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不覺得啊,”望月糾正,“還有,我沒有落井下石哦?!?/br> “楊師妹再如此,我等只能請教云門,請你家長輩出來,看看,你們云門,到底是怎么教弟子的!” 望月眉目一冷,“那你們就去請教好了!” 碧落谷的弟子們前來威脅望月交出解藥,卻也沒有結果。因為望月堅稱不知情,后又有江巖帶人解圍。打又打不過,長輩又不在,沒法說理,碧落谷的人灰溜溜走之前,放下狠話——“別以為你們可以這樣逍遙法外。我等這就向武林盟的人請教,讓武林盟的人,為路師妹做主!” 不知道碧落谷的弟子們,是怎么做的。反正,路萱萱的臉,一直沒聽到有什么好結果。路萱萱又哭又鬧,天天喊著要找望月報仇,都被師兄們安撫下去。過了幾日,路萱萱眼看自己的臉上劃痕臉色越來越深,任何藥膏都消不下去,愈發絕望,“楊望月,我和你勢不兩立!” 師兄們攔著她,不讓她出門。但是路萱萱怎么能咽得下這口氣? 她白日時,在師兄們過來探望時,裝作聽話。等傍晚,身邊看著她的人,都被她打發掉以后,她戴上紗罩擋住臉,就提著劍出門了。 一路往云門的客房而去。 中途,經過一處山湖時,聽到幾個女弟子在討論她和望月的事。幾個女弟子紛紛為路萱萱可惜,說臉就此毀了,無論如何,都太過分了。 路萱萱在湖的另一邊,聞言目寒,按著劍的手隱隱發抖。現在任何與此有關的話題,都能讓她惱恨。 卻是一個聲音婉約的女聲,不贊同道,“那楊姑娘更可憐。眾目睽睽,青天白日,誰都看到了是路師姐先作弊,最后,碧落谷的人,卻說是楊姑娘的不是?!?/br> 路萱萱聽到這個聲音,就抬了目,看過去:見是一個黃衫少女。 云瑩。 她握緊了手中劍,躲在暗處,冷冷聽著云瑩如此貶低自己,如何為楊望月說過。 腦中那根繃著的弦,越來越緊,越來越直。 滿眼都是云瑩討厭的嘴臉,還是望月嘲諷的笑容。 終于,嘣的一聲,在云小姑娘低聲“她也是自作自受,希望她有所悔悟吧”的話音落后,路萱萱腦海里的那根弦,斷了。 她飛身踏湖,向著那邊說話的弟子,向著云瑩。眼睛里,只看到云瑩一個人,想著的是—— 殺了她! 殺了她,就沒有替那個村姑說話了! 楊望月該死! 云瑩也該死! 憑什么她受苦,她們卻一點兒事都沒有! 都該死!所有人的人,全都該死! …… 當晚大雨如注。 望月在屋中,坐在榻上打坐。眼皮直跳,屋外的大雨,攪得她心神不寧,幾次調息真氣,都繼續不下去,念再多的口訣,也沒有效果。 她心煩意亂地下了榻,到桌前燭火前,拿一根簪子挑燈芯玩。一邊聽著外面連綿的雨聲,心中抱怨:這么大的雨,云瑩跟江巖到底去哪里玩了啊,這么晚都不回來。云瑩不回來,自己就先睡的話,回來后又會被吵醒……那個小姑娘,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 她就靠坐在窗前桌邊,雨聲中,忽感覺到有燈火搖晃,外面有人聲。 聲音不對。 望月凜然,將簪子插上了發間,就推門而出。她看到云門弟子們、茗劍派的弟子們,都舉著火,往一個方向去。一邊抓住一個人,問,“發生了什么事?!” “現在還不清楚,”被她拉住的弟子擦把臉上的雨水,惶惶然道,“江師兄抱回了一身血的云師妹。云師妹好像沒氣了……我們都過去看。” 什么? 望月手一松,那名弟子立刻前去了。 大雨滂沱。 此夜不寧。 那個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事情在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望月站在雨中。這雨讓她心生茫然,她怔怔然而立很久,慢慢的,垂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寫的比較累,晉江抽的太狠,心情持續不好。本來就不是多勤奮的人,然而自己勤快了,晉江卻不停抽抽抽。這周上了好榜,收益卻比不上榜時還差,昨天更是史上最低。