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皇后在聽奴才啟稟傾城宮動靜的時候，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

    莫明珠正對鏡貼華勝，將韓沉送的那柄九曲碧霄寶簪簪在發上。云鬢花顏，巧笑嫣然。想起不日或許便可與韓沉成婚，莫明珠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躍。前世今生，這還是頭一回成婚呢。

    卻不想，一個晴天霹靂突然降臨！一隊華服宮人，被為首的大太監領著來到莫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莫家明珠，溫婉淑德、嫻雅端莊,特賜婚宸王為正妃，欽此。謝恩……”

    太監捏著嗓門兒拖長尾音。莫明珠癱坐在地，驚看那圣旨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宸王？她怎么會被賜婚給宸王！宸王不是重病將死了嗎……

    “領旨謝恩吧！”太監斜睨莫明珠又重復了一遍。

    莫明珠咬著唇，卻始終說不出話來。接了這圣旨，便不能再嫁韓沉了。這圣旨，她不能接！往事一幕幕涌進腦海，韓沉拉著她的手去摸他的心，告訴她她是第一個碰到他心的女人。他前日才說，要娶她，讓她等他，一定要相信他。這圣旨，她不能接……

    莫鼎元見莫明珠不接旨，那太監已是變了臉色要發作，嚇得滿身冷汗忙喚了一聲“明珠”。莫明珠才見莫鼎元滿臉的請求、擔心——若她抗旨，那莫家滿門都會被斬殺！

    “明珠……接旨……”

    一卷圣旨落在手中，莫明珠仿佛捏著一條guntang的鐵柱，心，都燙得發痛。

    待宮中的人走后，莫明珠便不顧莫鼎元的勸阻，奔去韓府找韓沉。她決不能讓他誤會她攀龍附鳳，背叛了他，她必須向他解釋清楚。

    到龍額侯府外，莫明珠便被冷著臉的蓮霜擋了路。“莫姑娘請回吧！我們主子不會見你！”

    莫明珠臉色一白。“韓大哥他……知道了？”

    蓮霜滿臉鄙夷。“我家主子最痛恨攀龍附鳳、背信棄義的女人，你最好馬上消失，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她咻一聲抽劍出鞘，滿是敵意。

    莫明珠感受到蓮霜的殺氣。“是韓沉讓你這般態度對我？”

    “呵，你接了圣旨要當王妃了，害得我家主子成全長安笑柄，還想我家主子對你好茶好水招待著嗎？”

    “……”莫明珠打擊，不禁退了一步。“不可能，韓大哥不是這樣的人……”

    蓮霜眼睛透著酸冷，但看莫明珠那張比她貌美數倍的臉，她就恨不得用最惡毒的話來讓她生不如死！“莫明珠，主子說了最看不起你這樣的女人，讓你趕緊滾，別在來韓府糾纏他！”“我們侯夫人的位置想要來坐的女人多得是，別以為你有多特別，不過就是主子臨時對你有點兒興趣罷了！”

    “蓮霜姑娘，是誰在外頭喧嘩呢。”

    忽然一個嬌柔的聲音從里頭傳來，每個字兒都有著種酥人入骨，莫明珠同為女子，都有點兒心猿意馬，更別說男人了。一身材高挑婀娜、穿著淡彩留仙裙女人出現在門內，她發髻高梳，華勝、珠釵顫顫，打扮得嫻靜高貴、極有品位。她也看見了莫明珠。

    蓮霜忽然變了個嘴臉，滿面殷勤。“高姑娘，麻煩您去回侯爺，蓮霜這就來。”轉頭對莫明珠又滿臉譏誚。“別以為只有你搶手，咱們家主子想要什么樣的美人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

    莫明珠捏緊了拳頭。“她姓高？”

    “對，她就是高國公府嫡長孫女，高雪嫣大小姐，比你那二妹還漂亮數倍呢。”

    高雪嫣，便是她？

    韓沉怎么會跟她攪在一起。

    蓮霜見莫明珠眼眶發紅，心下說不出的快意，她已經忍了許久了，但看她和主子濃情蜜意她就恨不能將她剮了！“莫明珠你就認清你自己吧，你根本連根草都不是！要說出身和美貌，高大小姐不知比你強多少倍，主子與高大小姐傾心已久，成婚不過是遲早的事……”

