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卿五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小七并沒有回到房間里,或者說,他也許回來了,只是躲到了自己察覺不到的地方。 曹師傅的秘密讓卿五糾結(jié)了半夜,小七也守了他半夜,看著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小七的眉頭就沒有展開過。 月至中天,卿五終于還是睡不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頭發(fā)披著,只披著一件外袍,默默地走下了床,他的腳步很不穩(wěn),磕磕碰碰,竟然來到了門口,扶著門框悄然走出了走廊。 一輪銀月皓然當(dāng)空,卿五看著那走廊外的臺階,竟然決意自己走過去——向來這臺階都是小七扶著他上下,可是如今小七又在哪里?還在自己身后看著么? 他賭氣地踏出了一步,因?yàn)檫@重心不穩(wěn)地一步,險些從臺階上滑倒,但是期望中攙扶的手臂并沒有出現(xiàn),幸虧他抓住旁邊的扶手才穩(wěn)住身子。 “小七……你真的不見我了么……”卿五喃喃道,語氣中一片失落。可是他哪里知道,方才剎那,小七的手就在他身后分毫之差的距離——然而就是這么近的距離,他照樣可以讓卿五毫無察覺。 卿五搖晃地走下臺階,艱難地走向院落當(dāng)中的石凳,坐在石凳上,他靜默片刻,終于落寞道:“為何我身邊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為何寧愿選擇默默觀望也不愿與我面對?爹親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我……我就真如同你們想象得那么堅(jiān)如磐石么……” 但是回應(yīng)他的卻只有風(fēng)吹動竹葉的沙沙聲響,周遭一切都那么安靜。 卿五長嘆一口氣,轉(zhuǎn)向身旁的劍架——那劍架是從卿家堡里帶來的,上面放著許多刀劍,供小七練武之用。其中一把重劍,造型古樸,重逾數(shù)十斤,笨重鈍刃,小七把玩幾次,覺得太重便棄在那里。實(shí)則那把劍是卿五往年自己練劍所用,癱瘓之時,他也時常拿來鍛煉手勁,希冀自己有朝一日能站起來舞劍。 看到自己熟悉的重劍,卿五伸出手將劍拿起,橫放在腿上細(xì)細(xì)摩挲,自語道:“這把劍,乃是萬仞山上千年寒潭之下挖掘的鐵礦石打制而成,劍重六十三斤,沒有開刃,當(dāng)初送到卿家堡,本來準(zhǔn)備熔煉再鑄輕劍,我看了喜歡,要求爹親送我。那時我才七歲,還不太能拿動,爹親說等我長大了便可以提動。但是我長大了,腿卻不行了,看人舞劍,我也時常夢到自己御劍江湖。” 說罷他豎劍拄地,撐著站起來,倏然,他提劍起招,霎時劍氣浩蕩回旋——沉重的鐵劍到了他的手上竟然變得如斯輕盈,任他駕馭。一出手,劍招便已驚天動地! 只可惜足下不穩(wěn),卿五卻接著身體后仰的弧度揚(yáng)袖起力,氣勁沖擊劍架,一把長刀隨即迸起,被他穩(wěn)穩(wěn)接住,同時借力恢復(fù)平衡,手中一刀一劍,威力更添數(shù)倍,刀劍合流,招式更為精進(jìn),刀光劍氣,日月無光! 精妙絕倫的招式舞不到三招,卿五竟腿一彎,跌坐在地,雙手同時一翻,刀劍俱都深深插入石板地面,如入水面般流暢,入地沒至刀劍長度一半! 打坐般坐在地上,卿五厲然道:“小七,你讓我逃開,我偏不逃。我選擇的路是霸者的天下之路,不是懦夫的逃避之道。我等你,等你與我刀劍合璧,等你與我共討魔人,等你與我共創(chuàng)霸業(yè)!——你選擇了我這樣的主人,你便不得安生!你若要安生,便不要認(rèn)我為主!” 黑暗中,一聲長嘆,一只手黯然撫上卿五的肩膀,小七的聲音從他身后隨之傳來:“卿淑君,我認(rèn)你為主,便是一生一世,絕不背叛!你既然不懼危險,眼中只有你的霸業(yè),我又有何懼?我這一生,注定為你而戰(zhàn),為你而斗,豁命流血都不后悔!我保你,我保你到我最后一口氣。——我只問你,若我戰(zhàn)死,你該如何?” 卿五閉目道:“那我安享雄圖霸業(yè),永世孤獨(dú)。” “哈!你魔怔了么!哪里學(xué)來這么不靠譜的話!你也不會說點(diǎn)有新意的么!這句話,太多人引用了。哼唧。”小七冷哼,“我和你的事業(yè),哪個更重要?” “你。”卿五回答的很干脆。 “你騙人也不會騙么!回答的這么快,一聽就是假的!”小七又哼。 “你這個別扭的小子。”