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風掌門默了片刻,說,“……好歹我們是正道,他們魔教人的生死,本就跟我們無關。甚至魔教人內部殺戮,我們還應該高興。姚丫頭這樣做,也不算什么大過。” 沈清風沈長老嘆口氣,“話雖如此,但到底有些不敢茍同。”頓了下,又恨聲,“定是魔教那種危險的價值觀,給姚師妹洗腦,才讓姚師妹變得這樣冷血的。” 他倒不曾說是姚芙本身的問題,也不肯說云門不該讓姚芙回來。 風掌門只好說,“再看看吧。” 此事揭過,大典繼續。 當前山大典進行時,姚芙領著原映星往后山的客房而去。行在林間,已入秋,草木漸枯,綠意稍減。山中清涼,潮濕,不如姚芙心情之忐忑。 她余光去看,比她走得慢半步的青年負手,觀賞山中景致,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半分。 但是她知道,眼前的原映星,還是那個和她相處五年之久的原映星。 山中時而聽到鳥叫聲,讓姚芙略有恍惚之意。像是還在西南工布的時候,那里也多山多樹,且比終南這邊更為繁茂。那時,她就常與原映星在林中散步。一如今日。 姚芙心情輕快了些,低聲,“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 指的是他分裂的人格,是否有好轉的現象。 原映星的目光,落在她頭頂上方一分,噙笑道,“你不出現在我面前,我覺得我一輩子都不會病發。” 語氣懶懶,態度閑適。他是真正之放松,絲毫沒什么壓力。 自回到魔教,另一個意識沉睡后,這是他現在最好的狀態。思維清晰,精神正常,想殺誰就殺誰,想見血就見血。他對望月又沒有太大感情,姚芙還背叛了他——他有什么可顧慮的呢? 失去了感情的束縛和搖擺,這個意識,如今是原映星最清醒的狀態。沒有任何外界刺激,即使剛才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望月。即使是這樣,身體里的另一個意識,也沒有想蘇醒的征兆。 原映星嗤笑:另一個他,是心灰意冷了吧?安排好了月芽兒的一切,就想一直睡下去,再不想見月芽兒了。 覺得人間至苦,不愿醒來。 他想,這樣也不錯。 棠小玉和木堂主那邊,都請了人,或者用非凡之力檢查他的身體,但那些巫師,并沒有發現什么問題。原映星就把這事丟到了一邊,覺得只要沒有意外,兩個意識共用一個身體,另一個不醒來的話,他也沒什么需要注意的。 他武功這么強大,說不定也能長命百歲呢? 原映星好玩般笑,“只要你不湊到我面前來,我就正常得很。” 姚芙:“……” 心口如若重擊。 讓她臉色煞白。 原映星忽地俯身,逼近她面孔,鳳眼飛揚,輕聲問她,“阿姚,你為什么這么關心我的狀態?你有事在瞞著我吧?” “……我關心你,你是知道原因的。”被他按住肩膀抵在桐樹前,姚芙聲音艱澀。 青年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似情人般溫情款款,“你這么說,我就突然想起來。似乎我的變化,開始于你的出現?還有你那些奇奇怪怪的報告……給誰報告?云門嗎?可我看,云門對魔教,并不太了解啊。” “阿姚,你又在騙我啊,”他捏著她的下巴,晃了晃,眸子的冰雪已經聚起,“你最好能一輩子騙著我,否則若我知道……你了解我的。” “我對你的心意,絕無疑問,”姚芙低著頭,輕聲,“其他的事,我在想辦法。我不會負你的。” 原映星涼笑一聲:不會負他? 那她就殺月芽兒? 她憑什么殺月芽兒? 無論是哪個原映星,月芽兒都是最重要的。不管愛不愛,都是最重要的。另一個意識對姚芙有殺心,而他、他……他又何曾不是對她滿滿的失望和痛恨呢? 他好奇問,“你當初,為什么非要殺月芽兒?她怎么礙著你了?” 姚芙臉色雪白,閉著眼,長睫顫動。 望月沒有礙著她。 可是大綱任務就是結束于望月之死,原映星投歸正道啊。 她又不知道,當同人的劇情結束后,不再有系統的強制劇情,原映星身上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就是連望月,都沒有真正死亡——她都不知道望月為什么能重生。她以為是世界出了問題,她除了如實向公司反饋情況,也沒有別的思路。 姚芙只能道,“我覺得你喜歡她。我見不得你和她那樣親近。” 原映星:“……” 冷笑兩聲,松開了掐著姚芙下巴的手。 他怕自己一用力,就當場殺了姚芙。心里對姚芙,再次更加失望。 哄騙他。到現在,還要繼續騙他。 他曾經多喜歡她,現在就有多惱她。世上怎么有這種女人呢?她又在圖什么呢?每次想給她一個機會,她都拒絕了。他好幾次跟她說“你不要負我”,姚芙都當耳邊風……那她就別怪他利用她了。 姚芙追上他,“我會盡力促成正道這邊所有門派與魔教的和解。你希望的,我都會幫你做到。” 原映星嗯一聲。 姚芙又說,“我幫你做到這些,你能原諒我嗎?” 