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卿五!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如此擅自動用內力!你不要命了!就你那一身毒病,不怕余毒反噬心脈么!上次發作的痛楚你是忘了還是怎么地!”趙大寶開始編了——小七你快點心疼吧,你心疼了,卿五就滿意了。 卿五竟然用怨念的目光投向趙大寶,趙大寶莫名其妙地想:卿五,我會錯意了么?你的意思不就是讓我這么幫你圓么?你不是說不讓我告訴小七你會武功么? 卿五:我是在威懾小七,讓他看到我的實力……趙大寶,你幫我圓話圓反了…… 小七(⊙_⊙)在一邊看著——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如此詭異的氣氛下,自己怎么都沒辦法對趙大寶剛才那番聽起來十分嚴重和苦情的話產生反應……mb的,卿五那囂張勁兒像是什么心脈受損余毒反噬的么?天天那么能吃能睡涮火鍋吃辣椒的…… 氣氛僵硬一番之后,卿五終于率先打破三人的僵局,轉過頭扶額道:“你們,去找人修地板吧。” 趙大寶同情地看著卿五:可憐的家伙,好不容易任性了一回都沒人回應……卿五你個笨蛋,你就不會再苦情一點啊!你再說幾句委屈話小七小子就淪陷了啊。 小七和趙大寶默默地走出房間,臨到門口,小七丟下一句話:“晚上帶你一起去就是了。” 說罷便跑出去找工匠修地去了。 ———— 傍晚時分,卿五安排了云亭的下人悄悄牽了兩匹好馬在一處街巷拐角處等著,而小七則背著卿五悄然溜出江南分堂。雖然背上了卿五,但是小七無疑還是興奮非常的。 卿五指示小七來到街角,與下人接應,叫小七帶自己一起騎馬。 小七看著兩匹馬,一下子頭大了——卿五雙腿殘疾,站著都困難,他要怎么騎馬? 卿五看出他的為難,道:“我雖然身負殘疾,但是騎馬還難不倒我,只是上下馬費事些,你來助我。” “好吧。”小七將卿五放下地,隨即攬著他的腰一躍而起,竟然拔地一丈多高,穩穩落在一匹馬的馬背上,隨即他便躍下,留卿五一個人坐在馬上,卿五握住韁繩,腰身挺得筆直,竟然真是像模像樣的一位颯爽騎士。 小七道:“五少,你可要抓住韁繩,別被馬顛下來了。” “放心。”卿五扯了扯韁繩,在馬上倒有幾分神氣。 小七站在馬下,握住卿五的腳——卿五的腳尖下垂,一條腿軟綿綿的沒有力道,只是隨意搭在馬身上,于是他便把卿五的腳放到腳蹬里固定,卿五自己自然不可能完成這個動作。 莫小七看著卿五騎著馬走了一段距離,確認他沒事之后,自己才上馬,道:“你真的沒事么?” “沒事。”卿五揚起馬鞭,竟然催動馬匹疾馳起來,小七嚇了一跳,連忙縱馬跟上——卿五這個家伙!任性起來真是不要命! 于是兩人一前一后,縱馬出城,在灑滿月光的官道上飛奔,小七揚聲問道:“去哪里?” “紅廟!”卿五轉頭道,他似乎極為暢意,頗為享受在馬背上如飛的感覺。小七卻緊張地跟隨其后,生怕他摔下馬來。 兩人一前一后,只見兩邊景物不斷后移,小七的目光始終追隨卿五——只見他在馬背上,一身雪衣,發絲獵獵飛揚,渾身洋溢著平日罕見的意氣飛揚,恣意張狂。小七不覺有些癡了——是了,卿五縱然平日穩重,實際上卻也不過是雙十年華的少年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這般年紀不正是該縱情豪放的時節么?可他……卻不得不困坐輪椅,小小年紀起就要面對陰謀漩渦,被逼得少年老成、精于世故。他其實也十分渴望如同其他人一般自由飛奔吧…… 一絲心痛閃過眼眸,小七不禁想:自己在卿五的心底,到底是怎樣的地位?