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畢竟剛才她做得確實有點兒過。審訊室內(nèi)到處都是聯(lián)網(wǎng)的監(jiān)控設(shè)備，她剛才的所有動作肯定都被監(jiān)控記錄下來了，如果有人追究這件事，那她的行為絕對夠得上刑訊逼供。

    我右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忽然，她那輛停放在院子里的摩托車，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放開抓著葉茜的手，走到摩托車跟前，拿起掛在車把上的頭盔，重新走到她身邊，開口道：“走，我陪你跑兩圈怎么樣？”

    說著，我把頭盔舉到了她面前。

    葉茜看了看我，心情稍微平復(fù)了一點兒。

    我看她并沒有想去接頭盔的意思，就對她調(diào)侃道：“怎么，你不會怕我暈車吧？放心，我已經(jīng)被你鍛煉出來了！”

    葉茜嘴角微微一咧，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我看她這種表情，將頭盔強行塞在她手中，然后一溜煙地坐在了摩托車的后座上，戴上頭盔，沖她說道：“來吧，美女司機，帶我出去醒醒腦。”

    葉茜看了看我，一把將頭盔戴在頭上，幾步走到摩托車旁邊，接著她一個跨步飛身上車，很快摩托車被她發(fā)動起來。

    嗡！嗡！嗡！隨著一股嗆鼻子的汽油味從排氣管里冒出，摩托車伴著轟鳴聲消失在了刑警隊的大院外。

    出了院門，我們一路朝東駛?cè)ィF(xiàn)在是下午四五點鐘，路上的車輛絡(luò)繹不絕。我抬頭望見摩托車上的時速表，指針已經(jīng)指到了紅線的位置，因為速度太快，我根本看不清我們到底開到了多少邁。

    “死就死吧！”我干脆眼睛一閉，任由她擺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夜幕漸漸地落在了城市上空，摩托車的車速也慢了下來。我坐在車上望向道路兩邊，周圍的景物對我來說是那么陌生，我只能隱約地從道路兩邊分辨出，我們正在往一座山丘上行駛。

    吱呀！幾分鐘后，葉茜將車停在了山頂?shù)奈恢谩?/br>
    “這是哪兒？”我拽掉頭盔問道。

    “一個故地！”葉茜也把頭盔拿掉，掛在了摩托車車把上。

    “故地？”我有些好奇地走到山崖邊，放眼望去。

    “那一片不是省城嗎？”我手指著一大片燈光問道。

    葉茜將頭上的頭繩解開，一頭飄逸的長發(fā)散落下來，微風(fēng)拂過她的臉龐，帶起發(fā)絲在空中盤旋，此時她的臉上充滿了憂傷。

    我站在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

    葉茜慢慢地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道：“那邊就是我曾經(jīng)的母校，灣南省第一中學(xué)，這個小山坡，是我經(jīng)常過來玩耍的地方。”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著她，開口問道。

    葉茜被我這么一問，突然沉默了。

    也許受她的影響，我也惆悵起來，于是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然后找了一塊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

    本來一言不發(fā)的葉茜，被打火機的聲響吸引了過來，她低頭看著我問道：“你們男人為什么都喜歡吸煙？”

    “可能是因為它能讓人暫時忘記煩惱。”我輕輕地吐出一口煙霧回答道。

    “冷主任這個年紀(jì)的人喜歡抽煙我還可以理解，你為什么會染上煙癮？”她走到我對面，也坐了下來。

    “因為我高考填志愿那會兒，我父親硬逼著我上警校，其實我這個人從小就對警察特別反感，但是我拗不過家里人，只能無奈選擇了這個行業(yè)，也是因為這個，我養(yǎng)成了吸煙的習(xí)慣。”我苦笑一聲回答道。

    “那現(xiàn)在呢，你還討厭做警察嗎？”她小聲問道。

    “不，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但是我現(xiàn)在明白了！人活在這個世上一定要有一個目標(biāo)，這樣才會有意義。”我吐出一口煙霧回答道。

    “你的目標(biāo)是什么？”她又問道。

    “我想成為超越我父親的人！我不想一輩子都活在父親的光環(huán)之下，總有一天我會讓父親因為我而驕傲！”我挺直了腰板回答道。

    “從我第一次看見你到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你變了好多！”她用手輕輕攏了一下鬢角的頭發(fā)，對我說道。

    “因為我打開了自己的心結(jié)！”我微微一笑回答道。

    葉茜聽到這兒，伸手從地上抓起一把干草，隨意地扔在空中，沒有接著問下去。

    “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說出來的好，其實沒有必要憋在心里！”我對她認(rèn)真地說道。

