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舅舅就只管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 “就是瞧著如今嬌嬌越發(fā)能干了,我才敢開這個口。”徐禹行以前雖然和謝玉嬌感情也好,可從來不知道謝玉嬌有這些能耐,平常也不過就是給她帶了禮物回來,會對著自己撒些嬌的小姑娘罷了,沒想到這一眨眼,都這般懂事了。 徐禹行想起自己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個女兒也沒放在身邊教養(yǎng),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樣了,便有些感嘆:“等蕙如回來了,讓她跟在你邊上學學,什么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蕙如喜靜,哪里能跟嬌嬌一樣呢!再說了,嬌嬌是命苦,她爹去的早,她才這樣的,蕙如有你這個爹,她可不用像嬌嬌這樣吃苦,依我看,你要是有心思,再給她找一個繼母,這樣也就齊全了。”徐氏對徐禹行姐弟情深,每次說起這些來,話題十有*會變成介紹對象。徐禹行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了,可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謝玉嬌見了,便開口道:“母親放心吧,有句話說,千里姻緣一線牽,舅舅現(xiàn)在是還沒遇上好姻緣呢,等遇上了,只怕不要母親開口,直接就給我?guī)€新舅媽回來了呢!” 徐禹行聽了這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可究竟也沒松口說要找個續(xù)弦。 晚上,老姨奶奶房里的丫鬟來回話說,老姨奶奶那一下子摔斷了尾椎骨,大夫說了要臥床休息,大概得養(yǎng)上半年才能好呢! 徐氏卷著帕子想了片刻,眉梢中才忍不住透出一絲笑意來,對謝玉嬌道:“嬌嬌,老姨奶奶要在床上躺半年,那到時候沈姨娘的孩子都落地了。” 謝玉嬌頭一次覺得這菩薩還當真管用呢!只笑著道:“母親不是說下個月初一要去廟里籌神謝恩嗎?我跟你一起去!” 過了幾日,徐禹行準備好了車馬行李,帶上了幾個人便打算啟程北上了,隨行的貨物一件都沒有帶在身上,請了城里的鏢局押運。徐氏親自送了徐禹行到村口,馬車停在一旁的鄉(xiāng)道上,徐氏瞧著自己文質彬彬書生氣息的弟弟,只忍不住紅了眼睛道:“我們家原本是書香世家,如今卻要你做這些。” 徐禹行低頭不語,眼看著徐氏又要落下淚來,只開口勸慰道:“這年頭能活著都不容易了,還講什么高低貴賤的,我走了,jiejie不必再送了。” 送走徐禹行,謝玉嬌卻還是沒閑著。眼看著那五千件棉衣的交期就快到了。這倉庫也等著新收割的麥子放進去,不能再占著了。劉福根為了這事兒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每天晚上都要去倉庫那邊清點一下成品的數(shù)量。幸好有沈石虎派了人在那里不分晝夜的守著,東西倒是沒有再丟了,只是滿打斷算的,到月底之前只怕還差那么三五百件的衣服。 謝玉嬌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下頭一臉虔誠恭敬的劉福根,側首吩咐道:“紫燕,你先帶你爹找一件客房休息一下,等睡醒了再研究怎么辦好了,東西都已經做出來差不多了,既然放不下了,那就干脆放到別處去,總不能讓糧食沒地方放。”