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姑娘,我家田果脾氣不好,平日一起在理發(fā)店工作你多擔待點,別跟她一般見識。” ...... 如果田果再晚回來的一分鐘,張揚就真要落荒而逃了,他從來沒覺自己這么娘過。 ☆、第032章 廚房里,田果正燒著開水,張揚挑簾走里屋出來,磨蹭了一會兒走到她身邊,然后從襯衣口袋里掏出一張香油票,遞出去說:“田果,這個你拿好。” 明明是做好事,他語氣卻虛得很。 田果看看香油票,又看看張揚:“呦,單位發(fā)香油票啦?” 張揚暈,心想你第一天進理發(fā)店么?就咱們那屁大的小單位一年就發(fā)兩回香油票,一是春節(jié)二是中秋節(jié),發(fā)之前兩個月他大姨董桂花還得向上級三天一封信的提醒,生怕人家把理發(fā)店這幫人忘了。 “不是單位發(fā)的。”張揚說,“是我從家拿的,你也知道我爸我媽單位效益好,逢年過節(jié)必發(fā)香油票,我們家就三口人,這香油票根本用不了,反正也是放過期,直接給你吧,你鄰居不就是丟了一張嗎,你直接把這張給她,就說不小心掉抽屜縫里了,剛找到。” 其實說“拿”并不準確,應該是“偷。”張揚家香油票是多,但再多也不能逮著誰就送誰,他家又不是福利院,愛心可以奉獻,但香油票不行。這東西在八十年代是稀罕物,十斤芝麻也不出了一斤香油,張揚媽有經(jīng)濟頭腦,家里用不了的票就賣給鄰居,一張一塊五,還不還價。 張揚覺得自個老媽特庸俗,眼里就剩下錢了,街里街坊住著,一張票賣人家?guī)酌偷昧耍尤贿€一塊五一張,鬧得張揚走在胡同里都不好意思跟鄰居們打招呼。說來也巧,店里一位師姐就是張揚的鄰居,有次師姐家來親戚,和完餃子餡兒才發(fā)現(xiàn)家里沒香油了,親戚住在南方,來一次四九城不容易,師姐就咬著牙從張揚媽手里花一塊五買了一張香油票。 估計也是覺得冤,從那兒以后,師姐一嗑瓜子就把這事叨嘮出來,快趕上竇娥了。所以看著張揚遞過來的香油票,田果并不接,而是笑著說:“張揚,謝謝你啊,大老遠還專門跑一趟,不過現(xiàn)在沒事了,那香油票找到了。” “啊?找到了!”張揚心想別介呀,好歹讓我做一次雷/鋒。 田果說:“是的,已經(jīng)找到了,所以一會兒回家你趕緊把這票原封不動的放回去。這玩意金貴,丟一張,你mama得多著急。” “沒事,她不知道!” 田果笑了,說:“她現(xiàn)在是不知道,等回家一點數(shù)不就知道了。” 哎呀,張揚一拍腦袋覺得自己真傻。虧了當年沒考警校,不然他去哪兒工作都屬于給小偷當臥底了。心里把那位小心眼的師姐埋怨了一溜夠,張揚拿出董桂花的領(lǐng)導架勢,大事化小的說:“行吧,既然事情已經(jīng)得到圓滿解決,那我就先走了。” “別介,吃完飯再走吧。” 其實田果就是客氣客氣,沒想到張揚腳步一停,轉(zhuǎn)過身來對她笑道:“行吧,我還真有點餓了,你也別太客氣,咱們不是外人,隨便做兩個菜就行,我喜歡吃帶魚,你家有帶魚不?紅燒最好,亂燉也行,調(diào)汁時多放點白砂糖,米醋比白醋味道好,至于素菜嘛,隨便什么都行,涼拌,清炒,哪個方便你做哪個哈。” 田果家可沒帶魚,心想就是有,我也不能給你吃啊,還不夠我跟姥姥兩個人分的。正好砂鍋里還有剩下的燉五花rou,田果把早上泡好的紅薯米分扯吧扯吧放進去,又切了一個土豆和胡蘿卜扔進去一起加熱燉熟,隨后又蒸了一鍋米飯。好歹是個男人,雖然成分屬于小受,但飯量張揚不少,呼嚕呼嚕吃了兩大碗米飯,砂鍋里的燉rou湯都給喝干凈了。 吃完飯,田果送張揚出了院門,回來時只聽姥姥坐在炕頭充滿憂慮地說:“小果兒啊,你們單位這女同事也忒能吃了,跟男人似的。呼嚕呼嚕,這吃飯聲音也大,像個有福氣的人,女生男相,是福相,男生女相,是賤相。