    莫明珠目光掃來，那鋒利勁兒將蓮霜嚇了一嚇，下面的話說不出口了。莫明珠御香術之高她是見過的，當即滿頭冷汗不敢再囂張。這個女人看似柔弱，可不好惹……

    莫明珠沒有心情理會蓮霜這雜碎，滿心只有剛才高雪嫣與韓沉攪在一起這事。她不知道是怎么離開韓府的，只覺得自己心又痛又氣。韓沉這個男人總是有著無數的秘密，她尊重他所以不問，卻沒想到她的不問竟帶來的是這個結果！

    韓沉，你好得很啊！

    蕭煜辰剛從宮里應付完皇帝、皇后出來，便得知高家來人要拜訪他，來人正是高家大房的嫡長女，高雪嫣。另外，莫明珠也來了府上，卻不知為何氣沖沖走了。

    蕭煜辰讓青季去調查來報，來人將門前發生的蓮霜與莫明珠的對話全部如實稟告。蕭煜辰握拳，眸子陰沉如能殺人，將屋中奴才都嚇得不敢出聲！

    “將云唐叫來。”蕭煜辰沉聲道。

    不一會兒，云唐便來了，蕭煜辰問道：“今日莫明珠可來過韓府。”

    “回稟主子，今日除了高雪嫣來過，便沒有別的……”

    “啪”蕭煜辰一耳光將云唐扇在地上，之后便看都不看他一眼，大步去了奴才的七局屋子。蓮霜正在院子里練劍，見蕭煜辰來滿心歡喜。

    “主子……”

    蕭煜辰摘柳為劍，抵在蓮霜的喉嚨間，立刻流下一串血珠子。“將這條不聽話的狗丟出去！”

    蓮霜這才知大事不好。定是云唐告密，于是氣瞪云唐，卻見云唐被打得臉腫得老高，當是事情敗露了。“不，不要啊主子，我、我那么說都是為了主子好啊……”“我這么做都是為了您啊，莫明珠若不死心，又怎會甘心嫁入傾城宮。主子，主子饒了我、不要趕我走……”蓮霜找借口。

    蕭煜辰一腳將蓮霜踢飛出去，盛怒：“拖下去打！打！”

    蓮霜哭天搶地被拖下去，青季調查出更多的事情來：蕭煜辰讓她保護莫明珠，蓮霜卻次次讓莫明珠陷入更危險的境地，比如之前漱玉刺殺莫明珠、年宴之前許郡主的刁難等等，都有蓮霜的參與。

    蕭煜辰怒拍斷了桌子。沒想到，他心愛的女人竟然被他的手下這般陷害。云唐見蕭煜辰有了殺氣……

    “所有人給我聽著，侮辱莫明珠，就等于侮辱我蕭煜辰！若再發生這類事情，一律嚴處！”蕭煜辰想起什么，道，“將我的話傳信給青隨、青離，若對莫明珠有半絲不敬，我定不饒！”

    青季應聲。沒錯，莫明珠招募的那兩個干練高手，是蕭煜辰悄悄送過去的。外頭那些高手，哪有他親自培養出來的高手厲害。

    最最主要的是，那倆高手長得極丑，只要不是瞎子看了都會毫無想法……

    處置了蓮霜，蕭煜辰便陷入新的苦惱中，一想到莫明珠對他惱恨至極，他就坐立不安。

    青季出主意道：“主子，雖然蓮霜這般做有違主子的命令，但或許還是件好事。如此，莫姑娘便不會因為主子在宮外的身份而拒絕嫁入皇家了。”

    嘆了口氣，蕭煜辰忽覺感情真是讓人患得患失。事態的發展，不一直牢牢掌握在他手中嗎？莫府高氏的落馬，莫雪蘭出嫁，蕭景仁、蕭景凌、龍額侯爭搶女人，而后嗜血瘋子宸王正缺妃子，皇帝皇后必然賜婚。一切，都在他謀算之中，然而但想到莫明珠對他心灰意冷，他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萬一……入宮后莫明珠不喜歡他的新身份，愛不上蕭煜辰，可如何是好？

