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嫂嫂……” 見藍奕在我懷里緩緩睜開眼,我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藍奕翻白的眼漸漸轉回正常的方位,他盯著我泛紅的眼,氣若游絲地笑道:“嫂嫂,你若再用力些。此時阿奕便已成為你最害怕之物。” “你都快翹了,還笑得出來!”我說著徑直將手伸到藍奕跟前,“小叔叔,你打我吧。我險些害了你。” 藍奕低頭眸光深邃地看向我滿是薄繭的肥手:“嫂嫂,你乃無心之過,更何況生死有命。阿奕并不怪嫂嫂?!?/br> 小叔叔瘦骨如柴,他是不是擔心一巴掌打下來受傷的會是他? 在女兒國我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從不曾害過人命,頂多是讓人跪榴蓮。但就在剛才,我險些弒親! 內心充斥著nongnong的愧疚,我收回手道:“小叔叔,你若不愿打我的話,你就罵我吧!我保證不還嘴!” 藍奕盯著我的臉,不由發出一聲輕笑。 這笑聲……真勾人! 藍奕不著痕跡掙開我的懷抱:“嫂嫂,我們繼續趕路吧?!?/br> “不行!”我義正言辭道:“你都還沒罵我,怎么能繼續趕路?!?/br> 見我一副他若不罵,我便不走的架勢,藍奕無奈地一聲輕嘆:“嫂嫂,你乃是阿奕見過最特別的女子。唱歌雖五音不全,但勝在聲音夠洪亮。畫畫雖無天賦,但勝在毅力可嘉。種茶雖不得要領,但勝在力氣夠大……” “夠了!”我打斷藍奕的話,轉而氣呼呼地鉆出馬車,“小叔叔,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 晨霧散去,驕陽高照。 天亮后陽氣重,應該就……不會有鬼打墻! 口中不斷默念著坈昳佑吾,我哆嗦著繼續駕車追逐太陽升起的東方而去。 本公主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還會遇見臟東西。 半個時辰之后。 灼灼烈日下,烏鴉亂叫,楊柳橫尸于地。 “小……小叔叔……”有鬼啊! 我尚未尖叫出聲,哆嗦的手不由自掌心傳來一縷溫暖。藍奕輕柔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嫂嫂別怕。阿奕在這里。這不是鬼打墻,而是因為浮蘿花香影響到嫂嫂對方向的判斷。” “浮蘿花香?” 我雖讀書得少,但知道的花名甚多,可卻從未聽說過浮蘿花。 見我滿眼茫然,藍奕握著我的手解釋道:“嫂嫂,浮蘿花因其生長條件極為苛刻。只會生長于姜國某些深山的紅泥之上?!?/br> “哦。”原來是姜國特有的花,難怪我聞所未聞。我愣了愣道:“小叔叔,既然浮蘿花香能影響人對于方向判斷力。那豈不是有很多人會因此而被困在這小道上?” 藍奕聞言望向天邊的驕陽道:“此路名為斷魂路。冬青鎮上若是有人去往野雞山是不會選擇此路?!?/br> 斷魂路?! “小叔叔,既然你明知道這條路有問題。那你為何還選這條有去無回之路?” 見我激動得額間的青筋直跳,藍奕忙解釋道:“前往野雞山的大路需要三日的路程,而若是由此路去往黑風寨只需半日。” 小叔叔,你腦袋里難道裝的是燒餅嗎?我抽了抽嘴角:“若是半日能到,有誰又會閑得胯疼,駕車三日繞大路。既然我們的判斷力被浮蘿花香所影響。不等花謝,我們別說去野雞山,就連這小道亦是走不出去?!蔽翌D了頓問道:“小叔叔,你可知這浮蘿花花期有多長?” 