于是不覺回味卿五說過的話———— 你是我的腿,你要帶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手指倏然收緊,按住心口,小七默默道:好吧,卿五,天涯海角,我會帶你去,我不僅是你的影衛,我還是你的腿。 馬匹狂奔數個時辰,到了午夜時分,借著月光如洗,兩人在一座鎮子便停步,卿五指著鎮子后面郁郁蔥蔥的叢林,道:“那林中尖頂的建筑,便是紅廟,我們到這里為止,應該已經進入了紅廟的監視范圍,小七,你下馬,我們慢行過去。” 小七于是翻下馬,把自己的馬拴在路旁,隨即將卿五扶抱下馬,將他扶到路邊一處樹樁上坐著。這時,他才解下背上的包袱,換上隨身帶來的夜行衣,換完后再給卿五穿,兩人都蒙了面,小七背起卿五,鉆入路邊的叢林,按照卿五的指示,從林中路線接近紅廟。 第37章 番外——莫知我哀 七年前。 趙大寶第一踏足卿家堡的主廳,那大廳,真是豪華寬闊得如同皇宮一般,以至于站在空曠的大廳里,趙大寶感到四周都是陰森森的看不見頭,只能看見自己腳邊的那一方距離。 “你是醫神唯一的傳人?”坐在大廳主座上那人冰冷的嗓音,使得垂首而立的趙大寶感到似乎被冰泉潑了,渾身一激靈。這卿家堡的主人,真是太有威懾力,他連抬頭都不敢抬。 “我是。”趙大寶囁嚅道。 “救我兒子,他不活,你也不用活了。”堡主卿云縱的語氣絲毫沒有感情,但是內容卻著實可怕。 趙大寶覺得天旋地轉,天啊,堡主,你不如干脆直接殺了我啊! 于是他失魂落魄地被帶到了五少爺的房間里,看見了床上那個奄奄一息、雙目緊閉的少年,那少年生得秀美無比,卻臉色蒼白,泛著死灰,鮮血不斷地從他嘴里溢出。 趙大寶被告知,五少爺中了至毒之毒——“天噬蘭心”。 那少年不過十二歲的年紀,真可惜。趙大寶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他坐在床頭,伸出手撫摸少年一頭墨發,輕聲安慰道:“不要怕,我陪著你。”五少若死了,堡主也會讓他陪葬。 “我爹要殺你?”少年倏然睜開眼睛,那如同暗夜星辰的眸子剎那點亮了趙大寶的眼睛——這孩子的一雙眼睛多漂亮啊!真是可憐的孩子! “我中了天噬蘭心。”少年停了一下道,看得出來,就連說話已經也極為費力了,“我運功將毒暫時壓制,你來助我排毒。我給你講方法。” 那一刻,趙大寶就有種感覺,自己一輩子都和這少年脫不了關系了。 。 。 半個月后,卿五終于從死亡線上掙扎了回來,命保住了,但是腿廢了。 整整半個月,那少年都坐在躺椅里不說話。 趙大寶不知道該怎么,他說了很多話,但是那少年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時間都似乎在他周邊凝固了。 那一天,趙大寶外出去采購一些物品,便將五少交給下人照顧。可是他剛走,卿五就遣退了所有的仆人,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庭院里的躺椅上,他的旁邊擺著一方石桌,石桌上有藥茶。 卿五端起藥茶,凝視著池塘,看著小鳥落在池邊,蹦蹦跳跳。 突然,一絲煩躁涌上心頭。 腿, 一絲力氣都沒有。 他咬咬牙,突然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向池塘,茶水灑得一池漣漪。 晴朗的天空此刻便霎時烏云密布,不一會兒,雨點飄灑了下來。 卿五喉嚨動了動,心中掙扎一番,終于叫道:“來人。” 來人,把我弄到屋里去。卿五把這句話生生咽了回去。 不想!不想就這樣像個廢物一樣!他緊緊地蹙眉。 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仆人暫時有事離開的遠了,亦沒有回應卿五的呼喚。 雨點越來越多。卿五獨坐雨中,手將躺椅扶手握得越來越緊。 