就連這章,十點半就寫好了,卻發不了,都是app幾經周轉才傳上的……所以實在被晉江的抽折磨的心累,明天請假休息一天,后天再恢復日更。 ☆、第112章 12345 天邊幾許雷聲,轟鳴聲中,有亮光刺啦劃破天幕,刺得人心寒生畏。在雷點中,雨下得有更大了,豆大一般打在身上,滴滴答答,撥動心弦。 四周黑魆魆的,樹木被風雨吹得嘩啦啦,摧枯拉朽。夜霧凝乳般在山間暗光中彌漫開,濕寒四溢。 雨大如潮來。提著燈籠,都有些認不清前方的路,只能麻木地跟隨人群往前擠。在雨水泥洼中,深一腳淺一腳,走得頗為艱辛。難以想象才入春,就有這么大的暴雨。燈火成游龍,皆是云門弟子和茗劍派弟子在眼前晃。 望月到了弟子們圍著的一個房間,里面燈火很亮,在夜中照得些微刺目。門外還有許多弟子進不去,都在擔心地伸著脖頸往里看。望月聽到里面一個男聲沙啞的吼聲—— “她明明還有脈!你為什么救不了!庸醫!” 外面,立刻有弟子飛奔入了夜雨中,大喊著,“神醫呢,神醫呢?!山上就沒有一個醫術高的人么?!” 一會兒,一個搖著頭的大夫模樣的中年人,背著醫箱從屋里出來。他嘀咕著,“明明沒氣了,完全是靠你們的真氣吊著那口氣,氣一散就死了,何必呢?” 他撞上一個少女,抬頭,看到是一個云門女弟子。 這位女弟子倒不像周圍人一樣跟瘋子似的,反而很冷靜問,“沒有氣了?” 大夫定了定神,看看屋里那無藥可救的人,嘆氣道,“遇到這種事,你們心里都不好受,我能理解。但是,也得認命啊?!?/br> 望月點了下頭,讓出了位置,看那位大夫離開。 繼續聽里面的聲音,望月有點忍不住里面男聲是誰,像是江巖,又不像是江巖。她應該聽得出江巖的聲音,但是江少俠……又怎么會有情緒如此失控的時候呢?望月凝神辨認半天,便要進屋,卻被一個茗劍派的弟子攔住了。 這位弟子說,“師妹,里面人已經滿了,現在在等別的大夫過來。你沒事的話,就不要進去添亂了?!?/br> 望月不為所動,往里走,“我有事。” 這些茗劍派的弟子被大師兄洛明川吩咐守在外面,不讓閑雜人等靠近。外面不光有茗劍派的弟子,也有云門的弟子,聽說里面不讓進,就都不進了。誰像這個小姑娘一樣,就跟沒聽到叮囑一般? 沒見到這么不聽話的弟子,本就心煩意亂,還來添亂,這個茗劍派弟子當即欲出手。兩人正要大打時,旁邊進來一個聲音,“楊師妹?” 望月一看,是尚淮。尚淮一身濕漉,頭發貼著面頰,唇緊抿,眉蹙著,提著一口劍從屋中走出,看起來很是糟糕。他見到望月在這里,便問了一句。 望月看眼他手中提著的劍,心有了然,想他大約是要找殺人兇手報仇,卻又不知道那殺害云瑩的兇手又是誰。望月沒有問,反是尚淮問她,“你在這里做什么?” 望月答,“我要進去看看……也許會有點事?!?/br> 尚淮低頭一想,與望月清亮如雨的眸子對著。雨聲嘩啦啦,檐下滴落如注,飛上兩人輕薄的春衫。半晌,尚淮點了頭,跟旁邊的弟子說明一番后,就側過身,讓望月進去了屋子。 望月進去第一眼,便看到床上奄奄一息躺著的云瑩,還有跪在床邊,抓著她的手的江少俠。 屋中其實人也不多,都是幾位比較眼熟的弟子,分散開來站著。望月看到云瑩身上的黃衫,已經被血染得紅了大半。她臉色無光,眼睛、鼻子、嘴角、耳朵,都有凝固的血跡。望月只看一眼,中毒之兆,生氣全無,基本沒救了。 她看到那個茗劍派的大師兄洛明川在床邊,都沒有看自己的師妹,反而在輕聲勸僵著肩的江巖,“江師弟,你別再給師妹輸真氣了。沒有用……大夫都說沒救了……”說到后面,他聲音帶哽咽,壓抑著情緒,道,“你讓師妹好好走吧。我們代師妹管碧落谷,討個說法!” “不,”江巖望著床上的少女,平聲說,“她還沒有死。我輸真氣給她,你們去找大夫……她一定會好起來的?!?/br> “師弟,你不要傻了!云瑩不會有救了!你現在需要做的,難道不是手刃仇人嗎?!” “可難道我手刃了仇人,瑩兒就能活過來嗎?!”江巖盯著床上的人,“我不殺人,我也不要別人的命,我就想她睜開眼?!?/br> 他看著床上的人,握住她的手腕,不住的催動真氣給她。過久的傳輸真氣,讓他面色蒼白、搖搖欲墜,他卻握著床上少女的手,不肯松開。他垂著眼,溫和地看著床上人,再重復一遍,“我不想殺誰,我只想瑩兒活?!?/br> 殺誰呢? 