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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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潘士堯太過自責,潘陽拍拍他肩膀,寬慰道,“事情都發(fā)生過了,不要想太多,吃一塹長一智,下回別再來斗狠的,該示弱時就示弱...” 其實潘陽又何嘗不理解潘士堯的想法,自己辛苦掙的錢,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給那幫二流子,可面對那種不怕死的人,實在沒必要去跟他們拼命,這世道啊,無論什么時候,想掙點錢都不容易。 除夕這天,潘士松把他身上的一百五十塊錢交給了張學蘭,并且道,“娘,這錢留著你和阿噠用,這些錢我暫時花不到,家里花錢的處多,你收著,等過完年開春了,買兩件衣裳穿。” 潘士松身上就留了二十塊錢抽煙錢,其他的全給了張學蘭,他畢竟還不會開車,卡車是潘士堯和田旭剛合伙買的,他占不到份子,只能以學徒的身份領點工資,雖然這樣,潘士松也十分愿意跟著潘士堯跑長途,因為能學到開車這門技術不說,接觸的人見的事也多,可比待在家歷練人多了! 潘士松不是個圖安逸的人,他喜歡這種刺激的生活方式,哪怕有危險,他也愿意干。 張學蘭不愿意要潘士松的錢,她老三沒去縣城前,在窯廠干了這么久,一分錢都沒管他阿噠要,現(xiàn)在辛苦掙點錢,還要都給她花,張學蘭心里熨帖的同時,又有些發(fā)酸,把錢塞回了潘士松口袋里,笑道,“我和你阿噠手里都有錢,你掙的,留著你花,只要不出去鬼混花掉了,我都不心疼,你自個留著買兩件衣裳,再不然,就收著娶媳婦用。” 翻過八二年這個年頭,潘士松也就十七啦,是該考慮存錢娶媳婦的事了。 潘士松這兩年身體抽芽似增長的同時,面龐越發(fā)立體了,高鼻梁,深眼窩,五官長得本來就好,加上又遺傳了老潘家男人瘦長的體型,老一輩人看到潘士松這個小伙子,可能會說,哎呀,小伙子長得不錯,就是太瘦了... 可看在年輕一輩的姑娘眼里就不是那回事了,潘士松無疑是能入得了她們眼的對象,有大膽的姑娘,更是會主動跟潘士松套近乎。 就過年這些天而已,潘陽都不止一次瞧見有別的女人跟她爸混在一塊玩,每回碰見了,潘陽都忍不住要甩幾個冷眼過去,希望能以眼神制止這幫小妖精,不要勾搭她爸。奈何現(xiàn)在都是新時代了,男女平等,處處倡導自由交往,還不準人家在一塊玩了? 壓根就不會有人搭理潘陽這個糟老頭子。 這么直勾勾的拿眼往人家姑娘身上瞅,人家姑娘不拿石頭子砸她這個色.老頭就不錯啦。 難怪潘陽她媽總說她爸年輕的時候小女朋友可多啦,能不多么,本來長得就不丑,再穿衣裳打扮打扮,那就是一株移動的桃花啊,能不招蜜蜂么... 這種現(xiàn)象看在潘陽眼里頭,可把她給急壞了,恨不得把她媽接來老潘家家住幾天,以前潘士松在窯廠干活,他們還能見見面,現(xiàn)在可倒好了,都半年沒見面了,不見面,哪能培養(yǎng)出感情! 白天事多,潘陽還不會糾結這事,到晚上就不成了,躺床上翻來調去不睡覺,跟犯了牙疼病似的,直哼哼,她不睡覺,惹得張學蘭也沒法子睡。 惹惱了張學蘭,張學蘭直接拿腳往她身上招呼,差點沒把她從床上踹下去。 張學蘭也是被潘陽折騰的牙疼,惱道,“大晚上的不睡覺,鬧騰個什么勁!” 潘陽干脆轟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把張學蘭也給拉了起來,道,“不成,你明天就說說你兒子,我不好說他,你就跟他說,這男人哪能這么花心,不能見一個喜歡一個,做人得專一...” 潘陽在這絮絮叨叨,張學蘭是聽得云里霧里,氣得逮著潘陽胳膊狠擰了一下,道,“你腦子壞掉了啊,你讓我跟誰說,跟誰說啊!哪個兒子!” 潘陽氣得拍床板,就差沒用吼的了,“老三,我說老三!你看看他最近,一天天的不著家,盡出去鬼混,還專跟一幫姑娘鬼混,我都不好說他,真不像話!” 