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優秀和美好的女人，她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明明可以恣意快活的活著，選自己最愛，過得很好，可是，因為那樣的責任心和壓抑，她愛而不得，甚至從不曾快樂。

    她明明擁有很多。金錢，地位，名譽，美貌，甚至家世都勝人一籌，可是，卻連最基本的幸福都沒有，最后，為了挽救自己的孩子，她把自己二十多年的堅持，自己生來的責任，整個葉家和她所在意的一切都放棄了，這是多深的母愛才能連自己和生命的全部都舍棄，毫不留情的舍棄。

    葉語瀾不可否認，當得知她的母親是葉璇的時候，除了震驚，她還有一絲驕傲和欣慰，她的母親，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她不是沒有人期待的人。

    葉語瀾腳步有些沉重的走向墓碑，站在墓碑旁邊，看著上面的照片，伸手，在照片上面輕輕撫摸，似乎觸摸的東西珍貴無比，手一碰到，就下意識的收了回來，但是，下一秒，她又伸了出去，摩擦著上面的人，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彎唇，那些和自己相似的五官，仿佛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葉語瀾心里五味雜瓶。

    這個墓碑下面，便是她的親生母親，她最親的人，孕育了她的女人。

    “mama······”女人的呢喃，在空氣中，時有時無。

    隨后，她咧嘴一笑，笑得開懷，卻包含著淡淡的苦澀和眷戀，淚水隨之滑落，滴落在地面上，緩緩退后幾步，她不是離開，而是······

    “砰！”膝蓋直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她直直跪了下去，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面和膝蓋相撞，她卻絲毫不覺疼痛，緩緩的低下頭，雙手撐在地上，給葉璇磕了一個頭。

    然而，她遲遲都沒有抬起頭來。

    整個人都跪在那里，十指微微蜷縮，看不出她的神色，但是，只見和她眼睛平行的地面上，一滴一滴的水滴滴落地面，緊咬著牙關。

    墨琛終于忍不住抽開墨皓穎拉著的手，走到她的身邊，跪在旁邊，手搭在她的肩側，葉語瀾才反應過來，怔怔的看著身側的墨琛，墨琛看著她的神色和眼中的水珠。心底一抽，扶著她的肩膀，想要把人扶起來，可是，葉語瀾卻不愿起來。

    “乖，地上涼！”墨琛耐性極好的輕聲勸道，心里為她的情緒牽動。

    但是，十二月的冬天，即使天氣轉暖，可是，大理石的地面，陰冷的猶如冰塊，葉語瀾就這樣跪著，怕是不好。

    葉語瀾咬著唇搖搖頭，任由眼淚在臉上肆意流著，輕聲道，“我這么多年都沒有來看過她，是極不孝，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知道她的存在，而如今，這點不算什么！”

    哪怕跪上一輩子，也是她應該的。

    十月懷胎的恩情，還有最后為了她舍棄一切的偉大母愛，是無以為報的，如今，她得知這些真相，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她本該看著自己長大成人，然后自己便可以承歡膝下，然而，一切就猶如一場夢一樣，這是她，永生的痛。

    墨琛聞言蹙眉，擦去她的淚水，輕撫她的額間，輕聲道，“她若是看著，定然不希望你這樣折騰自己，你好好的，便是她最欣慰的事情了！”

    作為一個母親，葉璇所做的一切并不算匪夷所思，畢竟，沒有人能夠真切的理解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葉璇是愛葉語瀾的，所以，為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不能理解的，當時的局面，她死換來女兒一生遠離這個充滿著恩怨的地方，一生安樂，是值得的，只可惜，她想的太美好，以至于忘記了她的死對于葉家和葉珍所造成的危害，她不可能想到，口口聲聲答應她好好照顧她的女兒的meimei，卻終究還是食言了。

    仇恨的力量，把葉珍徹底變成了一個沒有良知的人。

    也因此，造成葉語瀾缺憾的人生。

    然而，只要葉語瀾好好的，葉璇就算死，也是瞑目了。

    葉語瀾抿唇，點點頭，堅定的說，“我會好好的，哪怕是為了她，我也不會讓自己不好，我會好好的活著，起碼，一定要活得比那些人好！”

    這樣堅定的話，或許現在只為勉勵自己，但是，接下來的歲月里，不管多難熬，她都能好好的活著，而葉璇的信念，占據著絕大部分。

    因為不甘心，不甘心這樣的命運，不甘心本該屬于她的所有，都全部沒有，所以，她要活著，活著把那些傷害她，毀滅她的人。全部送進地獄，把那些人都全部碾碎！

    說完，葉語瀾便繼續第二個響頭嗑下，虔誠，真摯。

    不遠處的墨皓穎，捂著臉，微微咬著唇看著跪在葉璇的墓碑之前的葉語瀾和墨琛，隨后仰起頭，看著天空，微微閉目。

    嘴角微微揚起。

    葉璇，這下你可瞑目了？

    你的女兒長大了，雖然這些年不能如你所愿開開心心的，但是，現在她幸福了，不管發生什么事情，她都會好好的，還有你的兒子，他訂婚了，雖然那些不是他的本意，雖然，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你放心，總有一天，他會來到這里，叫你一聲mama，你在天之靈，定然要保佑他們。