在聽到藍奕接下來的回答時,若非因之前險些弄死藍奕而覺愧疚的話,我……簡直想弄死他丫的! 只聽藍奕道:“浮蘿花常年花開不敗。” 若是常年被困于此,我要如何完成坈昳預交代給我的其余十一個任務!我又何時才能回去五味居的紅燒乳鴿! 見我眉頭緊蹙,藍奕道:“嫂嫂可是在擔心大哥?雖說這浮蘿花香能夠影響對于方向的判斷力。但阿奕卻有離開此處的辦法?!?/br> 我聞言緊蹙的眉頭微微一松,轉而又是一蹙:“小叔叔!既然你有辦法為何不早說!害我以為自己再也吃不到五味居的紅燒乳鴿……” “嫂嫂……”藍奕欲言又止:“方才嫂嫂駕車時,阿奕提醒過嫂嫂。只是嫂嫂一直在自言自語,并未聽到阿奕說的話?!?/br> “……” 藍奕說浮蘿花香會影響人對方向的判斷力,使其在這斷魂路上兜圈。但如果在遇到岔路時,放棄潛意識覺得正確的路,選擇內心覺得錯誤的那條路走,便能走出這一怪圈。 果不其然,事實證明藍奕的腦袋并非裝著藍家燒餅。 半個時辰之后,出現在我眼前的竟是一處遍地開滿白花的山頭,那顆令我無比糟心的楊柳終于退出本公主的世界。 這便是……浮蘿花? 漫山的白花猶似覆滿山頭的白雪,美不勝收,空氣中所彌散的香氣更是令人心曠神怡。 是rou的香味! 我嗅著rou香,抬頭看向建造于山頭的木屋道:“小叔叔,有rou,有人家!” 被浮蘿花所營造出的詭異氣息所嚇到,從昨日半夜至今,我完全忘記要逮野味來吃這回事。如今聞到rou香,一陣宛如鼓聲的腹鳴劃破長空。我尷尬地望向正掀開車簾看向我的藍奕道:“小叔叔,我沒力氣揚鞭,要不我們去蹭頓飯再趕路?” 見藍奕轉而望向那冒出縷縷炊煙的小木屋沉吟不語,擔心藍奕會直接讓我吃燒餅,我徑直拽藍奕下馬車:“小叔叔,反正再過半日便能抵達黑風寨。蹭頓飯,頂多耽誤半炷香的時間。藍裴在黑風寨再多等半炷香也不會掉塊rou。小叔叔快走,有rou在向我們招手!” “有人嗎?”我牽著藍奕的手一口氣跑到木屋前。 半晌后,無人回答,僅是有鍋碗瓢盆的響聲從屋內傳來。 “有人嗎?”我扯著嗓門吼道。 有人嗎…… 空曠的山頂回蕩著我宏而有力的吼聲。 于此同時老舊的木門吱嘎一聲被打開,一頭銀發的老嫗緩緩推門而去:“老頭子,你回來了?” 老頭子? 我性別不對,小叔叔又不夠老。 我道:“老人家,我們路徑此地,饑腸轆轆想蹭頓飯吃。” 老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叔叔,昏花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你們說什么?我老婆子耳朵不好使。” 我不得不餓著肚子扯著嗓門又道:“老人家,可否蹭頓飯?” “?。俊?/br> “蹭飯!”我說著指了指屋頂冒出的炊煙。 老嫗終于明白過道:“蹭飯啊。你們進來吧。昨日我家老頭子在林子里獵到一頭野豬,算你們有口福!” 看向桌上冒著熱氣的青椒rou絲,紅燒排骨,還有豬骨湯,我咽了咽口水,隨即接過老嫗遞來的飯開吃。 “老人家,小叔叔,你們為何不吃?”安靜的木屋內僅有我夾菜嚼飯所發出的聲音,我握住竹筷的手一頓,尷尬地問道。 耳朵不好使的老嫗似乎沒聽懂我的話,神情怪異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藍奕說道:“小姑娘,你多吃點好生養!” 我不得不又扯著嗓門,用竹筷指了指瓷碗:“老人家,你為何不吃?” 老嫗回答道:“吃飯啊。你們吃!我不急,我等老頭子回來再吃?!?