張學蘭還以為是什么天大的事,看把她男人急的! 張學蘭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了下來,裹緊了被筒,不甚在意道,“孩子從年頭累到年尾,過年了這幾天出去玩玩怎么了?再說又沒干什么淘氣事,一幫姑娘跟著他,那是好事,說明我們老三招姑娘喜歡,以后不愁挑不到俊媳婦,大晚上的,沒事干cao什么閑心!” 這回張學蘭和潘陽所在的角度就不同了,張學蘭是站在母親的角度上看待這件事,她巴不得多多益善,可潘陽就不行了,她站在的是閨女的角度,看除了她媽以外的所有女人都是狐貍精,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看到這幫狐貍精圍著她爸轉悠,她就來火。 不成,不成,她得想法子給她爸她媽創(chuàng)造機會。 打定主意后,次日潘陽把潘士云偷摸喊到了一邊,壓低聲音對潘士云道,“閨女,阿噠拜托你幫我個忙。” 潘士云一瞅潘陽這樣,立馬警惕了起來,反問道,“先說說看幫什么忙,看我能不能答應。” 潘陽從褲口袋里掏出五塊錢,回頭瞅了一眼張學蘭,見張學蘭正帶她兩個孫女喂小雞,壓根沒空搭理他們父女兩,這才對潘士云道,“你騎自行車去姚家村把姚祺妹接過來住幾天,就說你想帶她來家玩玩,如果答應,這十塊錢就是你的。” 潘士云直接拽過潘陽手里的五塊錢,瞬間懂了潘陽的意思,點頭笑道,“就這點小事啊,放心阿噠,我現(xiàn)在就去姚家村,一定把姚祺妹給接來!” ☆、第16章 號一更 潘士云騎自行車出去一趟,再回來時,還真把姚祺妹給帶到了老潘家。姚祺妹可不是頭一次來老潘家,要知道,窯廠燒磚的時候,她幾乎天天都要來幫潘陽帶飯,和老潘家上下都混了個熟。 眼下見她來了,大家既不過分客氣,也不會不聞不問,說白了,就是拿這姑娘當自己人看。 外頭太陽好,秀英把零嘴都裝在籃子里,拎到廊檐下,招呼姚祺妹坐廊檐下曬太陽、嘮嗑。姚祺妹是個自來熟,她爽朗又大方,和誰都能聊,再加上潘士云,這三個差不多大的圍成了個小圈子,開始扯東扯西。 她們聊天時,潘陽就坐在不遠的地方編雞籠,張學蘭準備過幾天再孵一窩小雞,反正沒事,索性把雞籠先編出來備用。 張學蘭蹲在太陽底下剁豬草,時不時加入姚祺妹她們的談話中。 張學蘭道,“小妹,你大嫂快生了吧?” 姚祺妹的大嫂就是潘廣臣的meimei潘廣玲,廣玲家就挨在老潘家后頭。 聽張學蘭這么問,姚祺妹笑道,“我聽娘說,估計就這兩天了,剛才士云姐帶我過來玩,我大嫂也想來的,可她眼見就生了,我娘不讓她回來,怕孩子生在外婆家...” 張學蘭哈哈笑了,“要真生在廣臣家,那韓乃云得氣壞了。” 他們這邊有個習俗,快生的媳婦最好不要回娘家,若是在娘家肚子痛準備生產,那樣婆家會不高興,因為他們這邊人普遍認為在哪家生就是哪家人,要是娃娃生在了外婆家,以后一準向著外婆,不會向著奶奶,所以韓乃云才堅持不讓潘廣玲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回娘家。 幾人說笑間,張學蘭突然想到什么事,笑著問姚祺妹道,“小妹啊,你和我們老三同歲,已經十七了吧?都大姑娘了,有沒有人給你說對象呀?” 張學蘭這話可算是問到了關鍵點上,潘陽立馬豎起了耳朵。 被問到這種事,姚祺妹雖然有些羞澀,但仍舊抿嘴笑道,“頭兩天相看了一個。” 什么?相看了一個! 潘陽頓時沒心思編雞籠了,放下手里的活,急道,“才這么小,急什么呀,寶忠也真是的,這么急著把閨女嫁出去...那人你看怎么樣?” 這話要是張學蘭問也就算了,潘陽好歹是個男人,還是糟老頭子一個,冷不丁逮著人家年輕姑娘問相親這種事,還怪叫人家姑娘為難的。 潘士云把話茬子接了過去,嗔道,“阿噠,你也真是,我們娘幾個說話,你插什么嘴,說得小妹都不好意思了。” 姚祺妹靦腆的笑了笑,擺手道,“沒事沒事,都是自家人,叔也是關心,才急著問我...還成吧,我阿噠娘說瞧著行。” 