卿五道,“好了,我愁也發(fā)給你看了,情也抒給你聽了,苦情也苦了一下,你也給我干脆點(diǎn)——助不助我?嗯?” “助你!”小七賭氣地回答。 “回答得這么快,莫不也是假的?”卿五的嘴角揚(yáng)起道。 “你竟然還笑!你從頭到尾都沒傷感過是不是?!你騙人的!”小七驚道。 “你以為,我在外人面前會隨意暴露自己的傷感么?”卿五歪頭看他微笑:“這個江湖是男人爭鋒的地方,容不得傷感。” “那堡主還總傷感來……”小七忍不住口無遮攔。 “所以他總是悲情地被人牽著鼻子走。”卿五大逆不道地壓低聲音道。 第三部 魔蹤龍跡 第90章 教主的噩夢 于是,不知道怎么的,小七后來又稀里糊涂地被卿五騙上了床,落得第二天腰酸背疼。 話說,教主那里可是足足打了兩天兩夜,蘇亞實(shí)在是太執(zhí)著了,逼得教主最后都卯足了全力,兩人兩敗俱傷,但是教主說話太惱人,言語刺激得蘇亞最后狂性大發(fā)。 教主當(dāng)時一邊吐血一邊挑釁地道:“我就是覺得卿五那個死瘸子是賤人,你們祈族上下都是賤人,怎么樣?那個瘸子只配被我弟弟壓在身下,像個女人一樣被我弟弟cao,哈,什么狗屁神子,也不過是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教主臉上,本來也受了傷的蘇亞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力氣,猛地?fù)渖先ィプ〈藭r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的教主,竟然將他壓在了石板地面上,蘇亞吐了一口血,隨即擦擦嘴角冷笑道:“那好,我就讓你也做個被人cao的賤人!” “你做什么!!”教主臉色蒼白,又被他壓住那日小七咬傷的位置,疼的渾身無力,剎那的失神,頓時被蘇亞點(diǎn)了xue道。 —————————————————— 卿五呼呼睡到了晌午。可惜醒來時,懷里本來摟著的小七被小七神不知鬼不覺地?fù)Q成了一個布偶。那個布偶神似小七,有一抱那么大,做工精細(xì),頗為可愛,應(yīng)該是出自趙大寶的手藝。 只是,摟著布偶的卿五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 “五少醒了?”小七已經(jīng)洗好澡,穿戴整齊,背著手跺了過來。 “嗯。”卿五丟開布偶,從床上坐了起來,道:“曹師傅被帶回來了么?” “碧圖說他已經(jīng)被安排到山莊里住下了,等著和五少再議,說這幾天讓五少安靜一下,因此不來打擾。”小七道,“我?guī)煾甘莻€擰筋頭。” “看得出來,你都是跟他學(xué)的。”卿五曬然一笑。 “哪里,我比不上他,我小時候和他一起吃飯,他要吃大蔥蘸豆鹵,那時候是冬天找不到大蔥,他就跑了一夜,到百里之外弄來了大蔥。”小七道。 卿五= = 真看不出來,果然各人都是有惡趣味的。 “呃……那我就按照他所說,靜養(yǎng)幾天好了。”卿五道,“正好可以處理一下武林大會的事情。” “他是說讓你安靜,沒讓你養(yǎng)。你養(yǎng)啥?”小七問。 “養(yǎng)神養(yǎng)身。”卿五瞥道,“你去趟地牢,把昆夜羅弄出來。帶他去見梅教主,把你和教主的關(guān)系說清楚,省的他生事。” “切。我才不好攀關(guān)系什么的。”小七抱手臂道。 “去吧,見梅教主還是你出面的好。”卿五想到梅教主,就想到那兩個丫頭還有柳殘?jiān)拢D時感到頭大起來。 于是小七來到了地牢,把昆夜羅提了出來,當(dāng)然看到小七的面容時,昆夜羅就感到此人和教主有莫大關(guān)系,于是倒也老實(shí)地跟著他,道:“我要先換衣服再去見教主。” 小七道:“我不是給你帶了衣服來了么?” “哼,一點(diǎn)也不好看!我要又輕又薄又美麗的衣衫!”昆夜羅冷哼。 小七于是道:“那些衣服都是五少的,你穿不穿?” “穿!”昆夜羅一下子干脆了,隨即嘴角勾出一個詭異的弧度——當(dāng)然,小七之所以這么說,是因?yàn)槔ヒ沽_這幾天關(guān)在這里沒事做,在墻上刻了滿墻的卿五的名字。 昆夜羅穿戴好后梳洗了一下,洗去了臉上的脂粉和濃妝,竟然是一位頗為清秀的男子,只是一雙鳳眼還是那么銷魂。 小七見他弄好了,道:“隨我去見梅教主。” “你就是教主失散多年的弟弟?我聽他提起過你。”昆夜羅聰明非常,一下就猜到了,“哎呀呀,那你就是少主了,哼,看來這下我想轉(zhuǎn)正的機(jī)會更渺茫了。” 小七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于是兩個人一起來到了教主下榻的院落里,那門竟然一推就碎了,整個院落里到處都是劍氣掌勁的痕跡,地面龜裂,墻面遭受摧殘,樹木斷折,窗欞撕裂,看來經(jīng)過相當(dāng)激烈的打斗。 