/br> 是客套地等老人家回來一起吃飯,還是先滿足腹欲,我摸著雙下巴想了想道:“老人家,我們急著趕路,就不跟你客氣了。” “好,你們先吃!”老嫗說著隨即搬了一把矮凳坐在門口望向斷魂路的方向。 不得不說,這老嫗所熬的豬骨湯極香。見藍奕端著瓷碗卻不動筷,還以為是他嫌這些菜太過于油膩。我殷勤地為藍奕盛了碗豬骨湯道:“小叔叔,俗話說吃什么補什么。你骨頭脆,這豬骨湯你多喝些。” 藍奕接過我遞到他跟前的豬骨湯,卻沒直接喝,而是抬眸看向我道:“嫂嫂,你可有覺得這老嫗很不對勁?” “有嗎?” 看向坐在門口身影單薄的老嫗,我道:“除了耳背之外,我并未覺得她哪里不對勁啊。小叔叔,你安心敞開肚皮吃,這些飯菜并無問題,我方才每道菜都已經吃過?!?/br> 見我又繼續埋頭吃飯,藍奕僅是喝了我為他盛的湯。 藍奕放下湯碗道:“嫂嫂,阿奕等你,你莫急慢慢吃。” “恩,好?!蔽乙贿叧裕贿吇卮鸬馈?/br> 然而當我摸著圓鼓鼓的肚子,打飽嗝時,卻見原本驕陽高照的天空被烏云所蓋住,傾盆大雨隨即而至。 厄…… 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簡直是老天留我下來再吃一頓野豬rou的節奏! 我轉頭看向藍奕眨巴著眼道:“小叔叔,要不等雨停了再走?” 望向門外夾雜著閃電的雨幕,藍奕長眉微蹙:“看樣子也只有如此?!?/br>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暴雨,原本坐在門口的老嫗,不由站在屋檐下眺望著遠方,神情焦急地低念:“也不知老頭子找到避雨的地方沒有。今日老頭子出門穿的衣服不多,若是染上風寒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這雨何時能?!?/br> 深春雷雨說來就來,直至半夜未停。我和藍奕只得留宿于此。 但問題來了,木屋中只有一間客房,客房內只有一張床。而按照冬青鎮的民風,我和藍奕定不可同床而眠…… ☆、第十八章 窗外雨聲綿綿,安靜的屋內唯剩燭芯發出的吱吱聲。 盯著藍奕那張被燭火映得更加蒼白的臉,我坐在桌前道:“小叔叔,要不咱倆在床中間放一碗茶水湊合著睡?反正你不說,我不說,回到藍府后沒人會知道?!?/br> 然而坐在我對面藍奕卻盯著我笑而不語…… 這天都黑了,我也困了。藍奕若是不答應,我要如何上床睡覺? 看向他唇角的笑,我不悅道:“小叔叔年紀不大,活得卻甚是古板。為人清者自清,你又何必介意世俗條條框框的禮法?!?/br> 藍奕見我朝他翻白眼,默了默道:“嫂嫂。阿奕并非古板介意禮法,而是萬一嫂嫂半夜做夢大展手腳,不但會因此打翻茶水,阿奕身子骨弱也經不住嫂嫂的拳腿。” “這……”我聞言抽了抽眼角,不由想起幼時和二妹邱钚旳同睡時,第二天醒來她捂著熊貓眼哭著告訴母皇說,我不但半夜裹被子還猛地揍了她好幾拳。想想那時候我還小,力氣也不大,幾拳下來,最多是皮外傷而已。但現在的我可以能徒手掄死猛虎的“邱纖”。 力拔山兮氣蓋世,猛揍汝兮命難留。 我琢磨又道:“那要不我和小叔叔輪流睡,小叔叔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回應我的仍舊是藍奕笑而不語的表情。 心塞。 “小叔叔,你到底想怎樣?莫非有床不睡,大眼瞪小眼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