潘陽聽她媽這么說,心里咯噔下,涼了半截子,心里頭暗惱,這種事就不能拖,越拖中間事越多,要是萬一她爸和她媽互相對不上眼,還都看上別人了,那她和她弟怎么辦?難不成從石頭縫里蹦出來?! 此刻潘陽恨不得把潘士松給揪回來搖醒他,再不抓緊時間,他媳婦就要跟別人跑啦! 相較于潘陽的抓狂,張學蘭則要淡定許多,雖然她想過要是姚祺妹沒有對象,就把這姑娘說給她的老三,眼下聽姚祺妹說才相了一個,心里可惜是可惜了點,但還是打心眼為姚祺妹高興的,畢竟女大當嫁,能說個好人家最好。 想到這里,張學蘭又把視線落在了潘士云身上,潘士云比姚祺妹還要大一歲,今年已經十八了,村里村外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還在上學的姑娘,一般不會有人提親事,怎么也得她們下學了再說。 她這閨女要強,死活是要考高中的,高中還有三年呢,等高中念完,她閨女就得二十一了,要是能考上大學就不說了,關鍵如果考不上,那她閨女絕對就成了村里村外沒人要的老姑娘! 張學蘭是個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想到哪就說哪兒,“士云啊,你看看人家小妹,小妹比你還小呢,都說親事了,你呀你,那個書不能念,再念幾年念成老姑娘可怎么辦,是要愁難死我和你阿噠嗎?” 若是以往張學蘭這么說,潘士云估計都不敢吭聲,可她現(xiàn)在差不多摸清張學蘭的脾性了,你若真是跟她頂嘴,她也拿你沒法,而且她也不是真不講理的人,只要能說服她就成。 潘士云就道,“娘,要是我考上,以后去大城市上大學了呢,還能帶你去大城市看看,以后我要是在那定居,我就把你和阿噠接去一塊住,多好,你就非要想我考不上大學呀!” 張學蘭哼了哼,道,“我倒是巴不得你能考上,省得變成老姑娘在家把我磨死...寒假作業(yè)都寫完了嗎,我可告訴你啊,要是考不上高中,立馬下學給你說親事嫁出去。” 這娘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可把姚祺妹和秀英逗得樂不可支。正說笑間,潘士松從外邊回來了,因為趕著新年,潘士松從頭到腳換了身新衣裳,長得好的人多少都有點sao.包,天還沒完全暖和起來呢,就換上了白襯衫,外頭搭配時下最流行的雞心領紅毛線衣,露出一截白得發(fā)亮的衣領子,再套一件帶棉的夾克,下.身是牛仔褲,腳上是白球鞋... 潘士松這sao.包的一身衣裳,在生產隊里隨便走一圈,回頭率老高了,他這身穿法在農村里頭還是少有,就算有了,也沒他長得俊,能不惹年輕姑娘的注意么! 饒是姚祺妹見慣了潘士松干活時的邋遢樣,這會兒也得承認,她被他這身sao.包衣裳給‘驚艷’到了。 因為大家都熟了,姚祺妹想也沒想就道,“干嘛啊,穿得跟花孔雀一樣...” 在外頭受了一圈的夸贊,結果回來被姚祺妹說成花孔雀,潘士松能爽么,伸手朝姚祺妹額頭上彈了一下,惱道,“我這叫時尚,什么花孔雀,會不會說話...” 潘士松話音剛落,潘陽悠悠的來了一句,“可不就是花孔雀,穿得這么sao.包想給誰看?” 潘士松急道,“阿噠,連你也說我。” 不止潘陽要說他,連張學蘭都忍不住要數(shù)落兩句,“還有你那頭發(fā),蒼蠅撐拐杖在上面都站不住腳了吧,你頭上面抹的那是什么?” 潘士松惱了,“抹點頭油不行啊,你們...真是的,我不跟你們說了。” 秀英被那句‘蒼蠅撐拐杖在上面都站不住腳’笑得肚子疼,半響才忍著笑道,“好啦好啦,快都別說士松,一會該急眼了。” 快傍晚時,姚祺妹要家去,潘士云記得她阿噠的叮囑,忙攬道,“反正家去也沒事干,就在我家玩兩天唄,晚上跟我一塊睡。” 姚祺妹是被潘士云唬弄來的,她可沒想過要留在老潘家過夜,她一個大姑娘了,多不方便,當下就拿她大嫂當做借口,道,“不成,我大嫂說不準明天就生了,家里肯定有好些事要忙,我得家去...” 潘陽到底大意,沒想到大姑娘住別人家不方便。倒是張學蘭想到了這點,聽姚祺妹這么說,就沒讓潘士云強留她,而是對潘士松道,“士松你騎車把小妹送回去,反正姚家村離這不遠,想來玩再來。” 