我看啊,你這同事以后得生個大胖小子,沒準還能嫁高干!” 先生兒子后嫁高干?這順序弄錯了吧?田果抿嘴一笑,端起臉盆說:“姥兒,時間不早,我給你打盆熱水,你洗洗腳趕緊休息吧。” 晚上聽了一段河北梆子,姥姥就睡下了。田果卻睡不著,拿了筆和幾張紙跑到廚房支起一張小桌,映著不太明亮的三瓦燈泡開始規(guī)劃自己今后的人生——所謂《米田果未來中長期發(fā)展目標(1985—1988)。 先定三年吧,三年為一個跨度,每個跨度有一個目標,然后一點一點實現(xiàn)。昨天看了報紙,說四九城準備開修三環(huán)路,現(xiàn)在正籌集資金。很多人提出反對意見,說在那么一片荒無人煙的破農(nóng)村大興土木修建一條環(huán)路值得嗎? 值啊,太值了!一平方米售價兩萬的房子能不值么,真真的寸土寸金。 也是重生了田果才知道敢情東三環(huán)那兒原先就是一片破菜地,雖然是緊鄰城區(qū)的農(nóng)村,但與遠郊區(qū)縣差別不大。泥土地,大瓦房,驢子騾子滿村跑,晚上沒路燈,黑不溜求跟拍鬼片似的。白天稍微熱鬧點,雞鴨豬羊在各自圈里嗷嗷叫,把特意來看房準備撿個大便宜的田果嚇得夠嗆。 主要是心涼,這是東三環(huán)?是cbd?是無數(shù)小白領(lǐng)削尖了腦袋也要扎根的地方?別開玩笑嘞! 那天村里有集,大部分人都跑去趕集了,村子里空空蕩蕩,田果推著自行車在村里打聽了一圈兒,也沒打聽到什么有用訊息。面朝黃土背朝天,這些樸實木訥的村民壓根就不會想到十幾年后這一片土地上會建起摩天高樓,房子一平米上萬,是主宰成千上萬人夢想的黃金地段。 對啊,他們不知道,但田果知道。所以一個星期后,田果又騎著自行車跑進村兒。為了不讓人家懷疑她是特務或者是心懷鬼胎的小偷,田果還特意照著下鄉(xiāng)采風的美術(shù)大學生打扮了一番。身后背著畫板筆袋,長發(fā)披肩,頭頂戴一個黃草帽。 這一次在村里走了一圈田果收獲頗豐,不過心也更涼了。八十年代還沒有商品房一說,本來田果想打聽一下村里有沒有人買房子,如果有,她就趕緊回家籌錢,然后坐等十年后這里開發(fā)商品房住宅區(qū)時狠敲開發(fā)商一筆,結(jié)果,聽到“賣房”,樸實的農(nóng)民們都大吃一驚。 “啥,賣房?誰敢賣房嘞,賣完房去哪兒住?喝西北風去?” 在他們看來賣房相當于是賣命,房子土地向來是農(nóng)民的命根子,就是你給他錢他也不賣,除非是換房,但換房風險也很大,再說了,房子換走了,土地咋辦?種地多不方便啊?還有一點就是,那時的房屋還不允許買賣,除非你在當?shù)赜袘艨凇0耸甏衅冢瑬|三環(huán)這片土地還屬于農(nóng)村,這里的人們自然就是非城鎮(zhèn)居民。先不論其他,就是讓田果把城鎮(zhèn)戶口改成非城鎮(zhèn)這一條在派出所就辦不了,除非在當?shù)卣乙幻麧h子嫁了。 當然,還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狠狠“砸錢”,從上到下全部疏通好,派出所啊,村干部啊,負責管理當?shù)赝恋胤峙涞墓ぷ魅藛T啊......但是,田果翻翻存折,自己和姥姥的存款加在一起還不足500元,就算狠心供出去,也只夠一個人的,所以去農(nóng)村買房這是就拉倒了。但田果心里一直惦記著,如今看到報紙說修建三環(huán)路,她心里就有了底,原來這個空間跟那個空間是一樣的,三環(huán)路一旦修好,商品房也就會慢慢建起來,自己先努力賺錢,十年后,也就是1995年,估計東三環(huán)的房子也就幾百一平米,如果運氣好,興許能買到一間。 哪怕一居室也好。 十年后的目標定好了,那么現(xiàn)在田果就把目光轉(zhuǎn)移到了眼下。