謝玉嬌雖然以前功課算不上最好的,但也知道初夏時節(jié)是梅雨,到時候一連下一個多月的雨,若是沒有一個干凈的地方把糧食放起來,發(fā)霉了就賣不出好價格了。 劉福根見謝玉嬌這么說,揉了揉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三角眼皺成了瞇瞇眼,一臉無奈道:“大小姐,陶大管家正問我要那幾件倉庫呢!我這急得幾個晚上沒敢睡覺,你說這咋辦呢!” 謝玉嬌咬著筆尾想了半刻,開口道:“你先回去睡一覺,等睡醒了去衙門跑一趟,就說這五千件棉襖已經快好了,沒地方放,讓縣太爺派些人來,運走吧。記得一定要把數(shù)量清點清楚,東西拿走了,請他們簽字畫押。” “這能行嗎?”劉福根心里有些沒底,以前謝老爺替官府辦事那都是自己家出錢出力的,怎么大小姐還指使起縣太爺辦事了,這萬一縣太爺生氣了,不高興了,那可咋辦呀? “怎么不行?東西是我白送的,他愛要不要的,你就告訴他,月底我們收麥子,倉庫不夠放了,他們縣衙的糧倉這會兒子還空著呢,這不是資源浪費嗎?” 劉福根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些話他可不敢跟縣太爺講,只是似乎大小姐說的也有些道理,這東西本來就是白送的,哪有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劉福根這會子被謝玉嬌給勸回來了,便點了點頭道:“我也不睡了,一會兒再去倉庫瞧瞧,究竟還差多少件,這幾天來做貨的人也不多了,有的人家開始收油菜了,人手也不夠了。” 謝玉嬌聞言,只低眉想了想,謝家如今雖然人丁稀少,但也有二三十個匍匐,到月底還有十來天,每人分擔個兩三件,那也能趕出百來件來。 “紫燕,你打發(fā)幾個婆子,跟你爹一起過去倉庫那邊,運個一百件棉衣的料子回來,咱們府上分擔掉一百件,等作完了,我月底散月前的時候,另有加成。” 紫燕聽說謝玉嬌要親自做棉衣,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姑娘長這么大還沒摸過幾回針線呢,小時候學繡花的時候,總是看的多學得少,羨慕別人做的好看,自己拿到手里,三五下就沒了耐心。要是被太太瞧見手指尖上扎了針孔,還得心疼好一陣子,就是謝老爺在的時候,也時常說,咱嬌嬌用不著學這些,橫豎都是有人服侍的大小姐,只管享享清福也就得了。 謝玉嬌見紫燕這皺著眉頭的樣子,倒是有些奇怪了,只問道:“怎么了?喊你們做針線不樂意了?又不只你們做,我和太太都要做的。” 紫燕心里默默吐槽,姑娘你省省吧,你當真會做得來針線活? 謝玉嬌這邊才安排好事情,外頭太太那邊派了人來傳話,說是大姑奶奶來了。這大姑奶奶是老姨奶奶的閨女,謝老爺下葬的那一天,謝玉嬌遠遠的見過,只是事情太忙,也沒跟她說上話,倒是剛過去的時候,徐氏跟她聊了幾句的。 按說熱孝期間,親戚間不走動也是常事兒,但因為老姨奶奶摔了一跤,所以徐氏還是派人去給這位大姑奶奶帶了話,這不第二天,她就過來了。 謝玉嬌還沒進正房的大門,就聽見里頭兩個女人正嘰嘰喳喳的說話,聽起來倒是和睦的很,丫鬟眼見,看見謝玉嬌來了,便對徐氏和大姑奶奶道:“姑娘過來了。” 謝玉嬌也跟著抬起頭,細細的看了一眼這大姑奶奶,鵝蛋臉頰,眉眼中帶著幾分溫潤,雖然長相有幾分老姨奶奶的樣子,可看上去似乎比老姨奶奶溫婉很多,想來一個是從小被人當丫鬟使喚長大的,另一個是從小當小姐被人侍奉長大的,這區(qū)別就在其中了。 “嬌嬌如今越發(fā)出落的好了,那天在那邊遠遠看了一眼,盡已是個大姑娘的做派了,嫂子你雖然沒得個兒子,嬌嬌可比十個兒子還強些呢!”大姑奶奶遠遠看著謝玉嬌,眉眼中都含著笑,謝玉嬌便走過去,恭恭敬敬的向她福了福身子。 關于這個大姑奶奶,方才在來的路上,謝玉嬌已經向丫鬟打聽過了,自小是養(yǎng)在謝老夫人跟前的,聽說小時候也是土拉吧唧的,后來徐氏進門,瞧著小姑子被養(yǎng)得跟鄉(xiāng)下妞兒一樣,就對這個小姑子很上心,又是教打扮,又是教認字的,兩人關系倒是極好的。謝老夫人去了之后,大姑奶奶這才回了老姨奶奶那邊住,又過了兩三年,出了孝,老姨奶奶看中一戶姓蔣的人家,跟謝老太爺說了,兩家便過了禮,大姑奶奶就嫁過去了。 那戶人家是秣陵縣的大地主,雖說沒有謝家富貴,但也是當?shù)財?shù)一數(shù)二的鄉(xiāng)紳,當時因為是嫡出的公子哥娶了庶出的姑娘,所以謝老爺覺得不能給大姑奶奶丟了面子,便準備了好大一份嫁妝,又把原本秣陵縣那邊幾塊水田,幾個山頭的果園一起給了對方,這才歡歡喜喜的辦了這場婚事。 聽說大姑奶奶這幾年一連生了兩個閨女,如今在家里地位已經大不如前了,那男的三天兩頭鬧著娶小老婆,只因欠了謝家一些銀子不肯還,對謝老爺有幾分敬畏,所以也沒干正兒八經的接進門,只是私下里必定沒在外頭少沾花惹草的。 謝玉嬌前幾日整理賬務的時候,幸好又看見了這么一筆銀子的借條,心里就越發(fā)有數(shù)了,舊年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那邊田地收成不好,到朝廷征糧的時候拿不出糧食來,是謝老爺幫他填了這個坑。謝玉嬌翻了一下年前的帳,謝老爺也給他填過,這一年積一年的,已經欠下了五千兩銀子來。 對于謝家來說,這五千兩銀子倒是不算什么,可謝玉嬌掐著手指算了算,對于蔣家來說,應該也不算什么。況且這銀子并非一年欠下的,就算家里再窮困,一年還一千兩銀子,如今也該換完了,說白了,也就是欺負謝老爺是個好人,且錢又多,便賴著了。 大姑奶奶見謝玉嬌對著自己行禮,只忙就伸手將她扶起來,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開口道:“瞧瞧這模樣,真是好看,我還記得小時候,大嫂子剛進門那會子,我躲在門縫里偷瞧著,那時候母親還拉著我的手說,這回可給你哥找了個城里媳婦了,如今一眨眼都這么多年,我們都老了。” 大姑奶奶說到這兒,眼眶已是紅了起來,徐氏本就是一個經不起逗的人,還沒等大姑奶奶說完,先就哭了起來道:“沒想到你哥哥的命竟這樣苦,去的竟這樣早,留下我們這孤兒寡母的,要怎么辦呢!” 謝玉嬌一看這光景,感情又要來一次水漫金山了,只急忙上前,拉著徐氏的袖子道:“娘你怎么又哭了,姑媽好容易回來一趟,你倒惹的她落淚了。”又扭頭問了大姑奶奶道:“兩個妹子怎么沒跟著過來?我倒是怪想她們的。”雖然連樣子都不知道長得如何,可總也要假裝寒暄寒暄的。 “家里正守著熱孝呢,你兩個表妹年紀又小,自然不方便過來,若不是老姨奶奶身上不爽利,只怕你姑媽也抽不出空來。”徐氏只解釋道。 謝玉嬌點了點,低眉想事情的時候,忽然就瞧見大姑奶奶藏在袖子里的小臂上,有幾道青紫的淤痕,這古代人大戶人家主子的衣服都是寬袖的,如今天氣熱了,穿的也少,雖然她藏著掖著,可謝玉嬌還是看見了。 謝玉嬌頓時腦門子一熱,臥槽……什么狗東西,欠著媳婦娘家的銀子,還干搞家暴?大姑奶奶并沒有發(fā)現(xiàn)謝玉嬌瞧出了什么名堂,見徐氏替自己說了,便笑著道:“其實原本她們兩個也想來的,只是最近換時節(jié),老大病了,所以就不方便過來了。” 