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第 48 章 第二天,天還沒亮,趙墨就離開了家,他起床的時候,楊桃已經醒了,不過她沒動,躺在床上聽著他穿衣下床的窸窣聲,聽著他走到床邊親親自己的額頭,摸摸自己的臉,湊到自己耳邊輕聲說:“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了。” 他走之后,楊桃睜開眼睛,在床上躺了良久,她沒有為他收拾行囊,沒有起身送他出門,這樣之后她一點都不開心,滿心滿眼的都是他,他剛走她就開始想他了,雖然她還在生氣,可心里就是舍不得。 天漸漸大亮了,下過雨的山路有些泥濘,趙墨背著平時出門做工時的籃子,里面裝著刨子、鋸子、墨斗等工具,他和趙大柱都是腳程好的人,現在已經走出好遠了,他回頭看了看那個村子,炊煙漸漸升起,一天又開始了,那里有他一手構建的家,還有一個等他回家的女人。 趙大柱也停下來順著趙墨的視線看過去:“這次出去,好好掙點錢,給我兒子媳婦買點好吃的好穿的,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家的小石頭一定會叫爹了,趙墨,你不知道,那小子可皮實了。” 趙墨:”恩,今年不打算再出去了。”往年秋收完,他還會出去做兩三個月的活計。 趙大柱點點頭:“恩,不出去了,在家帶我兒子,你也快了。” 趙墨輕笑:“恩,走吧。” 趙家廚房,楊桃穿著一件半舊的青布裙,脂粉未施,挽了一個平常的發髻,忙著燒火蒸飯,家里的土豆也吃完了,一家人只能簡單的對付一下,這季節沒有什么菜,除了給趙強做了雞蛋羹。 趙母想著家里沒什么菜了,就對楊桃說:“家里還有一點紅豆,下午把它煮上吧,晚上好做菜吃。” 楊桃點點頭,繼續洗碗,趙母說完之后就出去喂豬喂雞。 雖然家里的玉米洋芋都種上了,趙父還是習慣去地里轉轉,看看地里的玉米的發芽情況,還有育下的稻種有沒有長出來,沒有的話好去補種,可不能耽誤了一年的收成,這上完稅之后,可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糧。 楊桃和趙小妹剛倒了洗碗水,趙二嬸家的二兒媳就來了,在院子里和趙母說著話。 趙父還有一個弟弟,家里有三個兒子,大兒子趙平,二兒子趙貴,三兒子趙良,趙平成親五年多,媳婦叫張淑芬,兒子趙越和趙強差不多大,趙貴成親三年了,媳婦叫劉芳,還沒有孩子,趙良還沒有成親,兩家住的不近不遠。 劉芳進門來看到趙母在豬舍喂豬,張口就叫到:“大伯娘,在喂豬呢?” 趙母:“芳娘來了,家里玉米土豆都種完了嗎?” 劉芳:“種完了,我來找琴子和楊桃,約她們去山里采蕨菜。” 趙母:“恩,好,她們在廚房收拾呢。” 楊桃和趙小妹迎出來,劉芳看到她們兩人忙說明來意。 趙小妹忙說:“二嫂,山里的蕨菜正是長得好的時候,大根大根的有小拇指粗,咱們兩去可以摘了夠吃好幾天了。”現在誰家都沒菜吃,正好去山上采點蕨菜。 楊桃一想也是:“好吧,現在就走嗎?” 劉芳:“弟妹,現在去,可以多摘點。” 趙母也開口說道:“你們去吧,我來煮紅豆。” 楊桃和趙小妹紛紛應道,一人帶了一個草帽,各背著一個半大的背簍就和劉芳一起出門去了。 昨日剛下過雨,山路是有一些泥濘,沒過多久腳上就沾了泥巴,不過這對從小在山里長大的三人來說,都不算什么。 采蕨菜不一定要到很深的山里,三人就在山外圍轉轉,周圍樹木稀稀疏疏,在那種不長草的土坡上,蕨菜大根大根的,有小指頭粗,三人越采越有勁。 路過一叢楊梅,趙小妹忙指著讓楊桃看:“小嫂,你看楊梅都結了,有小拇指大,綠綠的,六月份的時候咱們再來采蘑菇,蘑菇可好吃了,再摘楊梅,不過楊梅好酸的,到時候做成楊梅酒,咱們都可以喝一點。” 楊桃擦了擦臉上的汗:“恩,我也喜歡吃蘑菇。” 劉芳:“那正好,咱們可以一起來,一天摘一背簍,吃不完可以曬干了,留著以后沒菜的時候再吃。” 