殺了路萱萱,瑩兒還是死了。 屠盡碧落谷,瑩兒還是死了。 那些都沒有意義,他只想云瑩活過來。 她是他的未婚妻啊,他貫日見她就不自在,也沒有好好跟她說過話。她那么乖順,那么柔婉,又才入江湖,也沒跟人結仇……為什么有人狠心到,想要殺了她呢?什么樣的仇恨,非要殺了瑩兒呢? 他想不通這世間的人心,他也不想去想了。他只盯著床上的人,盼望她睜開眼,婉婉地紅著臉,叫他一聲“師兄”。 洛明川看著江巖,有些不忍心,“她的筋脈都斷了啊……你送真氣,大部分也流不進體內,你、你……” 江巖不管。 洛明川呆呆看著他,看著師妹。他心中不忍,目有澀然,狼狽地轉過頭,就看到旁邊不知何時站著的小姑娘。他定神一看,認出是楊望月。心中不解望月怎么能進來,但洛明川仍然點頭,跟這個姑娘打了個招呼。 望月向他招了招手,指指門口,便往那邊走去。洛明川沉思片刻,回頭看眼冥頑不靈的江巖,心想此事也與望月有關,且看看望月要說什么吧。 兩人出了屋子,站在門口,也不管旁邊弟子好奇往屋中看的目光,望月明確而直接地問,“云瑩被誰所傷,為什么?” 洛明川看著她,“這事,說起來,也與你有關?!?/br> 望月怔了一下。她這樣問,原本是打算問出實情后,為云瑩報仇的。云小姑娘怎么說,也和她算交好。如今死得這么不明不白,望月心里有些不舒服。然她又并非走不出過去、一味沉溺的人,在她看來,既然云瑩已死,那像江巖那樣傻傻的行為反而沒用,還不如找出兇手,手刃敵人呢。 甚至望月想的很清楚,這些名門弟子,個個門規一堆。別看剛才尚淮提著劍出去了,但有門規壓著,他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望月沒關系。 她想殺誰就殺誰。 大不了云門不接受,她轉頭回魔教。她并不為云門的門規所束縛,她可以無牽掛地為云瑩復仇——相信楊清也能理解。他也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 然此時,洛明川卻說,“此事與你有關”,讓望月的眸子看著他,聽入了神。 洛明川說,“傍晚時,我和江師弟談一些事,有別的門派女弟子匆匆找來,說路萱萱對云師妹下手。而歸結原因,是她們在和師妹說起你與路萱萱的擂臺賽,師妹堅稱路萱萱自作自受,惹惱了路萱萱。路萱萱比師妹武功要高,又發了瘋,師妹不是她的動手。她挑斷了師妹的手筋腳筋,還廢了師妹的心法,給云師妹下了毒……這是我們過去時,看到的?!?/br> “弟子們只匆忙按下路萱萱,找碧落谷的人要說法。我和江師弟帶云師妹回來,在中途,云師妹便沒有氣了。然江師弟不肯放棄,把自己的真氣傳過去,護著云師妹那點兒脈搏……他才多少年的功力,這么浪費下去,他的武學也要廢了?!?/br> “一個路萱萱,竟要毀了兩個人!” 再不叫什么“路師妹”,而是直接喊“路萱萱”。什么門派弟子間的情誼,在路萱萱對云瑩下殺手時,已經不見了。 洛明川很憤怒——路萱萱居然敢! 而因為她是碧落谷的弟子,他們茗劍派得罪不起的大門派,如果云門不插手,他們竟然只能這么認了! 望月看著洛明川,半晌,“……你不阻止江巖,是要把云門也拉進去一起瘋?” 洛明川目光不躲閃,冷聲,“沒錯。路萱萱殺了人,我們茗劍派對付不了。幸好云師妹還有江巖這個未婚夫,我默認他這樣瘋,就是要云門也扯進來。血債血償,碧落谷就算是四大之一,也別想護路萱萱周全!” 望月沒說話。 洛明川盯著她,“你在想什么?覺得我利用云門?如果不是因為你,云師妹根本不會出事!你們云門不該負責嗎?!” 望月看眼他,并沒有生氣。她臉色平靜,眸子太過清亮而讓人看不透真實想法,她只說了句,“我沒心思管你們的算計,隨便你。我要進去看看江巖了?!?/br> 洛明川一怔之下,一腔無處宣泄的怒火尚沒有找到發泄口,那個少女,就繞過他,重新進屋去了。洛明川回頭,看到屋中,那走向江巖的少女,再看面前的大雨。他雙肩顫抖,無力地靠著墻面,看著大雨傾瀉,再不想進逼仄的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