徐氏便開口道:“這天氣是不好,一冷一熱的,都說春捂秋凍的,平常還是多穿些的好。”謝玉嬌眨了眨眼,這眼看都入夏了,還春捂秋凍呢,也罷,瞧著大姑奶奶外頭這件褂子,也確實挺厚實的。 大姑奶奶垂著眉宇,只訥訥的點頭,徐氏見她似乎有心事一般,便開口道:“你一早過來,可去過了老姨奶奶的院子里?她這一回也不知怎么,摔了一跤,大夫說她年紀大了,只能在床上養(yǎng)著了,我已經又給她添了兩個丫鬟,好歹讓她早些好起來,不然等天氣熱了,還這么躺著,身上非生褥子不可。” 大姑奶奶聞言,只略略點了點頭,擠出一絲笑道:“我正打算去呢,只是回來總要先見過了嫂子。” ☆、第0027章 謝玉嬌聽了這話,心里倒是挺受用的,老姨奶奶平常太囂張了,雖說如今得了教訓,可好歹也讓徐氏郁悶了幾天,沒想到她女兒倒是綿陽似的一個人,想來應該是明白人。 謝玉嬌便垂眸想了片刻,開口道:“姑媽,老姨奶奶如今年紀大了,做事情難免有些顛三倒四的,前幾年為了方姨娘進府就鬧過一回了,如今好些年過去了,現(xiàn)在父親去了,方姨娘也說著要出府去,可見她當時就不是心甘情愿要進來的。有些話,我這個做晚輩的不好說出口,姑媽若是方便,好歹跟老姨奶奶說一聲,她這個年紀,生是謝家的人,死也是謝家的鬼了,我們安安心心的侍奉她頤養(yǎng)天年,她還想圖些啥呢?我倒是想不明白了。” 徐氏見謝玉嬌這么說,心里雖然感激,面上卻還只裝作生氣,一個人□□臉,必定一個人得唱白臉。 “嬌嬌,你怎么跟你姑媽說話呢,這些話也是你一個姑娘家能說出口的?你才管了幾天家世,怎么就輕狂了起來,叫人聽了不像話!” 謝玉嬌聞言,倒覺得有幾分委屈了,臉頰漲的通紅的,一雙眸子登時就蓄滿了淚,只抿著唇瓣看著徐氏,徐氏的心一下子就軟了,這白臉也唱不成了,一把將謝玉嬌摟在了懷里,一個勁寶貝道:“是娘不好,娘不該這樣說你,你都是為了我。” 大姑奶奶看在眼底,心里早就明白了,她那個姨娘以前老太太在的時候倒是有個怕的,也拎得清,老太太去后,就拎不清了,單說給自己找的這個婆家,大姑奶奶也只能自己抬頭飲淚了。 “嫂子放心,你們的難處我知道,就算是她不聽我的,這些話我也是要說的,嫂子要是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過去了。”大姑奶奶起身,對著徐氏福了福身子,拎著身邊的小丫鬟告辭了。 謝玉嬌瞧見她走了,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從徐氏的懷中給掙了出來,撅嘴不說話。張mama見了,只擰眉勸道:“大姑娘可別生太太的氣,太太這也是不得已,總不能讓大姑奶奶瞧著,我們合伙欺負老姨奶奶一樣。” 謝玉嬌本就不是真的生氣,也知道徐氏這性子,也只能唱白臉的,不然咋辦? “母親也真是的,摟的這樣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謝玉嬌掖了掖皺了的衣袖,抬眸問道:“姑媽瞧著,似乎過的不是很好,老姨奶奶有這些閑心思,不說心疼心疼自己閨女,反倒跟我們鬧,也真是夠了。” 張mama聽了這話,只開口道:“姑娘您是不知道,這鄉(xiāng)下人家,重男輕女的很了,嫁出去的女兒那就是潑出去的水,老姨奶奶將來又不靠著姑奶奶養(yǎng)老送終的,她才不會cao這個閑心思呢!” 謝玉嬌一聽,只眨了眨眼,一臉心有戚戚的看著徐氏,撒嬌道:“母親,真的是這樣嗎?那母親什么時候打算把我這盆水給潑出去呢?嬌嬌可舍不得呢!” 徐氏瞧著女兒撒嬌的樣子,心里軟的跟什么似的,平常看著她極有主意,一副大人的樣子,說白了骨子里還是個孩子,這會子露出一些來,便讓徐氏又心疼了幾分。