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南摩邪轉身就往瓊花谷跑。 段白月心里窩火,想站起來卻又眼冒金星,只能靠坐在樹下喘氣。 葉瑾這天一大早就去了后山,因此只有楚淵一人在院中,身邊陪著四喜。 “白俠士,這是出了什么事?”見他急匆匆跑進來,四喜公公趕忙站起來問。 “葉神醫不在?”南摩邪問。 “小瑾去了后山,要晚上才能回來。”楚淵道,“怎么了?” “方才我想去城里買些酒,誰知還沒等出山谷,卻見著一個白衣人正躺在樹下,看著挺高大英俊威猛瀟灑玉樹臨風儀表堂堂,甚至還有一些些貴氣,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卻不知為何受了重傷。”南摩邪滔滔不絕不歇氣,“估摸著是來找神醫治病的,卻還沒等撐到山谷入口,便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楚淵心弦猛然一緊。 “估摸著是死定了。”南摩邪唉唉嘆氣,非常惋惜。 楚淵大步朝外走去。 “皇上!”四喜公公被嚇了一跳,趕緊追上去,“皇上要去何處?藥快煎好了。” “傳旨下去,誰都不準跟來!”楚淵頭也不回。 “皇上!”四喜公公又急又憂,在原地直跺腳,這又是怎么了啊…… 遠遠看到躺在樹下一動不動之人,楚淵腦中空白,有些沉寂多年的情感,隱隱像要決堤。 “我沒事。”被他扶起來之后,段白月強撐著擺擺手。 楚淵握住他的手腕試脈,然后皺眉道:“你幾時受了內傷?” 段白月道:“調息片刻便會好。” 楚淵又問:“你的人在哪里?” “城中楊柳客棧。”段白月道,“無人知道本王來了這里,楚皇盡可放心。” 指下脈相雖虛卻并不亂,楚淵也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其實并無大礙。在經歷過方才的慌亂之后,也逐漸冷靜下來。 段白月問:“可否請人送封信前去客棧?” “這是你的火云獅?”楚淵招手叫來不遠處的一匹馬。 段白月點頭。 楚淵帶著他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出了山谷。 南摩邪遠遠看著,心情甚好。 楊柳客棧里,段瑤正在和段念一道吃飯,突然就有侍衛來報,說王爺被人扶了回來,像是受了傷。 “什么?”段瑤吃驚,趕忙站起來還沒來得及下樓,卻已經人先一步上了樓梯。 “哥。”段瑤趕緊迎上去。 楚淵把人交給段念,轉身想走,卻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段瑤:“……” “我有話要說。”段白月臉色有些蒼白。 楚淵與他對視,微微皺眉。 段瑤納悶無比問:“你是誰?” 段念:“……” 段白月繼續道:“與邊陲安穩有關。” 楚淵在一語不發,扶著他回了臥房。 段瑤想要跟進去,卻被段念生生拉了回來。 屋門被“哐啷”一聲關上,甚至還在里頭插了鎖,段瑤更加迷惑:“你認識這個人嗎?” 段念糾結了一下,道:“認識。” “是誰啊?”段瑤刨根究底,“看著和哥哥很熟,但我卻沒見過,還蒙著臉。”似乎頗為神秘。 段念斟酌用詞:“宮里頭的人。” “哥哥出去就是為了見他?”段瑤遲疑著坐回桌邊,還沒過一會,卻又猛然站起來。 段念立刻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屬下什么都不知道!” 段瑤:“……” 段瑤:“!!!” 屋內恰好有暖爐溫著水,楚淵擰了熱毛巾,替他將臉上血跡擦干凈。 段白月的呼吸已經平緩許多,事實上他原本也沒什么大事,只是被一掌拍得有些懵而已,畢竟那可是南摩邪,用過的筷子指不定都有毒。 “要說什么?”楚淵問。 段白月道:“苗疆有個門派叫歡天寨,似乎與西北反賊暗中有聯系。” “江湖門派?”楚淵意外。 段白月點頭:“掌門人叫李鐵手,貪生怕死又貪得無厭,被外族拉攏算不得稀奇。” “先盯著他吧。”楚淵道,“如今劉府已倒,朝中勢必要大清洗一番。西北那頭若不主動出兵,朕也沒理由先動手。” 段白月道:“那待朝中局勢穩固,楚皇又打算如何解決西北之患?”