    ······

    臨近除夕，葉語瀾都不曾出過墨宅，葉珍在顧夢瑤回去之后，便已經大致都明白了。

    她編織的謊言，都破了！

    沒有如釋重負，而是，心事重重。

    她竟然不知為

    她竟然不知為何，有些害怕，甚至，這些害怕，升華到恐懼的地步，她有預感，這次，她恐怕，不只會失去這個養了二十年的女兒，還會失去更多。

    就像二十年前害怕葉璇會永遠離開一樣，那么的擔心，那么的無助，她知道，這些事情不但會摧毀她和葉語瀾二十年的母女之情，還會讓葉語瀾恨她，她從未真正想過真的會失去這個女兒，因為以前做的事情，她都不曾考慮這一點，因為她不想顧慮，不想退縮，哪怕知道很危險，她都做了，可是，她做的那些事情，沒有一件不是在賭葉語瀾的命。

    知道葉語瀾什么都知道了之后，她竟然沒有再敢打電話給葉語瀾。也不敢問她的情況。

    再加上，瑞士那邊傳來消息，葉玫因為被她長時間的監禁，竟病情再次復發，被送進了手術室，她收到消息什么都顧不得就趕往了瑞士，葉玫的病情進入危險期，因為這次嚴重，所以，差點就下不了手術臺了，為此，葉珍在那里逗留了十多天，轉眼便是過年。

    除夕夜分外的熱鬧，作為經濟大城兼國際大都市，a市整晚都在熱熱鬧鬧中度過，甚至，煙花聲音不斷，因為禁止放煙花，所以，平常人是不能放的，但是，指定的地方是放煙花的。

    墨宅里面也是很熱鬧，除了墨瑄沒有出現，其他活著的墨家人都聚在前面的大樓，就連墨無心等幾個人都沒有拘束的一起過年，到處燈光絢爛，墨宅亮如白晝。

    飯桌上，大家都很開心的吃了團圓飯，墨皓穎親自下廚，廖嬈打下手。

    期間，場面很是詼諧。

    桌上那擺著二十多盤美味佳肴，酒杯相碰，歡聲笑語。

    有著意大利和法國以及z國血統的費爾，也是第一次過年，在意大利，并不流行這樣的節日，但是，今年他和墨璟回來墨家，便是毫無懸念的留下來過年，墨皓穎的默許，墨宅人人都知道，三少帶回來的男人便是墨家以后的人了，所以，大家都很自覺的叫他費爾少爺，或者費爾先生，很是尊敬。

    雖然不理解三少喜歡男人的心態，但是，現在的時代，這樣的事情很正常，雖然對于墨家這樣的傳統家族而言，是匪夷所思的，但是，三姑已經默許了，二爺和二夫人都不反對，大家也就不覺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關鍵是，兩人都是美男，聚在一起，毫無維和感，甚至，還挺般配！

    “吶吶吶，我們家的女人，上得廳堂那也是下得廚房了！哥哥，你得和我說說，我的這位‘嫂子’會不會做飯，不然我就叫他姐夫！”

    飯間，墨璃那脫線的小性子再次蹦出，沒有半點工作時的模樣，很調皮的指著坐在墨璟身旁的費爾，好死不死的威脅著。

    噗······

    話一出，墨璟瞪眼，飯桌一片寂靜，而費爾，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墨璟，就等著他是自己作死還是想被作死。

    就連這段時間一直情緒很不好的墨皓穎，也忍不住笑了，葉語瀾雖然不笑，但是，還是不難看出，她是忍著不笑的，嘴角緊緊地抿著，肩頭一抖一抖的，眼里滿是笑意。

    墨琛很貼心的看著自家老婆，溫柔的在她的背上輕撫，二十四孝老公似的說，“乖，別憋著，想笑就笑吧，不需要顧慮！”

    不需要給他留面子！

    而墨皓軒和廖嬈兩夫妻，卻也是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了，整個就是豬一樣的隊友。

    墨璟看到大家的眼神的恨，不由得一陣惱火，看著墨璃碎了一口，“死丫頭，捉弄我了是吧？”

    墨璃不甘心瞪回去，撇撇嘴，“本來是就是嘛！我是糾結了好久，真不知道是叫他姐夫還是嫂子，畢竟，怎么叫都·····”

    都拗口！

    廖嬈很是時候的接話，嫌棄的看著墨璟，然后笑瞇瞇的看著坐在自家兒子身旁的費爾，那叫一個歡喜，擺擺手豪氣的說，“叫姐夫吧！，我一直想要兩個女兒，可惜，第一個生了個兒子，這下好了，沒有生下來兩個女兒，卻養出兩個女兒來，也挺好，我看著這賊俊的小伙子，就覺得做我女婿不虧！”