楊桃:“恩,還有其他的野果,以前經常上山里采,雞屎藤在發芽了吧,過一久咱們再去摘,配個雞蛋炒可好吃了。” 趙小妹忙點頭,連聲附和。 三人都是摘慣了野菜的人,手腳麻利,沒一會就摘了滿滿的一大背簍,看著小土坡上大根大根的嫩蕨菜,三人都舍不得走,有些遺憾,約定下次再來,才背著背簍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趙大嫂正在廚房里看著火,灶上地鍋里正在熬著紅豆,趙強在旁邊玩著小木馬,打過招呼之后,兩人馬不停蹄的收拾著蕨菜,這個蕨菜可得收拾好了才能吃,它外面長著一層細毛,這個不能吃,兩人先用清水清洗泥土,再升火燒水煮,熟了之后,瀝干水撈起來,放入冷水中,一根一根的洗掉細毛,爆炒之后放辣椒才能上桌。 紅豆熟了,趙母先讓趙小妹送了一大碗去趙二叔家,這是人情,以后有個什么事也好互相照應,再是親戚也要經常維持關系才能親近,趙母一向都是會做人的人。 晚飯的餐桌上,有燒的紅豆湯和加了辣椒爆炒的蕨菜,紅豆湯是先放油再把紅豆倒進去炒一會,再加入煮紅豆的老湯,沸騰之后,再加入酸菜,湯看起來nongnong的稠稠的,泡飯很好吃。 楊桃不由得多吃了一碗飯,肚子都撐起來了,一個呵欠接著一個呵欠的打,趙小妹也是,吃完之后懶洋洋的坐著不想動,兩人都吃太飽了。 趙母看了之后不由笑道:“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們兩放個假,洗漱洗漱睡去吧,你們也洗了這么久的碗了,今晚就讓你大嫂來吧。”說完趙母看著大兒媳:“你是做大嫂的,讓讓她們,讓她們兩個也歇歇,往常一直都是她們洗碗的,今晚就麻煩你了。” 趙大嫂低著頭抱著兒子:“恩。” 趙母點點頭沒有再說其他的。 楊桃和趙小妹對視一眼,說道:“那就謝謝大嫂了,改天我再洗。” 趙大嫂悶悶的道:“恩,客氣啥。” 楊桃也沒有管那么多,她真是困,隨便洗漱一下就回房了,換了衣服倒頭就睡,在丈夫離開的第一晚來不及想他就墜入了夢鄉。 這一天趙墨和趙大柱先到鎮上和周大成他們會合,然后馬不停蹄的往曲州趕路,他這一天都是在趕路中度過的,一群大男人腳程好,趕了幾個時辰的路終于在天黑之前趕到了曲州,除了個少數兩三個,花錢住了客棧,其他的隨便找了個小巷子,窩了一宿。大家都是出來掙錢的,日子好過誰不愿意和爺娘媳婦一起待家里,還出來做工掙錢,是以他們每一分錢都精打細算的花,不多花一個子兒,趙墨雖然日子并不困難,但他還是選擇隨便窩了一宿,他想掙錢給媳婦買個精致的耳環,他發現她的媳婦喜歡收藏耳環,她的妝臺上放著好幾副耳環,都是很普通的材質,他想給她買副好的,媳婦明年就十八了,他還得養兒子呢,現在他整個家底還不到二十兩,這怎么夠。 他閉著眼睛,想著前天晚上的事,久久難以入眠。 那時外面在下著雨,他正和小媳婦在新房的大床上被翻紅浪,小媳婦緊緊的纏著他。良久之后他翻身下來把小媳婦抱在懷里,小媳婦在他懷里趴著。突然她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她在哭,那么悲傷,她翻出書架最底層在一摞書后面的那個裝著梔子花的木釵木釵的盒子,走出臥室,打開堂屋的門,一甩手就把那個盒子扔了出去,快的他來不及反應,只是他條件反射的想要去撿,走到門邊才猛然醒悟過來,停下來,卻沒有轉身。 他聽到她的聲音:“你留著它,你想去撿回來嗎?”即使沒有轉身他也知道她在哭,他沒有作聲,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盒子為什么會在,他以為已經丟了。 楊桃:“你是不是想去撿回來,你去撿吧,你去撿吧,我不攔你,不攔你。”