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可是雙腳死物一般,絲毫不動。 不! 不! 不! 我能站起來! 少年努力地撐著扶手,竟然憑借巨大的毅力和腰臂的氣力,使得自己竟然緩緩離開了躺椅。 可是,也不過是短短的剎那,很快,軟綿綿的雙腳就使得好不容易脫離躺椅的身體失去了重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膝蓋磕在了堅硬的石板地上,疼痛鉆心,而他卻緊緊咬著唇,始終不發出一聲呻吟。 雨水越來越多。 身體變得冰涼。 他伏在地上,閉著眼睛,連呼出的氣都漸漸冷卻。 不知道過了多久。 腳步聲緩緩在他的面前停下。雪白的靴子,雪白的衣衫。來人撐著一把雨傘,卻不是為倒在地上的卿五遮雨,亦不扶他起來。清冷的眸子里甚至沒有感情起伏,只是看著倒在地上狼狽的兒子。 “爹……”卿五有氣無力地叫道。 “你想像狗一樣,在這里趴一輩子么?”卿云縱冷冷道,“我在屋里等你,自己過來。若是過不來,你就像個廢物一樣死在那里罷!” 說罷轉身進屋,竟然不再看他一眼。 卿五咬牙,伸出被冰冷的雨水浸泡得幾乎沒有知覺的手指,緩緩地抓住前面石板地的縫隙,死命地拖動身體。 他的身體不過才剛剛從生死邊緣掙扎回來,體質尚還虛弱,更不消說剛才跌倒后淋了那么久冬天的雨水,早已氣若游絲,但是他卻倔強地不肯放棄,就那樣拖著虛弱疼痛的身體,一寸寸往前挪。 他的手抖得厲害,其實已經沒有知覺了,手指紅腫,沾滿了泥濘,指甲因為摳著光滑石板的邊緣而斷折,鮮血和泥濘和在了一起。 多久呢? 別人不過數十步的距離,他到底爬了多久呢? 當他用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握住門檻的時候,看見是門口的雪色衣衫。 他努力地仰起頭,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緣故,他的視線竟變得模糊,看不清父親的臉龐,耳中嗡嗡作響,卻還聽得見父親那向來冷肅的聲音:“記住,你是我的兒子,無論你是否落下殘疾,你都不能示弱!這個冰冷的世界,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耳中的轟鳴越來越響,視線越來越昏迷,身體越來越冷,他終于再也聽不清父親的話語,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省人事。 卿云縱看著昏死在門口的少年,一絲凄愴終于爬上眸子。 “舒云……我對不起你……我沒有顧好你的兒子。他……終究還是殘廢了。”低低的嘆息逸出薄唇,“但是你安心吧,他很堅定。” 說罷俯下身,將少年抱了起來。 卿五醒來時,只見自己安然躺在溫暖的大床上,身上換了新衣服,手指和膝蓋的傷都被很好地包扎過了。轉頭一看,看見了一臉焦急的趙大寶。 “謝謝你為我醫治。”卿五微微一笑,頓時讓趙大寶愣住——笑得真好看,若是他長大了,這一笑定然傾國了。看得失神,以至于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他想說的是——其實他被山雨阻住道路,當他回來的時候,卿五已經被人安置好了,他不知道卿五是怎么弄成這樣,問了下人,擅離職守的下人也莫名其妙。 是誰妥善照顧了卿五? 也許是某個恰好路過的仆人吧。 趙大寶心想。 卿五望著茫然的趙大寶,思緒不禁回到自己昏迷期間的迷夢中。 夢中,似有人輕撫他的臉龐,低低道:“你真像他。” 隨即是一聲悠長的嘆息。 竟是如此悲哀。 第38章 詭異魔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