一旁的張mama見自己說錯了話,只急忙打嘴道:“姑娘快別這么想,咱太太是功勛貴胄人家出生的大家小姐,可沒這想法,姑娘要是真的有造化,能聘個上門女婿回來,一輩子長長久久的陪著太太,那才好呢!” 謝玉嬌這兩日其實已經沒再去想上門女婿的事情了,她如今恨不得用意念把沈姨娘腹中的胎兒給控成男的,這樣她自己也好解脫了。 徐氏聞言,只一個勁點頭道:“張mama說的有道理,就算沈姨娘生個男孩出來,那還是個奶娃子呢,能頂什么用?你就安心在家里呆著,我們還招上門女婿。”徐氏一想到謝玉嬌要出嫁,只覺得日子還是過不下去,這幾日反倒打定了主意,要招起上門女婿來了。 只是謝玉嬌自己也知道,這事情不容易,一切還得聽沈姨娘的肚子說話。 兩人正閑聊了,外頭紫燕進來回話,說是劉二管家和幾個婆子已經把倉庫那邊的一百件棉衣料子給拖了回來,來問姑娘的話,這些東西都怎么安排。 謝玉嬌聞言,只站起來,一改方才撒嬌的模樣,只吩咐道:“直接交給外院管賬房的孔先生,讓他把數(shù)量清點一下,說待會兒有人會去向他領料子,沒人取了多少件衣服的料子,都讓他記下就成。然后把家里會針線女紅的下人都喊到這兒來,我統(tǒng)一吩咐下去。” 紫燕點著頭把謝玉嬌的話記住了,便出去辦事去了,徐氏不解問道:“怎么把棉衣拖到家里來了?” 謝玉嬌只好把這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徐氏說了一遍,徐氏聞言,只嘆息道:“罷了,只好一起趕一趕,月底之前送走了,這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 卻說大姑奶奶去了老姨奶奶那邊,自然有小丫鬟將那天老姨奶奶摔跤的事情說給她聽。這言語中也不敢說謝玉嬌半個字不好的,只說是老姨奶奶自己不小心摔的,可大姑奶奶心下清楚,若不是老姨奶奶又生了什么花花腸子來,沒準也就沒有這一場禍事。 說起來大姑奶奶雖然是老姨奶奶親生的,奈何小時候沒在自己跟前養(yǎng)著,到底并不像謝玉嬌和徐氏這樣的熱絡,后來謝老太太去世,大姑奶奶回老姨奶奶身邊的時候,都是大姑娘了,自然也不可能像小孩子般親熱。再者,老姨奶奶給大姑奶奶找的這個婆家,實在是讓大姑奶奶有苦難言,所以就對老姨奶奶又怨恨了幾分。可即便如此,子女孝道,這個道理大姑奶奶還是懂的,所以徐氏一派人去給她傳話,她第二天就來了。 “姨娘也一把年紀了,怎么到如今還拎不清呢,這謝家哪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呢?如今弄成這個樣子,也不過就是讓下人看了笑話去,背地里誰會說她們一句不好的?只說姨娘倚老賣老,見老爺去世了,就想著插手家里的事情了。”大姑奶奶這些年過的不如意,心里難免有幾分氣,一邊勸老姨奶奶,一邊嘆氣。 老姨奶奶這時候是半身不遂的躺著,見她來了,起先是一個勁的裝哼哼,博取同情心,沒想到自己的閨女一開口就向著別人,頓時就恨不得又要跳腳,才挪了下屁股,疼的又哼哼了起來,便只好側躺著,只開口道:“那丫頭片子,真是少有的壞,可憐我一把年紀也不是她對手,她八成又跟你吹什么耳邊風了,讓你也來說我,我如今動都動不了了,反倒還要受她的氣。” 大姑奶奶聽了這話,只忍不住冷笑了起來:“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方才我進來的時候,都問明白了,你跟方姨娘想的什么心思,也別當我不知道,若這事情真的那么容易成了,我也弄個兒子出來,也不用受這么多年的氣了。”