    “她想嫁的是韓沉，而不是蕭煜辰，只怕她不會開心。”

    “但龍額侯和宸王都是主子你一人，莫姑娘以后知道了會開心的。”

    “以她性子，就怕不會那么輕易原諒我的隱瞞……”蕭煜辰心緒紛擾，讓莫明珠成為宸王妃便是意味著讓她也卷入宮廷紛爭之中，他真是有些擔心她會受到傷害。韓沉就是蕭煜辰，這個秘密牽扯甚大，一不小心就是禍及滿門，是以他不敢貿然告訴莫明珠，必須等待時機成熟。

    想著，蕭煜辰又有些自嘲。蕭煜辰啊蕭煜辰，你竟也有舉棋不定的時候。

    罷了，要佳人在懷抱，一時的苦痛也是迫不得已……

    *

    莫明珠回去想了幾日，越想越覺得自己當日氣沖沖地就走了實在太感情用事，哪怕分手那她也要聽韓沉親口說！

    于是，莫明珠又來幾趟韓府，卻都被告知說韓沉不在，最后一回她沖進去終于見著了韓沉。他卻連正眼都不看她，最后對她說，對她只是一時興起。

    真真是可笑至極！

    好，她莫明珠也不是非他不可，缺了他韓沉就活不下去了！

    莫雪蘭嫁入皇宮后數日歸寧，雖然穿金戴銀，但眼圈青黑、皮膚松弛，臉上被莫曉曼抓傷的血痕也還在，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莫雪蘭本不想回莫府，但聽莫明珠被賜給了瘋鬼宸王，心底別提多愉快，當即就收拾了東西趕緊回來，想奚落莫明珠。

    “大姐當了數年的丑女，這好不容易當了個美人，卻要嫁給個滿面瘡疤的瘋子王爺，真是好苦的命啊，呵呵呵……”“聽說那瘋子王爺院里女人無數，個個都被玩弄致死，大姐，你可要保重啊……”

    滿面瘡疤？莫明珠想起那一面之緣的宸王，心下一笑，明明是個少見的美男子，卻被傳作了個丑夫。

    “嘖嘖，你這一臉的疤可怎地了得，大姐變美了，你怎地變丑了，要是像大姐從前一樣被人評為長安第一丑八怪，那可怎么辦？唉，可憐……”莫明珠笑。

    莫雪蘭煞白了臉，但聽奴才的暗暗窺視和竊竊私語，便一刻也待不下去，以袖子遮臉。“不許看！誰看我臉我挖誰的眼睛！”

    當即奴才們都瑟瑟發抖不敢看了，這時忽然外頭傳來一聲尖利的叫喊——

    “莫雪蘭，莫雪蘭，莫雪蘭在哪里！！”莫曉曼的聲音傳來。

    莫雪蘭一聽，忙到處躲，卻還是晚了，被莫曉曼看見。莫曉曼瘋瘋癲癲沖進來將莫雪蘭按在地上，騎她身上又開撕扯。

    “莫雪蘭，我不撕爛你！”

    莫曉曼受的打擊太大，神智不清楚，根本不管什么皇子妃不皇子妃，扯得莫雪蘭慘叫連連，滿頭華貴珠釵摔了一地，立刻被抓扯得頭發散亂成了個瘋婆子。“來人、來人啊，快拉本宮……來人啊……”

    奴才紛紛不敢動。莫雪蘭大怒。“我是皇子妃，是莫府的嫡女，你們、你們竟不聽我的命令！啊……”

    莫明珠輕輕一笑，現在莫府是她當家，沒她命令奴才們當然不敢動。

    ☆、第102章 暖玉簪，出嫁

    莫府屋頂、院子里的雪化了干凈，接連幾日氣溫攀升，二月的春風將庭院花草都剪出綠意，紫園莫明珠門前的迎春花黃燦燦的開了一簇，鋪滿進屋的小徑。

    半面天空的火紅朝霞，映著屋瓦、紅綢，顏色濃烈。

    院子里丫鬟小廝進進出出，忙而有條不紊。“快點兒快點兒，別耽誤了吉時。”“……蘋果和如意柄快端進去。”“……”

