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案發現場是一間單身公寓,約40平方米,一進門靠左手邊是一個衛生間,而右手邊則是開放式的小型廚房。 沿著門口的一條狹窄的走道往里走,便是臥室,在臥室內靠北側墻邊擺放了一張南北走向的雙人床,雙人床的西側是一張梳妝臺,而東側是一整排的衣櫥和幾樣家用電器。臥室帶有一個小型的陽臺。 此時在雙人床上,仰面躺著一具女尸,死者雙眼怒睜,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死者的左側頭部已經凹陷,鮮血伴著腦漿噴濺得整床都是。頭下的枕頭旁邊扔著一個沾滿血跡的古銅色煙灰缸。 從頭部往下看,女尸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了一條紫色蕾絲內褲,看到這兒我才意識到屋內的空調正處于輔熱狀態。 啪,我打開了足跡勘驗燈,蹲在地上找尋鞋印。當我看到地面潮濕的劃痕時,不禁皺起了眉頭。我無奈地關掉足跡燈,隨后打開了指紋勘查燈,朝一排衣柜走去。 幾分鐘后,我起身沖著門口有些失望地喊道:“現場的地面和衣柜均被嫌疑人清理過,明哥你們直接進來吧。” 明哥聽我這么說,眉頭微微一皺,提著自己的勘查箱朝尸體走去。 咔嚓,咔嚓,隨著胖磊按相機快門的聲音,明哥開始翻看尸體表面的尸斑,然后開口說道: “死亡原因為鈍器擊打頭部,死亡時間應該在深夜兩點鐘左右。” “這個時間點,剛好跟樓下的那對夫婦說的差不多,那么那輛車的車主就有可能是嫌疑人。”我推斷道。 明哥點了點頭,接著脫掉了死者身上僅剩的一條內褲,遞給站在一旁的老賢。 “死者內褲上有精斑,她生前和某人發生過性關系。”老賢一邊觀察死者的內褲,一邊說道。 “強jian殺人?”我立馬說出了我的猜想。 “國賢,你先將死者的yindao擦拭物提取一下。另外,死者的指甲樣本也需要提取,如果是強jian,死者不可能不反抗,說不定在其指甲縫中有發現!”明哥平靜地說道。 “我先出去一下!”正當我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時,葉茜臉色蒼白,雙手緊握,對我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沒事吧?”我關心地問道。 葉茜沒有說話,無力地搖了搖頭,朝門口走去。 “她怎么了?”胖磊問我。 “我也不清楚啊。”我雙手一攤回答。 “難道案發現場比較血腥,她受不了了?”胖磊朝門口瞅了一眼,好奇地說道。 “不會,碎尸案我都沒看到她這種表情,這個案件還好啊!”我也有些困惑。 “八成是心情不好,就讓她靜一靜吧。”胖磊把頭轉了回來說道。 我聳了聳肩膀,抓起了死者的右手,幫老賢一起提取死者的十指指甲樣本。 “咦?有凝血塊?”明哥抓起死者頭下的枕頭,眉頭緊鎖。 “凝血塊?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嫌疑人擊打死者頭部時,噴濺上去的。”我伸頭瞅了一眼說道。 “不對,這個凝血塊能說明一點:嫌疑人是分兩個時間段擊打死者頭部的,第一次他并沒有將其殺死,而且兩次之間間隔了很長時間。”明哥指著幾處像果凍一樣的血塊對我說道。 “這能說明什么?”我有些疑惑地問道。 明哥沒有理會我,而是站在屋內環視一周,最終他把目光落在了墻角的一臺電話機上。只見他幾步走上前去,從墻根處拉出一條電話線,舉在半空中開口道:“死者家中的電話線被拔掉,從水晶頭上的浮灰看,這根電話線基本上沒有人碰過,今天卻被拔掉了!不會有那么巧合的事。小龍,這電話機上的指紋你處理了沒有?” “看過了,電話機被人用濕毛巾擦拭過!”我點頭回答道。 明哥聞言將電話線重新插回電話機的小孔內,接著電話機便發出“嘀”的一聲。 “電話是通的,這就排除了死者自己拽掉的可能性,這根電話線應該是嫌疑人作案時拔掉的!”