兩人頓時變了臉色,小七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往里望去,卻看見駭人一幕!! 兩、兩個赤?裸的男人!糾結(jié)在一起! 壓在一起了!在床上! 昆夜羅也湊了過去,看到屋內(nèi)的情景,頓時玩味地笑了笑,對著口型示意小七暫時離開。 于是兩人便悄然折返,回到了卿五這里。 卿五正在和柳殘?jiān)孪缕澹鋵?shí)屋里多了個柳殘?jiān)拢€挺解悶的,比如他和卿五一起討論琴棋書畫,竟然還頗感知音。卿五還贈送了他一本自己編纂的按摩腿腳的技巧秘籍。 卿五和梅教主那樣性格乖戾的不對付,但是對于性格清淡溫婉的柳殘?jiān)聛碚f卻是大為合拍,尤其兩人都是腿腳不便,共同點(diǎn)多,卿五又善于把握人心,短短一個上午,就使得柳殘?jiān)抡孤段⑿Γ鯙橛H切地喚他“五少”。 正當(dāng)兩人閑敲棋子之時,小七神情惶惶地回來了,在卿五耳邊耳語了一個爆炸的消息。教主他被蘇亞給…… …… 卿五剎那石化。 為什么……會這樣…… “五少,咱們又見面了。”昆夜羅兀自在一邊笑。 但是卿五持續(xù)石化中,根本沒注意到他。 “五少,那日你可讓奴家好生受苦,奴家這幾日一直在想如何著了你的道,不知道你腹部自裁一刀的傷口么,現(xiàn)在好得怎么樣了?”昆夜羅繼續(xù)媚笑道。 卿五石化片刻,終于恢復(fù)過來,道:“昆副座好,昆副座吃了么?” “……還沒。”昆夜羅對于突然轉(zhuǎn)換話題感到很惱火。 “中午留下來一起吃火鍋吧,我們從長計議一下貴教的事情,關(guān)于貴教教主滯留山莊一事……”卿五眼中閃了一下光。 “呵呵呵……”昆夜羅報之高深莫測的笑。 第91章 五少“懷孕”了? 卿五終于說服昆夜羅暫時將教主和蘇亞之事壓下來,可是昆夜羅卻趁機(jī)提出了一個讓卿五難看的要求:“五少,自從那日被你暗算,我可是對你一直念念不忘,只要你答應(yīng)我,與我共浴一回,我就同意你任何條件,如何?” 小七一聽,險些就揮刀砍過去,卿五示意他不要妄動。隨即道:“那也好,昆副座說話可算話?” “自然,你為魔教中人就不講信義么?”昆夜羅笑著飲酒。 “呵,反正都是男人,也沒什么好看的。”卿五曬然一笑,“只是我身體多有不便,我的影衛(wèi)得貼身服侍,昆副座不介意吧?” “咦,你有什么不便我可以服侍你啊。”昆夜羅曖昧道。 “昆副座,不要和我這等殘廢說笑,我的痛苦你不能理解。”卿五蹙眉,面色一凜。 昆夜羅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不再接話,但是光看卿五發(fā)惱的樣子,竟然也如此讓人憐惜,自從那日見到卿五,他就對這種高潔若蓮的美人產(chǎn)生極大的興趣,雖然隱約猜出卿五一定不是什么易于之輩,但是光看他那副不可侵犯的高雅姿態(tài),都讓昆夜羅感到傾心不已——也許是在泥沼里打滾一生,對于潔凈高貴的東西就越有一種渴望。 而一旁的小七則抽了抽嘴角——卿五,你痛苦個啥?趙大寶和我都把你慣上了天了!哼唧! 卿五隨即又讓小七帶昆夜羅去備好的房間里整休,等小七回來了,他才對小七道:“你兄長之事,若是鬧大了,祈族、卿家堡、魔教、整個武林都不安生,這時能拯救天下的就只有你了!” “你讓我怎么在這種時候去和他套近乎……”小七臉色拉得很難看。 “去照顧一下他,勸勸他,讓他消消氣。我給你幾天的時間,把他安撫好了,這是任務(wù)!是極為艱巨的任務(wù)!”卿五道,“你現(xiàn)在就去,把蘇亞給我叫回來!” “哼!”小七別扭地哼了一聲。 小七于是只好再次來到教主所住的院落里,在門口喊道:“大哥,我來看你了。” 教主悶悶的聲音傳出來:“小霜,進(jìn)來。” 小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情忐忑地走了進(jìn)去,只見教主坐在床上,頭發(fā)披散,穿著一襲松松垮垮的衣衫,看上去情況不太好,屋里只有他一人,那個蘇亞貌似已經(jīng)離開了。 “大哥,你受傷了……”小七道。 “不妨事。”教主的發(fā)絲幾乎把臉遮住,“是那個瘸子叫你來的?” “……不是,是我想看看大哥……”小七別扭地扯謊。 “別騙我,一定是他讓你來,故意來安撫我么!這個狡猾的廢人!”教主的口吻越發(fā)陰狠起來,“他給我的侮辱,我定然要加倍奉還他!小霜,你告訴我,你到底幫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