她為自己大致規(guī)劃處了兩條路,一是還做回老本行當演員,二是去農(nóng)村找二喜看看批發(fā)蔬菜這條路容易走不。不過,這條路估計哪一條都不好走。 首先,八十年代還屬于電影時代,電視機還沒有走進千家萬戶,這一次去棗莊,田果就發(fā)現(xiàn)村子里只有村支書家有一條九寸黑白電視,平日里舍不得看,鎖在柜子里跟存折放在一起,可見有多寶貝。 所以,電視劇拍完了給誰看呢?況且一周還停好幾次電。整條胡同除非是特別小資的人家——比如鈕煥然家,基本晚上沒有看新聞的習慣,大家還是喜歡天黑就上床睡覺,頂多聽一會兒無線電。 而電影一年也拍不了幾部,也無票房分成一說,演員掙得是死錢,那時都講究奉獻,拍一部電影頂頭也就掙三四百,聽說劉曉慶拍完《芙蓉鎮(zhèn)》,一共才掙了300多,可人家是影后,有票房號召力,田果算個啥? 前幾天人藝公開招聘學員,田果喜滋滋跑過去以為自己終于轉(zhuǎn)運了,結(jié)果還沒進大門就讓老師轟走了。 “你這學歷不行啊。”老師嚴肅地看著田果,覺得她就是跑來搗亂的小盲流,“你看看板子上貼的招生條件,最低也得是高中畢業(yè),我們是搞文藝的,也算半個知識分子,你這連小學都沒畢業(yè)哪行啊,我問你,知道莎士比亞嗎?” “知道,他是英國文學家,寫過很多優(yōu)秀舞臺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和《仲夏夜之夢》是其中最為經(jīng)典的兩部,當然,他寫的好多戲劇都非常有名,我個人最喜歡的是《哈姆雷特》。” “哎呦,看你學歷這么低,思想覺悟倒是蠻高的,居然還知道莎士比亞。”老師上下掃一眼田果。人不可貌相,短短幾句話招生老師就看出她還算有點內(nèi)涵,這劇院里好多學生考進來時連《水滸傳》都不知道是誰寫的,語氣也不禁柔了,“但是,你還是不能進去,就算你把莎士比亞全集背下來了也不行。對不起噢,同學,這是規(guī)定,興許我們劇院明年還面向廣大群眾招生,你若真熱愛文藝,就先去上個夜校,好歹得有個初中文憑再來應考。” 明年?那黃花菜都涼了! 往事不堪回首,田果只覺現(xiàn)在的自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算了,明天她休息,先坐車去棗莊看看批發(fā)蔬菜這條路吧。 ☆、第033章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田果洗漱完畢后一邊對著鏡子梳頭一邊對姥姥說:“姥兒,我上午去趟門頭溝,午飯給您準備好了,就放在外屋桌子上,中午您湊合吃一頓,下午我就回來了。” “門頭溝?又去下鄉(xiāng)勞動啊,不是前天剛回來嗎?”姥姥剛睡醒,人還有點蒙。 “不是去勞動,是我自己有點私事。”田果走進里屋,站在床邊幫姥姥疊好被子,“昨天天氣預報說,今天是晴天,氣溫預計25度,一會兒我?guī)湍岩巫臃诺皆鹤永铮先说枚鄷駮裉栄a鈣,你別老在屋子里弄針線活,春天空氣好,該出門走走就出去走走,屋子里光線暗,您老做針線活以后眼睛該生毛病了。” 把椅子放在海棠樹下,田果又囑咐了姥姥幾句后就背起書包出了門。同上次的路線的一樣,先坐公交車到六里橋長途汽車站,然后再倒車去門頭溝。 今天司機開得快,不到三個小時就到了,不過不像上次那樣有針對性地停在了棗莊村口。人家固定站牌,田果蒙,出門時忘記這點了,等背著書包下車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沿路栽了兩排白楊,風一吹,綠葉刷拉拉作響。 