說著越過他想要走出去,趙墨看著外面的雨幕,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楊桃沒有看他,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她伸出手默默的撇開他的手:“你去撿吧,去撿吧,我幫你去撿,是我扔的,我幫你去撿回來。” 趙墨想要抱她在懷里,她哭著躲開了:“求你,別碰我,別碰我,好嗎?”像個受傷的孩子,抱住自己的身體。趙墨無奈的放開手,卻不想她一下子就跑出去了,外面在下著雨,她說:“我幫你撿回來,你把我丟了吧,把我丟了。” 趙墨沖出去抱住她:“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今天我是自己回來的,只是用了她的傘,所以我才答應明天去干活的,只是用了她的傘,這個盒子我以為已經被我扔了,真的,你信我,以后不會了,以后再也不會了,真的。” 楊桃掙扎著離開他的懷抱:“……”一個勁的流眼淚。 趙墨嚇壞了,說什么都不讓她離開自己:“我錯了,我錯了,你別這樣說好不好,我不想丟了你,明天過后你不喜歡的事我一定不做,一定不做,再不讓你傷心了,好不好?” 她還是沒有反應,兩人站在雨中,他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吻住她,一把抱起她回了房,把她的衣服脫了擦干穿上干凈的衣服,包著頭發,在床上緊緊抱著她,溫暖著她…… ☆、第 49 章 趙墨已經離開家五天了,楊桃一直在給自己找事情做,他離家的第二天她把他所有的臟衣服都洗了,晾在院子里,第三天把家里的床單被套洗了,后面的兩天把屋里每個角落都收拾了一遍,院子也打掃了一遍,時不時和趙小妹一起去山上摘點蕨菜。 每天起來先去看看花壇里栽的薔薇、月季、玫瑰,好在剛下過雨不久,土里濕氣還夠,花兒倒是長得精神,沒準等他回來花就開了。后院里兩人一起種的辣椒、茄子長高了,以前只有指頭高的,現在已經快有一個手掌高了。 新房里雕花的紅色大床,一切都還是新婚的樣子,只是晚上卻只有她一個人,她發現,雖然他很壞,但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想他吃飯了沒有,想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他有沒有和她一樣想著她,想他現在在干嘛,是不是和自己有關。 趙墨睡在工地的茅草棚子里,睜著眼睛,一天上工下來很累,現在他卻絲毫不見睡意,滿腦子都在想著他的女人。 他在到曲州的第二天就跟著周大成去見了東家,當問到他時,趙墨從容應對,不見半分拘束,把自己對酒樓建造的計劃大體說了,實事求是,絲毫沒有吹噓自己有多能干,就這樣他和周大成各得到十兩銀子的賞賜,趙墨接下了,他心里有數,賞賜越多責任越是重大。 所以他現在睡在工地的茅草房子里,作為工頭,他要以身作則,否則出了事,他得擔著,而他擔不起,所以現在他絲毫都不敢放松,有個萬一的話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將沒有,那他的女人要怎么辦,所以他寧愿現在多上點心,也不想等到出事的時候再來懺悔,苦和累他不怕。 而且每天晚上他都會記錄今天的材料消耗、工程進度,還有計劃明天的工作量,這晚趙墨做完這些之后,就著油燈,翻出自己藏在枕頭底下的巴掌大的一小塊木頭,一刀一刀的認真刻著,隱約可見是個人,昏黃的油燈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長。 他準備刻一對,他想她會喜歡的,這對小人,到時候回去送給她,她氣也消的差不多了,肯定和他好。 第二天早上,趙墨起來,先查看了一番工地的材料,等到人到齊了才開始帶著大家上工,現在正在打地基,這地基可是至關重要的,趙墨更是盯得緊,那么大面積的酒樓,這個地基可得打好了。 這邊東家也派了家丁來工地上看著,每晚都有十多個人留守,而他們的頭是一個叫長富的,臉上有一道疤,身材魁梧,看著就是個不好惹的。 