    莫明珠在窗前，云桃紅著眼在為她梳發。“小姐的頭發就像黑緞一樣光滑……”眼又紅了紅，“小姐，聽說宸王發病起來六親不認，見人就殺呀，那些美人在他手里都沒有活過十日的。”“奴婢還聽說他長相恐怖，每天戴著青銅面具摘了就能將人嚇死……”

    “好了，他就是修羅鬼，我也是不得不嫁。”莫明珠說，對鏡照了照。在這皇權至上的世界，抗旨不嫁那就是死罪，不光她，包括莫府、秦家，全部都要株連。

    云桃抹淚兒替莫明珠喊著委屈，此時丫鬟進門來說——“老夫人來了。”

    老夫人就被大丫鬟飛絮扶進來。最近家里出了高氏、周氏、田氏這幾人的亂子，她越發蒼老孱弱了，雖然上回的毒是解了，但總覺得蒼老了十歲不止，說話走路都發顫。

    “祖母。”

    老人應了一聲。

    “都下去吧。”老人揮手對奴才們說。

    屋里只留下老人和莫明珠。“祖母可是有什么話要吩咐明珠？”

    老夫人一雙渾濁的老眼突然泛起淚光，而后顫巍巍地竟跪在了莫明珠面前！將莫明珠嚇了一跳，忙去扶，她卻不起來。

    “這一跪是老身對你母親和你的贖罪……這些話若祖母不說出來，只怕夜不能寐。”“府里出了高慧賢這樣的惡婦，還讓她苛待你這么些年，祖母有推脫不開的責任。是祖母對不住你……”

    莫明珠將她扶起來。

    “過去的就過去了，祖母不必過于自責，雖然我也恨過您，但您和高氏、周氏不同。”莫明珠暗暗嘆了嘆，“您，爹爹，還有明珠，血脈相連，是至親啊……”

    一聽莫明珠這般說，老人越發愧疚，只怪她當年瞎了眼，被高氏所蒙騙。老夫人擦干眼淚，說喜慶的日子不該這么悲切，便拉著莫明珠到妝鏡臺前坐下，拿起密密的篦子給莫明珠梳頭發。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老人邊梳邊念，滿眼淚光，最后從懷中拿出一只暖白玉珠的金穗兒簪子，插在莫明珠頭發間，格外別致。

    “這是你娘親當年去的時候讓我留著，待你出嫁轉交與你的，你好生收著，它承著你娘最大的牽掛……”說著，老人哽咽，悔恨難當。

    “這是……娘親留給我的？”莫明珠摸那金穗暖玉簪，觸感溫暖細膩，看似平常，細看細摸之下卻極為精致，仿佛還有淡淡的香氣縈繞不散。莫明珠用異眼一看，竟是嚇了一跳，那素色暖玉散發著一股七彩的香味，縈繞盤旋在她黑發間，光彩奪目。

    那絲絲七彩的香味仿佛煙云，將她整個人從頭到尾都縈繞了一層，漸漸的，一層暖意透過衣裳浸入身體。

    莫明珠暗暗驚嘆，這香氣竟然能讓人生暖意！

    老夫人見銅鏡里的莫明珠鴉鬢如云、眸光靈動，活脫脫的美人。“當年你娘親說這釵子名叫萬香釵，還說能引來祥瑞，讓你定要好好收著，能保你平安。”

    “多謝祖母，明珠定好好收著。”莫明珠握著釵子，那暖意好似母親的手，將她渾身捂得暖融融的。

    顯然，老夫人只當那話是莫明珠娘親臨終時的美好祝愿，并沒以為是真。莫明珠卻覺著，這釵子恐怕有些不同尋常，光憑“萬香釵”三個字，就足以說明它可能和那萬香扇有點兒相似吧？而且，看著做工的風格，和蕭煜辰送她那只九曲碧霄簪有些相似。

    可是母親又怎會有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