姚祺妹笑著哎了一聲,忙朝潘士松看,拿眼神示意他趕緊送她家去。 本來潘陽想留姚祺妹吃頓飯再走,可等吃了晚飯又太晚,怕姚寶忠兩口子不放心,干脆也就不留她吃飯了,讓潘士松趁太陽還未下山,把她送回去。 潘士松拎了自行車出去,長腿一跨,單腳踮地,催姚祺妹別墨跡,讓她快點。 姚祺妹跳上自行車后座,還沒跟老潘家人說兩句客套話呢,潘士松就騎上車嗖一下出巷口,拐彎上了大路,姚祺妹忍不住拍了潘士松一下,沒好氣道,“這么急,趕著去投胎啊!” 潘士松頭也不回,還嘴道,“急著送你去投胎。” 這兩人打從小時候認識開始,見面就總愛斗嘴,要是擱在別的姑娘身上,潘士松還不愿跟人家說這么賤的話,顯得一點品都沒有,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對著姚祺妹,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潛意識里就是把她當做很熟悉很信任的人了。 兩人打了一路嘴仗,途徑程家村生產隊的時候,姚祺妹突然閉了嘴,因為她瞧見前兩天相親的對象了,那人也瞧見了她。 姚祺妹突然忸怩了起來,酡紅著臉,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跟她相親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自行車冷不丁的輕了很多,潘士松一回頭,發(fā)現(xiàn)人沒了,再一看,姚祺妹已經離他老遠了,站在路口同一個長相一般,身高一般,穿著一般的年輕男人在說話。 潘士松掉頭又騎了回去,瞅著年輕男人,問姚祺妹道,“誰呀。” 姚祺妹不好意思了起來,并沒有向潘士松介紹,而是指著潘士松對年輕男人道,“這是我兄弟。” 兩家人本來就要好,她和潘士松打小一塊長大,潘士松可不就是她兄弟。 年輕男人點了點頭,憨憨的笑了,又同姚祺妹說了會話,直到潘士松等得不耐煩了,不停催促,這兩人才話別。 等男人走遠了,潘士松忍不住諷刺道,“當我不存在呀,等你這么久,黏黏糊糊的,膈應人。” 姚祺妹甩了他一記白眼,沒好聲道,“要你管,樂意!” 說著,跳上了車后座,催促他快點騎車家去。 潘士松蹬了一會自行車之后,才慢吞吞問道,“剛才那人,你對象啊...” 姚祺妹嗯了一聲,大方承認道,“頭幾天才相的,他瞧著還成吧?” 年輕的大姑娘對自己的伴侶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幻想,可姚祺妹就從未想過,像腦子開竅晚似的,用韓乃云的話來說她,那就是一天到晚樂呵呵,沒心沒肺的瘋丫頭片子。 直到翻過這個年頭,突然有人給她說對象了,她才意識到,原來我已經這么大了,都到了結婚的年紀了... 見面就見面吧,不像有的姑娘愛俏,要求對象長得要好看,家里條件再好點的,那最好不過。姚祺妹好像對未來的伴侶就沒什么要求,因為沒有要求,也就無所謂失望與欣喜,總得來說,就是對那男人沒大感覺。 她阿噠娘說好,那就是好,說靠譜,那就是靠譜。 不過有一點好,那男人看起來挺老實,姚祺妹喜歡踏實又老實的男人,譬如她阿噠。 到底是頭一次相親,姚祺妹還是有些羞澀,眼下潘士松已經瞧見她對象長什么樣,姚祺妹索性也就放開了,直接問潘士松怎么樣。 潘士松嗯了一聲,想了想道,“人是不錯,就是像塊木頭,一看就是個不會混世的人,配你可糟踐了。” 姚祺妹一聽,當即不樂意了,照著潘士松的后背就是一拳頭,惱道,“我怎么了,配我怎么就糟踐了!” 她這一拳頭可是用了狠勁,潘士松的心臟差點沒給她錘出來,倒抽了一口氣,火大的吼道,“你自己看看,就你現(xiàn)在這副潑婦的架勢,人家這么木,能吃得消你這樣嗎,你還不得把人家給欺負死!” 聞言,姚祺妹悻悻的放下了拳頭,意識到自己脾氣好像真的很不好,訕笑了一聲道,“那...我以后改改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