這些年戰事不斷,楚軍雖派兵掃蕩過幾回,卻也只是將侵入者驅逐出境,并未斬盡殺絕。但如此打打停停,總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劉府一倒,也就意味著阿弩國已名存實亡,漠北各部族隨時都有可能聯合一致揮兵南下,不可不防。 楚淵皺眉:“西南王有話直說便可,何必如此拐彎抹角。” 段白月笑笑:“李鐵手曾派人送來過一封書信,想要拉攏我。” 楚淵到此倒是并不意外,畢竟在旁人眼中,朝廷與西南一直便勢同水火,段白月更是出了名的狼子野心。 “兩軍交戰,能打得對方措手不及自然最好。”段白月繼續道,“若哪天楚皇真想動手除掉這根刺,我可先暗中抽調三萬西南軍北上,與大楚西北駐軍匯合。再假意在西南折騰出動靜,到那時漠北部族定然會以為楚軍主力都在西南戰場,于他們而言乃天賜良機,不可能不反。到那時楚皇便可名正言順,出兵剿匪清賊,永絕后患。” 楚淵道:“條件。” 段白月聞言失笑:“那要看楚皇能給我什么。” 楚淵聲音很低:“你想要什么?” 段白月斂了笑意,沉默許久。 楚淵面色如常,手心卻沁出冷汗。 許久之后,段白月道:“錳祁河以南。” 楚淵猛然抬頭與他對視,咬牙道:“錳祁河以南,是整片西南。” 段白月揚揚唇角:“楚皇也可不給。” 楚淵揮袖出了客棧。 段瑤正站在門口,見客房門被打開,趕緊用燦爛的笑容迎接,結果什么都沒迎接到。 楚淵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了走廊。 “你又在傻笑什么。”段白月在屋內頭疼,“去吧,一路護送回谷,免得又出亂子。” 段瑤小跑下樓。 段念識趣,伸手替自家王爺關上臥房門。 段白月聽著外頭動靜漸小,輕輕嘆了口氣。 南摩邪騎在窗戶上道:“當初就該建議老王爺,送你去戲班子唱情圣。”說不定現在已經成了角兒。 段白月與他對視片刻,然后拉過被子,捂住頭。 “要這么多封地作甚,能吃還是能喝?”南摩邪跳進來。 段白月道:“若什么都不要,按照他的性子,定然又會在心里多一樁事。可若是要別的,想來也不會給。”倒不如就像現在這般,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你問都沒有問過,又怎知別人不會給?”南摩邪把被子丟到地上。 段白月靠在床頭:“我懂他。” 南摩邪胸口很是憋悶。 楚淵武學修為并不算低,自然知道這一路都有人在跟,不過也未計較,獨自回了瓊花谷。段瑤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方才轉身往回跑,打算好好盤問一番,結果剛回客棧就和人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看頓時魂飛魄散:“救命啊!” “混小子!”南摩邪將他扛在肩頭,伸手重重拍了兩下屁股,“連你師父也敢下毒?” 段瑤自知理虧,于是扯著嗓子干嚎。 段白月在房內捂住耳朵。 段念眼底頗為同情,不過也只是同情而已。 縱觀整片西南,應該還沒有誰敢在南摩邪手中搶人。 幾天后,朝廷的書信也送到了瓊花谷,一道前來的還有東南駐軍,是沈千帆的親信。 葉瑾坐在院內啃燒雞。 楚淵推開門進來,笑道:“怎么今日如此有胃口?” 葉瑾吐掉骨頭:“聽說你要走了,慶祝一下。”甚至還需要放一串鞭炮。 楚淵在坐在他對面:“當真不想隨朕一道回宮?” 葉瑾腦袋幾乎甩飛。 楚淵心中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笑:“也好,在外頭自在些。” “以后當皇帝小心著點。”葉瑾哼哼,“不是每回都能運氣好,恰巧被人救。” 楚淵答應:“好。” 四下一片安靜。 葉瑾心里很是奔騰。 按照往日習慣,若是出現此等尷尬場面,他定然會將人攆回去睡覺,但馬上就要走了……似乎應該稍微將脾氣收斂一些。 當然,并不是因為不舍,而是因為這人是皇上,不能輕易就被趕走。 替自己找好理由之后,神醫又仔細思考了一下,平日里瓊花谷的嬸嬸大娘們是如何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