    “我……”葉茜欲言又止。

    “對了，你為什么報考警校？我覺得女孩子應(yīng)該很少愿意吃這樣的苦！”我很自然地岔開了話題。

    沒想到她聽到我這句話，剛抬起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手中的干草自然地散落在她身上。

    我看出了葉茜有些為難，開口對她說道：“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就陪你在這兒坐一會兒吧。”說完，我把彎曲的雙腿抱在懷中，眼睛望向遠(yuǎn)方。

    過了很久，葉茜的聲音從我的耳邊傳來：

    “我很不想去回憶以前的事情，也就是因為它，我才選擇了上警校。”

    我沒有接話，靜靜等著她的下文。

    “我有一個十分要好的同班同學(xué)，叫陳雨墨。那一年，我上初一，因為我們兩個都是外地生，所以平時都住在校園里，我們倆在初一下半年被分在了同一個寢室。”

    “我們兩個關(guān)系很親密，因為我們都是獨生子女，所以平時以姐妹相稱，我是jiejie，她是meimei。而這個山丘就是我們兩個經(jīng)常出來玩耍的地方。”

    “時間一晃就到了初三，那時我們都面臨著中考，學(xué)習(xí)十分緊張，為了能有一個安靜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我和雨墨經(jīng)常騎著自行車來山頂溫習(xí)功課。”葉茜說到這兒，突然停了下來。

    我歪著頭好奇地看了葉茜一眼，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掛滿了憂傷，好像很不情愿去回憶當(dāng)時的情景。

    “要不別說了。”我小聲安慰道。

    葉茜輕輕搖了搖頭：“我記得那天晚上天黑得特別快，我們兩個剛復(fù)習(xí)完英語，騎著自行車往山下走，這時兩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子擋在了我們前面。”

    “我問他們想干什么，他們沒有回答我，而是張牙舞爪地朝我和雨墨撲了過來。雨墨平時比較膽小，看到這一幕，嚇得摔倒在地上。”

    “我當(dāng)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本想把雨墨扶起來，但是我看見一個男人離我越來越近，心里十分害怕，本能地蹬起自行車朝山下跑去。”

    “我一邊騎一邊聽著雨墨在身后沖我喊：‘jiejie救我！’‘jiejie救我！’”

    說到這兒，淚水順著葉茜的臉頰滑落。看到她如此傷心，我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

    葉茜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抱著蜷縮的雙腿放聲大哭起來。再堅強的女孩也有她脆弱的一面，我從來沒有見她如此傷心過。

    過了好一會兒，葉茜紅著眼睛，哽咽道：“我當(dāng)時很想救雨墨，但是我真的是無能為力，我只想趕快到山下找老師，我一路哭，一路朝山下騎去。等我回來時，雨墨和兩個男人不見了。后來老師報了案，警察帶著我們繞著整個山頭找了一晚上，最后只在樹叢里找到了一個沾滿血的內(nèi)褲，我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雨墨的，后來警察告訴我，雨墨有可能被強jian了，她被那兩個畜生強jian了！”

    淚水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沖刷她的臉龐。我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她會對強jian犯有那么激烈的反應(yīng)，因為在她的心里，對這一類人有近乎本能的怨恨和仇視。

    “這兩個禽獸有沒有被抓到？”我十分氣憤地問道。

    “沒有。”葉茜無力地?fù)u了搖頭。

    “什么？沒有？”我有些詫異。

    葉茜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不光是嫌疑人，這么多年連雨墨都沒有一點兒消息。”

    “什么，雨墨也失蹤了？那后來你們有沒有找過辦案民警詢問情況？”我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葉茜十分疲憊地點了點頭：“雨墨的家人不知道找過多少次，都沒有任何結(jié)果，警察告訴我們，他們并沒有找到任何有利的破案線索。來你們科室這段時間里，我也猜到了一些，很有可能他們在現(xiàn)場并沒有找到任何關(guān)于嫌疑人的證據(jù)。”

    “唉！”我長嘆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現(xiàn)在連雨墨的父母都已經(jīng)搬離了這座城市，我真的很擔(dān)心，雨墨已經(jīng)不在了！”說完，葉茜渾身上下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會，絕對不會，你千萬不要這么想。”

    葉茜根本沒有心思聽我的勸說，而是把頭使勁埋在自己懷中。我的耳邊響起她傷心欲絕的痛哭聲。

    我知道，這件事可能令她壓抑得太久，所以我并沒有去打攪她。我伸出右手，習(xí)慣性地在身上尋找著煙盒，為了不讓煙霧嗆到身邊的葉茜，我起身走到一個下風(fēng)口坐下。我坐好后，抬頭看了一眼，確認(rèn)她在我的視線所能及的安全范圍內(nèi)后，掏出一根煙卷點燃。一根，兩根，三根。我就這樣一邊注視著葉茜，一邊將尼古丁帶入肺中。