大姑奶奶說到這里,只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只一味道:“去年他就要納妾的,可那時候他欠著哥哥的錢,哥哥讓他寫了保證書,只要他不納妾,他們家錢謝家的銀子就不用還了,如今哥哥才去兩個月呢,他家老太太有變著法提出納妾的事情來了,我……我找誰去哭啊!” 老姨奶奶聽了這話,愣了片刻,隨即道:“大戶人家三妻四妾的,那也是常事兒,你過門六七年了,也沒生下個兒子,這能怪誰?” 大姑奶奶原本以為老姨奶奶是她的親娘,總能向著自己一些,誰知道老姨奶奶開口這一句,就先把她給氣了個半死,大姑奶奶便也火氣上涌,只站起來道:“你自己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遭報應摔著躺著了,這又能怪誰?若說我天生就是個命苦的,那也是你害的,你當我不知道,當初你們方家拿了蔣家的銀子,就連我的嫁妝,也想算計,我這些年好歹留了個心眼,沒將那些田契給拿出來,姓蔣的就死皮賴臉的,來找大哥借銀子,還說我抓著嫁妝不補貼家里,我若是連嫁妝都抓不住了,那我的死期豈不是也近了?” 老姨奶奶被揭了老底,到底心里也有幾分愧疚,當初這門親事,確實是方家人介紹的,那時候只知道蔣家欠了謝家銀子,也想求娶謝家大姑娘來著,況且方家舅爺也說了,那蔣家少爺看著挺爺們的一個漢子,雖然沒考什么功名,可祖上有積蓄,大姑娘嫁過去了,必定也不會受委屈。老姨奶奶耳根軟,聽人這么一攛掇,便信了,把自己的親閨女給搭了進去。 后來她也依稀知道那蔣少爺有些壞習性,可想著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好歹也只能自己受著了,便勸慰大姑奶奶道:“男人多半這個習性,等你生下了兒子,他有了后,心也就定了,這日子都是這樣過出來的。” 大姑奶奶忍辱負重的又熬了兩年,果真又懷上了,一朝分娩又是個閨女,這下蔣家人就又開始發(fā)作了起來了。謝老爺心疼自己妹子,又知道那姓蔣的見錢眼開,就讓他寫了個保證書,只要他不納妾,欠謝家的銀子就不用還了。 ☆、第0028章 謝玉嬌一邊和徐氏整理棉襖的料子,一邊開口道:“聽母親的話,那姓蔣的當真不是個東西,我就說怎么欠我們家這么多銀子沒換上,原是寫了保證書的?只是我可沒在爹爹的書房里看見那樣東西。” 放才下人們都來過了,謝玉嬌把該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了下去,自己也讓丫鬟去前院領了十件棉襖來,徐氏最近閑著,也想幫襯著做幾件,謝玉嬌也就應了,全當是打發(fā)時間罷了,兩人整理著做棉襖的東西,就聊起了大姑奶奶的事情。 “這東西,我也不知道在哪兒,就聽你爹說起過這事情罷了,大姑奶奶出閣的時候,老太爺還在呢,這事情我們插手不了,你爹也沒有什么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就她一個親妹子,不疼她還能疼誰,只是如今你爹去了,還不知道蔣家要怎么作踐她呢!” 謝玉嬌聽到這里,對方才大姑奶奶小臂上露出的瘀痕也就明白了。 “老太爺就姑媽一個閨女,想必她出嫁的時候,是給足了嫁妝的吧?蔣家也不至于這樣上不了臺面吧?”謝玉嬌畢竟不是古人,到底有些弄不明白這里頭的關系,只又問了徐氏一句。 徐氏便開口道:“這些我倒是跟她說過,夫家再好,嫁妝也得留在自己的手里,她如今還沒生一個兒子出來,若是先沒了嫁妝,以后別人生了兒子出來,那你兩個表妹豈不是讓人可憐?” 