    話一出，墨璟一蔫，費爾卻是笑得特別實在，很配合的給廖嬈一個笑。

    墨皓穎低低一笑。看著桌上的氣氛自然心情不錯。

    墨皓軒也是配合自家老婆點點頭，煞有其事的說，“我也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那就當作生了兩個女兒吧，這樣就覺得一點沒有違和感！”

    死道友不死貧道！

    婦唱夫隨！

    墨璟，“······爸媽，你們······我是你們的兒子！”

    不是女兒！

    他本來想說一句，也是純爺們，但是，哎······

    墨皓穎聽著臉色有些愉悅，神補刀，“凈做女人干的事！還不如直接養個女兒！”

    對于墨璟的愛好和性取向，墨皓穎很嫌棄，但是，她并非迂腐的人，眼界并非只限于一隅之地，所以，沒有強烈反對，何況，費爾的為人，她也明白，人家本來是個潔身自好的直男，能力不錯，竟然被自己侄子給染指了，還把人拐上床了，沒辦法，最多也只是氣氣這死小子，但是，只要墨璟幸福就好，這一點，墨璟比墨琛好，墨琛是墨家的掌權人，他的愛好，關系墨家的世世代代，所以，絕對不能像縱容墨璟一樣對待，因為墨琛需要一個婚姻

    要一個婚姻，更確切的說，是需要一個繼承人，墨琛必須有一個孩子，所以哪怕一開始不是葉語瀾，若是別人，就不會有那么容易得到墨皓穎的支持了。

    墨皓穎雖然不是墨璟墨琛的父母，但是，這些事情，墨皓穎的主意兩人姑且是聽從的，父母的話都沒有這個姑姑的話更有威嚴。

    所以，哪怕是以后墨璃的婚事，都是墨皓穎說了算，但是，墨皓穎并非不懂事的人，她明白家族聯姻的不好，所以，不會讓墨家的兒女聯姻。

    只要沒有離譜到難以忍受的地步，都可以。

    墨璟不敢吭聲了。

    墨璃嘖嘖幾聲，“我出門都不好意思說我有個親哥哥，以后我就叫他姐夫了，哈哈，反正也挺合適！”隨后看著費爾甜甜的叫了一聲，“姐夫好！”

    墨璟想要糾正，費爾先生風輕云淡，點點頭，中文一套一套的點點頭，“小姨子好！”

    對于這些稱呼，費爾自然手到擒來。

    隨后，很夠意思的從西裝的內袋里，掏出一個大大的紅包，遞給墨璃，“這是禮物！”

    給你認姐夫的犒賞！

    墨璃欣然接下。

    皮質的紅包，里面的東西很硬，但是，墨璃并沒有打開，而是收下了。

    一番笑話下來，葉語瀾都沒有出聲，她的思緒，在外面。

    這是她第一年和別人過年，也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過年，以前，她從來沒有真的享受過這樣的氛圍。

    可是，她卻是有些心事重重。

    因為讓她想到了說好了和她一起過年的葉珍，不由得情緒低落。

    感受到葉語瀾的情緒，墨琛看著她關心的詢問，“怎么了？不舒服？”

    葉語瀾聞言搖搖頭，淺淺一笑，“沒有，只是第一次這樣過年，感覺很陌生而已！”

    聲音不大，并沒有影響到旁邊說說笑笑的幾個人，但是，墨皓穎卻是注意到了。

    墨琛輕聲道，“以后過年，我們都會陪著你，所以，不要胡思亂想！”

    他自然明白葉語瀾的情緒，所以，也明白該怎么安慰。

    葉語瀾從小在瑞典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氛圍，回國后，自己居住，雖然逢年過節，顧家都會讓她去和他們一起，葉玫也是讓她一起，但是，當時，葉語瀾都拒絕，因為不想說出他們的關系，葉玫也不敢勉強，所以，葉語瀾真的是第一次享受過年團圓的感覺。

    葉語瀾莞爾，點點頭，“我知道！”

    墨皓穎沉思不語，但是，她的眼中，還是有對葉語瀾的心疼的。

    那一家幾口人的喧鬧，一直都不曾停止，從飯桌到坐在客廳喝茶聊天，聊著各自的生活囧事和笑話，葉語瀾雖然不說話，也是一直笑著，墨琛也難得偶爾刺一句墨璟，但是，寡言少語，手握著葉語瀾的手，很少發言，期間葉語瀾終于坐悶了，想要出去走走，墨琛便想要陪她。

    走在墨宅的花園里，燈光絢爛，因為是除夕，很多傭人保鏢都被墨琛大手一揮，讓他們休息了，所以，墨宅今夜沒有所少人把守。

    除夕夜還是有些涼。

    周圍偶爾會有炮聲響起，偶爾看到一些煙花，但是，墨家沒有放煙花，因為這段時間墨家的事情多，再加上，墨皓穎不喜歡這些東西，太鬧了，所以，墨宅很安靜。

    除了各處的燈光，便是遠處的聲音，遠近相比，就顯得墨宅的寂靜。

    葉語瀾忍不住縮了一下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