長富這些天一直都在觀察趙墨這個人,對于地基的質量和進度,他心里有數,他曾今也學過木工,只是后來他走了另一條路。 工地上提供飯食和住宿,飯是饅頭稀飯,隔三天吃頓rou和玉米飯,住的地方是一個小院子,離這里不遠,一間正房兩間廂房,十多個人就擠在那里,睡的是大通鋪。 這天中午,趙墨端著自己的粥和饅頭找了個地方蹲著吃,大口大口的就著粥吃著饅頭,不想面前停了一雙黑布鞋,即使不抬頭他也知道這是誰,這個工地上的老大長富,趙墨站起來看著他,兩人的視線交會,電光火鉆。 長富看著眼前這個滿身灰塵、滿臉汗漬的人,衣服已經很舊了,鞋子看著就要壞了,可氣勢卻絲毫不弱于自己:“你跟我來。”說完轉身走了。 趙墨三兩口吃完了饅頭喝了自己的粥,放下碗,在眾人的實現里走進了長富所在的棚子。 長富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坐。” 趙墨想了想還是坐下來了。 長富給他倒了一杯酒,遞到他面前。 趙墨喝了,然后就沒有下文了。 但是從那天起,底下蠢蠢欲動的人也歇了心思,他的工作進展的很順利,對此趙墨心里有數,更加用心的盯著工程的質量和進度,帶著他們的人熱火朝天的干著活。 長富也會時不時的找趙墨聊兩句,每次都能得到滿意的答復,每次向叔叔回稟工地的進度和質量,他們這些人都能得到好,他的叔叔就是大管事。 就這樣干了五六天,眼看著地基快打好了,趙墨正一一細看每一處,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工地前,后面還跟著幾輛馬車,從車上走出來一個年輕公子,后面跟著趙墨見過的大管事,整個工地的人都不由停下來看著那年輕公子,只見他鎮定自若的掃視一遍工地。 長富讓人把趙墨叫過去,幾人一起陪著那年輕的公子饒了一圈工地,那年輕公子問趙墨工地的進度和質量,趙墨一一作答,那人點點頭,不到一刻鐘就走了,臨走之前還特意看了趙墨一眼,轉身對著身邊的大管事說:“做的不錯,賞。” 大管事記下,少主一向大方。 趙墨和長富一起看著遠去的馬車,長富突然說道:“這是咱們少主,家里是皇商,好好干。” 趙墨點點頭,這跟他沒關系:“恩。”沒有多問其他的。 長富看了他一眼,各自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了。 晚上要下工之后,長富走過來:“晚上一起喝酒去。” 趙墨想了想:“晚上我要留在工地。” 長富輕笑一聲:“我知道,去還是不去。” 趙墨皺了眉:“我成親了。” 長富拍拍他的肩:“就咱兩。” 趙墨不是不識時務的人:“那我換個衣服。” 長富滿意的點點頭。 趙墨就帶了三套衣服,兩套上工的時候換著穿,都是很舊的衣服,另一套是他媳婦給他新做的,穿出門去的,這次自然是要穿媳婦做的這套。 長富帶著趙墨七拐八拐的來到一條相對安靜的街,不是那么繁華,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里點了幾個下酒菜,配著一壺酒,兩人慢慢酌著,氣氛有些安靜,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 這個小酒館是一對老夫妻開的,除了他們也沒有其他人,但看得出來,長富是經常來這的,趙墨看著加上來往的人群,即使是不怎么繁華的街道,兩邊仍是店鋪林立,人群絡繹不絕。 曲州的街道更寬,兩邊是雕欄畫柱的精美閣樓店鋪,隨處見華麗的馬車和轎子,從身邊走過,殘留一地脂粉香,還有那騎著高頭大馬的年輕公子,行色匆匆的販夫走卒,還有打扮妖嬈的女子,但這里更多的是高高的院墻,朱紅的大門,門前威武的石獅子,這和桃山鎮的安靜祥和是截然不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