再往遠處看就是大片大片的麥子地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位拉紅磚的老大爺正巧趕著驢車走過,田果趕緊攔住問:“大爺,麻煩問一聲,這里是哪兒?” “你要去哪兒啊?” “去棗莊!” “這里有三個棗莊,東邊一個,西邊一個,北邊還有一個,你要去哪個?” 田果說:“我要去吳大桂住的那個棗莊。” 吳大桂就是“吳叔”。 一聽吳大桂,老大爺立馬明白了,用馬鞭向道路北邊指了指:“你得往那邊走啊,沿著那條大路一直往北。先經(jīng)過莘莊,然后才是棗莊。” “還遠不?” “看你咋過去了。要是坐拖拉機吶就快一些,興許二十來分鐘就到了,若是坐馬車驢車吶就慢一點,得三十分鐘,若是靠這兩只腳走過去吶,估計得中午以后了。” 田果是平足,估計走過去兩只腳也就完蛋了。看了看大爺?shù)捏H車,覺得還算結(jié)實,就說:“大爺,我看你這車挺好,租您的車過去行不?沒事,價錢您定!該多少就是多少,別客氣!” 其實田果心里有一個價位,嘴上大方心里早已盤算好,等著老大爺報出價格后,她再裝可憐殺價。 結(jié)果,老大爺壓根沒她機會,聽見要租車,連忙擺手道:“哎呀,不租不租,俺家這毛驢拉一車磚頭就夠累了,再多一個你非把它累病了不可,現(xiàn)在一頭驢子貴得很,俺們一家老小就靠它賣力賺錢養(yǎng)活嘞。” “是是是,這驢子是累,可我也不沉啊,您別看我個子高,其實我100斤都不到,還不如一袋子玉米粒沉,你行行好,把我?guī)У綏椙f行不?實在不行放在莘莊也成,您說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我一個大姑娘獨自站著也不安全,萬一來一個壞人,我就拉倒了!這樣,為了您這頭驢子,我今天下血本,出兩倍的價錢,行不?” “哎呀,咱倆不順路啊!”大爺口吻軟了,開始猶豫。 “順路順路,我都出兩倍價錢給您了,還不順路?” “兩倍有點少啊,俺家這驢子嬌貴的很......” 田果咬咬著牙,心想你家驢子是黃花大閨女做的啊?既然這輩子投胎做了牲口,就應該拿出點牲口該有的敬業(yè)精神,任勞任怨那是本分!我都出兩倍的路費了,還是不行? 無論如何田果是不會出三倍價錢。三倍太多了,她寧可爬過去。就在這時,大老遠開過來一輛拖拉機。 “田果!”司機喊了一嗓子,似乎是覺得不可思議。 “利生?” “哎呀,真是你啊!”利生高興地喊道,黝黑的臉龐被陽光曬得發(fā)亮。拖拉機開的快,沒幾秒便停在了田果跟前。“你咋來了呢!” “我......”田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拖拉機上又站起了一個人,個子高高的,皮膚曬得黝黑,身上穿著農(nóng)村常見的白褂子,袖子挽著,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頭上戴一頂大草帽,暗影下,一雙好看的眸子正炯炯有神地望著田果。 “咦?煥然哥!”田果顛顛跑過去,仰起臉對著他笑。 上午,鈕煥然陪著利生去了趟鎮(zhèn)上,一是把村里新收的蔬菜送到鎮(zhèn)供貨站,二是把下個月結(jié)婚要用的一些東西先買回來。 “上來!”他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上拖拉機,田果風塵仆仆的,煥然就問她:“你怎么來了?” 拖拉機上擺滿了結(jié)婚要用的東西,田果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坐下來,然后才說:“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從城里帶了點東西給吳嬸和二喜。” 煥然剛要問“買的啥東西?”前方利生回頭喊了句:“哥,要開車嘞,你趕緊坐好!” 