原映星輕笑,“……那得看到時候,你遇到的是哪個我了。” 他這樣一說,姚芙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原映星瞥她一眼,心中再次肯定,自己的意識分裂,或者真的和姚芙脫不開關系。他心中驚疑,尋思暗暗讓棠小玉去調查姚芙。但他又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姚芙怎么能對自己產生這么大的影響? 圖什么? 做事總有目的。然而姚芙的目的,原映星看不清楚。 只能按下不提。 眼下,還是先達成魔教和云門的合作吧。 姚芙以為他想和解,是為了兩人正道兩立的關系,她心中還抱有期望,因當初,她就懇求過原映星跟正道和解的事。這到底是一分希望,讓姚芙覺得,原映星身體強大、然精神脆弱,只要她耐心對他,他這樣的性格,很容易原諒自己。 她又不知道,原映星現在所做,實是補償望月。他自覺是自己害死了望月,望月而今想和楊清在一起,他有責任為望月提供最好的條件。他要給望月提供強大的背景助力,讓望月就是嫁給了楊清,嫁到了云門,有魔教在背后撐腰,望月永遠不需要委屈自己。 原映星欠望月一條命。 不管是zuoai人,還是做兄長,他都要還回去。 如是,原映星在云門后山住了下來,單獨的一個院子,只有幾位長老和掌門去與他交談過,門派其他弟子,都不怎么允許接近那處院落。 三日大典少了原映星的攪局,進展得還算順利。 隨著時間往后推,弟子們那口憋著的氣,越來越輕松。 望月卻從來沒有松口氣的感覺:第一,她見不到原映星;第二,她見不到楊清。 原映星作為魔教教主,呆在云門,屬于被嚴加看管的范圍。望月這樣的外門弟子,想要接近,不是那么容易的。 楊清則是始終忙碌。被云門掌門領著,跟各派打交道。門中大典時,還時有門派弟子間的武學切磋,為防止意外,楊清也被派去鎮場。三日下來,各派弟子對云門這位年輕長老的作風,都心生好感。 風掌門其實最開始,真打著公布楊清和姚芙婚約的打算。 但在第一天原映星出現后,風掌門對姚芙產生了懷疑,楊清本身態度也不熱絡,風掌門就壓下此事,想再多看兩天。兩天之內,風掌門也跟原映星交談過。看出對方是真的很有誠意,風掌門猶豫的天平,就漸漸傾斜了。 但云門中反對的長老也很不少,比如沈長老。沈長老的長子曾死在魔教手中,雖然早就手刃了仇人,但是看到魔教人,沈長老還是很生氣。 風掌門給沈長老看了原映星送來的木函,一份魔教的賬目往來,一份魔教送來的禮。 沈長老拿著木函的手一抖,感覺千斤重壓在手,他沉默了。 半晌后,道,“魔教是真的有錢……但是我等與它的作風,實在差得太遠……哎,總之師伯再多想想。” 風掌門沉吟道,“讓清兒先去談談看吧。我看他一直挺積極的。清兒也不會損我云門的利益,讓他探探底,看看魔教的底線在哪里。” 沈長老嘆口氣,默認不語。他自是不喜魔教,但他也是云門長老。看著天大的好處在前面,他也只能沉默了。 云門的弟子們,私下里偷傳,各種各樣的消息,弄得人人好奇。 最為好奇的,快別憋出內傷的,就是望月了。 積極打聽消息,然真真假假,很難分辨。 下午幾大門派弟子在前面比武,她對任何不見血的武功切磋都沒有興趣,不能殺人,點到為止,有什么好比的?在魔教的時候,說比武,那就是要死人的。望月看了兩眼后沒興趣,又遠遠隱約看到一點兒不尋常的動靜,就跟了出來。 跟到原映星所住院外,聽弟子討論,說楊清在里面。 望月站在院外一棵樹后,蹲在地上咬手指頭,很是心癢。 “楊師妹。”身后一聲喚。 望月受驚般跳起回頭,看到眉心朱砂的少年,拍拍胸口,“蘇師兄,你嚇死我了。” 好奇問,“蘇師兄,你怎么在這里?” 蘇銘頓了下,“林長老讓我給楊師叔送份賬目。”他手里一本書。 望月了然,向蘇銘揮揮手,示意他進去吧。 蘇銘卻不動,看著她,忽問,“不如你幫我送進去?” “啊?”望月吃驚,“為什么?” 蘇銘看著她,“你不是很想進去嗎?” “……” 蘇銘說,“我進不進去無所謂,但我看你在這里磨蹭半天,似乎很想進去、又沒有理由。你這么想進去,就幫我送書吧。” 望月:“……” 不。 我其實也不是特別想進去。 院子里談判的人,不止有原映星、楊清,還有好幾個我臉熟的長老。我進去后,很可能引起誤會。 我就是心癢而已。 但是看著面前清俊少年,望月很疑惑,蘇銘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是啊,從一開始她跟蘇銘認識,蘇銘就總在幫她。 她最初還懷疑他是魔教的女干細,才對她這個舉止奇怪的人諸多上心。然江巖說不是,蘇銘的身份沒有問題。 望月就更不解了,蘇銘何以對她如此? 當初從沈長老手里救她一命。現在更是把進去見客的機會送給她——這可是一個做不好,就會受罰的啊。 望月警惕看他,“蘇師兄,你直說吧,你對我到底有什么企圖?你這樣,弄得我心很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