又是一片風言風語,那他兒子算什么?吳珍自認不是一個封建的人,如果沒有今天這檔子事,她可以試著接受田果,田果只是學歷低點,家庭差點,脾氣野了點,但總歸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人還算清白。可如果是在外面跟男人過夜不歸就是不能原諒的事了。再一聯想到之前去秀水,那個叫石洋的男人,他不俗的樣貌與氣質,還有望向田果時,那種過來人都懂的目光……吳珍心里“咯噔”一下,“然子,不是媽封建,但你是我兒子,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說清楚,之前的咱們都不提,你喜歡田果,你就追去,至于家里這邊,有我替你頂著。” “媽……”煥然頓覺有一股火在體內燃燒起來。 “但是——”吳珍表情和聲音冷冷的,“我有一個條件。” “您說。”煥然已經迫不及待。 吳珍看著兒子,想你傻不傻啊,在這里空等一晚,人家沒準早就爬到一起……深吸一口氣,她說:“如果今天晚上田果能回來,我就同意你的事,你愿意追她,等她,我都不管,但如果今天她不回來,然子,你記住,只要媽還有一口氣,你們的事,沒戲!” “媽,田果一定會回來的。”煥然把煙掐了,關上院門。聽了母親的話,他心里反而踏實了。仿佛有一束光劃過身體,讓他終于看清了自己—— 就算,她不回來,我……也娶她。 煥然回屋換了一件厚衣裳,然后搬了梯子爬到了屋頂。頭上月朗星疏,他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他裹緊外衣,脖子往衣領里縮了縮,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瓦礫上。坐在這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隔壁院子。 也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小時候她總惹事,他擔心她被人報復,家里就只有姥姥一人,若真來一幫尋仇的,孤兒寡母哪里抵擋得了?他拿著鐵棍,就像現在這樣,一整夜一整夜坐在屋頂,他不敢睡覺,生怕一閉上眼睛,就被哪個狂徒趁虛而入。 沒有人知道他坐在那里,像一只夜貓,又像一個守護神,透過玻璃窗,他看到了田果被燈光印在上面的朦朧身影,淺淺的黑色,邊緣毛茸茸的,像一種還未成熟的小動物,然后,黑影動起來,他看到她脫去了外衣,他扭過頭去,臉色發燙,再轉過臉時,屋里已經黑了燈。 她睡了。 好好睡吧,田果,有我在,不會有人傷害你。 田果,你會回來的,對吧? 我等你。 ***** 洗了熱水澡,田果正坐在床上擦頭發,忽聽有人敲門。 重生前,田果住在橫店時也常有在半夜敲她的門——不是流氓就是喝多了走錯屋的,那是一段極沒有安全感的日子,出租屋的門又老又破,仿佛就是為犯罪特別創造的,一點抵擋力都沒有。 剛才電話里周燕說“別讓那個男人進你的屋。”其實田果挺想笑的,石洋進她的屋?耍流氓?怎么可能,他又不缺女人。 所以門敲了幾聲,田果都沒搭話,想估計是誰走錯了房間,自己沒必要跟醉鬼掰扯,總之鑰匙打不開門,那人自己就明白走錯屋了。 敲門聲停了兩三秒,然后又響起來,這一次還有石洋低低的聲音:“田果?” 田果沒想到會是他。坐在床上想了幾秒,最終跳下床,走過去打開了屋門——透過小小的一條縫,看走廊里被燈光映亮的石洋,他已經脫了呢子風衣,只穿了黑襯衫與西褲,不過頭發有點濕,像是剛剛洗過,腳上還穿著酒店通用的難看塑料藍拖鞋。 他沒穿襪子,腳還挺白的。 如果只看上半部,石洋風采依舊,如果下半部……好民工啊! “別笑了。”他微蹙眉頭,看著她濕漉漉的頭發,問:“你洗澡的時候是熱水嗎?” “是啊。”可熱了呢,差點把頭皮燙掉…… 他輕咳一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說:“借我用用,一會兒我就洗完。” 田果愣住,一時間沒明白什么叫“借我用用”。借什么呀? 石洋皮膚白,她注意到他的臉微不可見的紅了一下。然后她明白了。 一切來得太快,周燕的警告悠然在耳邊回響“別讓他進你屋!”,田果把門又往前推了一毫米,“你那屋不能洗嗎?” “能洗,但是沒熱水。”一提起這事,石洋就想罵人,他細皮嫩rou,雖然生活在南方,但沒有沖涼水澡的習慣,想下樓罵經理一頓,心想你丫給我找的什么房間?連熱水都沒有。不過轉念一想,幸虧田果沒住這里,不然怎么洗? “先讓我進去,行嗎?”樓道里冷,石洋覺得自己的頭發可能凍住了。 田果猶豫,“……你可以去公共浴池,剛才開車過來,我看見離這里不遠有一家。” 石洋臉色沉一下,對她說:“我不習慣那種地方。” 也對哦,那種地方魚龍混雜,老的少的一并脫掉衣服泡在池子里,光想想就很讓腐女田果沸騰呢。 但石洋應該不會沸騰,盡管他長了一張總攻大人的臉,但應該不是那個啥。田果知道他有中度潔癖。剛才在茶館喝茶,他用熱水反復燙了杯子三次才開始喝茶,田果當時就想,他干那啥的時候,會不會也把女友先塞進浴缸里仔細沖刷三遍然后再上床? “阿欠!”終于,在一個紳士形象盡毀的噴嚏后,石洋的忍耐力也耗到了盡頭,“開門。”他冷聲對田果說,更像是命令,“我就洗個澡,洗完我就走,放心,我不在你這里過夜,更沒有逼姑娘親熱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