    當(dāng)?shù)谖鍌€煙頭被我摁滅在草地之上時，葉茜緩緩抬起頭來，用袖口擦拭了一下濕潤的眼角。

    “好些了嗎？”我關(guān)心地問道。

    “謝謝你！”葉茜十分感激地說道。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擦干眼淚后，她用十分沙啞的嗓音說道：“有時候我真的很恨自己，為什么我那么弱小？如果我強大一點兒，雨墨當(dāng)晚就不會受欺負(fù)。”

    “這就是你選擇上警校的原因？”我很適時地問道。

    葉茜點了點頭：“我渴望自己變得強大，渴望自己長大以后能抓完世上所有的壞人，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警校。在警校我沒日沒夜地訓(xùn)練自己，因為我心里也有一個信念：我葉茜從今往后，要保護每一個我愛的人！我不能再讓他們受到任何的傷害！”

    聽完她的話，我起身走到她身邊，伸出右手開口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葉茜抬頭看了看眼神堅定的我，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將它緊緊地握在自己手中。

    八 消失的飾品

    第二天我一走進技術(shù)室大院，便看到老賢和胖磊正在仔細(xì)地勘查一輛黑色的寶馬車。

    “葉茜呢？”胖磊看到了我，從車?yán)锾匠鲱^來。

    “她昨天把她姑父惹毛了，一早就去刑警隊給她姑父道歉去了。”我手一擺回答道。

    “對了，你跟葉茜昨天晚上去哪里了？”胖磊沖我擠眉弄眼地說道。

    “沒去哪里。”我敷衍了一句便轉(zhuǎn)身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兩個小時后，明哥站在了走廊中。沒過幾秒，“開會”兩個字傳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抓起筆記本便朝會議室走去。

    “國賢，你那邊有結(jié)果了沒有？”我還沒有坐下，明哥就趕忙開口問道。

    “有了，我在龐羽的車上提取到了幾處精斑，還有死者的毛發(fā)。經(jīng)過檢驗，他們兩個確實在車上發(fā)生過性關(guān)系。”老賢翻開一份報告回答道。

    明哥聽后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焦磊，你那兒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胖磊搓了搓手，瞟了一眼筆記本回答道：“我根據(jù)龐羽的口供，調(diào)取了引火酒吧內(nèi)的監(jiān)控，證實他們兩人在酒吧里確實相談甚歡，而且臨走時，死者還主動挽著龐羽的胳膊，基本上排除了被逼迫的可能性。”

    明哥聽完開口說道：“刑警隊那邊有了調(diào)查結(jié)果，這個龐羽的父親是咱們市龐氏公司的老板，他們公司主要生產(chǎn)電子產(chǎn)品，家里最少有幾千萬的家產(chǎn)。這個龐羽經(jīng)濟上十分寬裕，對女人更是一擲千金，基本上屬于敗家子的類型。根據(jù)調(diào)查，他的這個車?yán)镞€安裝有g(shù)ps定位系統(tǒng)，我們通過分析他的行車路線，發(fā)現(xiàn)也基本跟他的口供吻合。”

    “那死者的社會情況調(diào)查了沒有？”我開口問道。

    “刑警隊已經(jīng)通知了一個人來我們科室配合調(diào)查，她以前跟死者的關(guān)系不錯，應(yīng)該對死者多少有些了解，估計一會兒就會過來。”明哥看了一下表，回答道。

    會議結(jié)束半個小時后，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出現(xiàn)在我們科室的值班室內(nèi)。女子30多歲，一米六的身高，上身穿一件粉色的短款風(fēng)衣，下身是一條小皮裙配黑絲襪，加上一雙一直到膝蓋的皮靴，用風(fēng)情萬種去形容她，絕對不為過。

    “你叫劉敏？”明哥站在女子對面問道。

    “是的，警官！”女子很自然地往板凳上一坐回答道。

    “走，去辦公室，我有幾件事要問你。”明哥對女子說道。

    “什么事？不能在這里說嗎，還去辦公室？”劉敏有些不情愿地回答。

    “來都來了，不就幾步路的事？而且辦公室里還有空調(diào)，這里條件多艱苦。”我在一旁勸說道。

    “還是這位帥哥警察說的有道理。”劉敏笑嘻嘻地起身，對我說道。“那走吧！”我沖著她說道。

    “好的！”劉敏朝我擠了一下眼睛，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