他坐下后,拖拉機才“突突突”往前開去。一片青黑色煙霧中,趕驢車的老大爺郁悶地搖搖頭說:“這城里來的女娃娃不實在,說要租俺的驢車咋回頭就上來了那小子的拖拉機?煮熟的鴨子就這么飛了,白讓俺高興一場。” 坐在顛簸的拖拉機上,田果一側(cè)是兩個印著大紅字的痰盂,另一側(cè)印著喜字的兩個暖水壺,其余的還有喜糖,茶葉,煙酒禮盒,榛子松子瓜子花生之類的干果,一袋子一袋子包好,紙也是喜慶的大紅色。這些東西不容易壞,方便儲藏,而像糕點餅干之類的東西要等結(jié)婚前二天再去鎮(zhèn)上購買。估計都置備齊了,還要再跑四五回。 “就是跑一百回,俺也樂意嘞!”利生喜滋滋地開著拖拉機,咧開的嘴角幾乎開到耳朵根下。 水壺易碎,田果就抱著,那時候也不講究包裝,塑料繩子一綁就完了。所以坐在對面的鈕煥然看著懷里抱著兩只紅暖壺的田果,暖壺反光,把她的臉蛋也映得紅紅的,像抹了好幾層胭脂米分,煥然忽然覺得特別喜慶。 一路曬著陽光,頭頂熱,心里更暖,他有一種錯覺,仿佛結(jié)婚的不是利生和二喜,而是田果和他。 這么想著,他把草帽摘下來用一個甩飛鏢的動作甩到田果腳邊,“喂,戴上。” “不用。”田果沒那么嬌氣。曬太陽多好好啊,補鈣又預防抑郁癥。 煥然皺眉,用腳踢踢她新刷的白球鞋:“快戴上,一會兒該曬黑了。” 田果無奈,動了動懷里兩個暖瓶示意自己不方便。煥然嘆口氣,屁股挪了個位置改坐在她身邊,然后拿起草帽待在她頭上。 “你幾天沒洗頭了?”剛把帽子戴上,田果就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煥然笑:“從來沒洗過,就等你今天過來聞一聞呢,怎么樣,比花露水好聞嗎?” “沒有花露水好聞,但功效肯定跟花露水差不多,我要是戴著這帽子過夏天,保準三伏天都不招蚊子。” 她的揶揄讓他哈哈大笑,前方開車的利生回頭看了眼,總覺得這畫面很美好。“煥然哥,你該找媳婦嘞。” “是么?”煥然嘴角染著笑意,垂眸看著田果刷得一塵不染的白球鞋道:“我也覺得是。” 利生想讓田果去他家吃飯,田果說不了,我還是去二喜家吧。利生的拖拉機正停在二喜家門口時,正巧吳嬸從地里回來,看見田果,煥然,還有自己的準女婿都來了,大手一揮把三人都拉進了屋。 “呀,田果姐,你咋來了呢?”聽見動靜,二喜從廚房里跑出來,花布圍裙上還占著白面米分,“正好,今天俺家吃茄子鹵面,快進屋喝口水,一會兒咱就吃飯了。” 利生可不舍不得讓自己媳婦一人忙活,從缸里舀出一瓢水洗了洗手,就鉆進廚房去幫二喜準備午飯。這邊,田果是背著書包跟在吳嬸身后進了正屋。吳嬸去給她和鈕煥然倒水,田果說:“嬸子,您別忙活了,我不渴。”然后從書包里拿出昨天在副食店買的兩瓶水果罐頭,一盒茯苓餅,二兩酸三色水果糖,和一盒奶片。 “哎呦,你這丫頭來就來吧,還帶這么東西干嘛,是錢多了沒出花?”吳嬸嗔怪道,把兩杯水放在桌子上,又招呼院子里的煥然,“小鈕同志,進來喝水。” 煥然有時會跟著利生來吳嬸家,但總是站在門外等,吳嬸只知道他姓“鈕”,不怎么愛說話,但干起農(nóng)活滿利索,走路虎虎生風的,尤其是一雙眼睛長得好看,炯炯有神,就跟那夜晚的星星似的。吳嬸就兩個閨女,感嘆若是再來一個閨女一定找媒人說給小鈕同志。 煥然客氣了一陣才走進屋子,挨著田果坐好,看著滿滿一桌子價格昂貴的硬貨,他疑惑地看了眼田果,思索一陣,見吳嬸走進里屋不知忙什么,就輕輕拽了拽田果衣袖,“出來,我有話問你。” 田果覺得吧,鈕煥然這人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說話愛用命令口吻,仿佛別人都該聽他的。這一次,田果特意磨蹭了一陣才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