謝玉嬌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么說這大姑奶奶也沒算完全糊涂,到底還知道些事情,方才見她那個樣子,性子倒是也不錯,如今若是因為謝老爺去世了,婆家只當他們謝家沒人了,又看不起她來了,倒是讓人氣憤。 謝玉嬌想了想,只開口吩咐道:“張mama,一會兒姑媽走的時候,你吩咐下人從庫里選幾匹上好的,顏色鮮艷的料子、還有舅舅從舶來帶回來的小玩意兒,什么毯子掛件啥的,稀奇的沒見過的,挑幾樣給姑媽帶回去,指明了說我是給兩個表妹的。”如今謝家真守著孝,那些鮮亮的料子她也穿不出去,不如送了人討個人情,至于那些稀奇玩意兒,別人見都沒見過,能有幾個不眼紅的,也讓蔣家的人瞅瞅,謝老爺去世了不假,可大姑奶奶還是謝家的人,并沒人敢怠慢她。 徐氏見謝玉嬌這么安排,也只點了點頭,兩人好容易把那棉襖的里子和面子都挑了出來,徐氏便笑著道:“你從小就不會什么針線活,如今也別忙這些,只等我這里把里子和面子合到了一起,到時候你就忙個揣棉花的事情,豈不簡單?” 謝玉嬌聽徐氏這么說,只撒嬌道:“母親就是疼我,揣棉花我要是還不會,那可真就丟人了,我還想著不然就趁這個機會,也學一些針線,沒準還有用得上的地方。” 徐氏便笑著道:“你想學,以后我慢慢教你,如今這是趕著活呢,急急忙忙的,你也學不好,這針線活也是有些門道的,不比你看賬本容易。” 謝玉嬌睜大眼睛聽徐氏說,只點頭笑道:“我就知道母親最厲害呢!” 徐氏見謝玉嬌調侃自己,頓時老臉一紅,也笑了起來,喃喃道:“我年輕時候,也自己管著自己的鋪子,后來你爹這樣能干,漸漸的,這些事情我也就撒手了,如今確實是有心無力了。” 大姑奶奶在老姨奶奶那邊哭了半宿,只聽見外頭嘰嘰喳喳的丫鬟說話,也稍稍止住了眼淚,站起來對老姨奶奶道:“我出來也有半日了,孩子還小,我也不放心,過兩天再來看姨娘。” 老姨奶奶心里對大姑奶奶愧疚,一時間也倒安靜了幾分,只拉著她的手,還有幾分舍不得,這一拉之下,便露出了半截紅腫的小臂,老姨奶奶一看,頓時就睜大了眼珠子,扯嗓子問道:“你這是怎么弄的?難道那畜生還打你不成?”老姨奶奶再狠心,瞧著自己生出來的閨女被別人作踐,這護犢子的心一下子也涌了上來。 “還不是你給張羅的好姻緣,橫豎我這一口氣上不來,死了,也就算了。”老姨奶奶聽到這句話,又想起自己這一跤原本就是菩薩的旨意,便想著大約真的是平常自己沒積陰德,如今報到了兒女的身上,便紅著眼眶道:“你這說的什么話,要死,也是我這個老不死的先死了干凈。” 大姑奶奶聽老姨奶奶這樣說,終究心軟了幾分道:“你好歹安安生生的活著,也省得我還□□這一份心,嫂子向來就是一個和氣的人,你如今吃喝不愁的,何苦來呢?非要看著我死了,你就高興了。” 老姨奶奶見大姑奶奶這么說,心下也害怕了幾分,只擔憂的看著她道:“你快回去吧,省得他又尋什么不是,下次過來,記得把兩個姐兒帶過來,別留在家里,你出門還提心吊膽的。” 大姑奶奶見老姨奶奶終于說人話了,只嘆了一口氣,點頭道:“你放心吧,她們還不敢把孩子怎樣,你好生養(yǎng)著,我先去了。” 大姑奶奶正預備著要出門呢,外頭小丫鬟進來傳話道:“姑奶奶,大姑娘送了好些東西給兩位姐兒,都已經在門外的馬車上堆著了,大姑娘說了,請姑奶奶去前院吃了午膳再走,這時候回去,不早不晚的,家里也不好張羅,大姑奶奶若是和老姨奶奶說完了話,就跟奴婢過去吧。” 老姨奶奶這會子也不得不對謝玉嬌敬佩了幾分起來,把自己嚇得摔一跤,還能沒事人一樣的跟自己的閨女熱絡,這氣度,她也是比不上的。可雖如此,老姨奶奶到底還是覺得心里順了一口氣,若是因為自己,大姑奶奶回娘家就遭了冷臉了,那才是真的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