明哥放下電話機的聽筒說道。 “嫌疑人拔掉電話線干什么?”我有些疑惑。 “因為他需要大量的作案時間。可能嫌疑人進屋時注意到了這兒有部電話,怕作案的過程中有人打電話過來。”明哥推斷道。 “我怎么越聽越糊涂了?”我聽完明哥的話,腦子有點兒轉不過圈來。 明哥抬頭看了一眼尸體回答道:“我現在已經大致知道了嫌疑人的作案過程。嫌疑人很有可能一進門就想著要強jian死者,才提前將電話線拔掉,因為強jian的整個過程需要大量的時間,或許他害怕有人壞了他的好事。” “在強jian的過程中,死者可能有過激烈的反抗,因為案發時間是深夜兩點左右,他怕周圍的鄰居聽見呼救聲而報警,才打開了室內的音響,這樣做,就是為了掩蓋死者的呼救聲。” “這一切做完以后,嫌疑人為了逼死者順從,就拿室內的銅質煙灰缸敲擊死者的頭部,使其失去反抗,然后便對死者施暴。” “嫌疑人強jian過死者之后,又接著用煙灰缸敲擊她的頭部,直到將其殺害。” “前面的我都還好理解,明哥后面的案情你是怎么推理出來的?”我好奇地問道。 “就是我剛才說的凝血塊。”明哥又拿起枕頭放在我眼前,對我說道,“這個枕頭的枕頭面是純棉制品,吸收性很好,只要有血沾染在上面,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吸收,按道理說不可能出現這種一塊一塊的血跡。也就是說,死者在死前曾經受過一次傷,傷口的血凝結以后,又遭到了第二次打擊,這時,剛凝結好的血塊接著被噴濺到了這個枕頭上,才會形成這種情況。從血塊凝結的程度看,中間應該有20分鐘左右的間隔。按照男性正常的生理特征來說,這個時間內,嫌疑人基本上可以完成整個強jian的過程。” “原來是這樣!”我捏著下巴點了點頭,有些茅塞頓開的感覺。 “但是我有一點沒有弄明白。”明哥話鋒一轉說道。 “哪一點?”我焦急地問道。 “嫌疑人的作案動機是什么?如果是強jian,他為什么要殺人?”明哥有些困惑地說道。 “是不是害怕自己的事情被暴露?”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如果他害怕被暴露,為什么不在強jian之前戴上安全套,而在現場留下這么明顯的精斑?現在電視里整天都放探案類節目,他不會不知道我們公安局會通過精斑檢測出他的dna。”明哥否定道。 聽到明哥這么說,我也徹底蒙圈了。嫌疑人都知道把現場的手印和足跡清理掉,連最不起眼的電話機都被擦拭過一遍,他為什么會在現場留下精斑?難道是忘記了?沒有理由啊。 “暫時先不用考慮那么多,我們先把現場勘查完畢,把所有情況歸攏一下再說。”正當我在考慮這起案件的矛盾點時,明哥對我說道。 “嗯!”我聽后點了點頭。 五 情況不妙 一個小時后,所有物證全部提取完畢,案發現場也被貼上了封條。 我剛踏出房門,抬頭看見葉茜正坐在通往樓頂的樓梯上,眼睛無神地發著呆。 “回去了!”我沖著她喊道。 她沒有理我,依舊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葉茜,走了!”我提高了自己的嗓音。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我站在她對面,疲憊地回答道:“我知道了。”說完,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 “你今天怎么了?”當她走到我身邊時,我小聲問道。 “沒、沒什么。”葉茜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看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沖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然后提著自己的勘查箱朝樓下走去。 這起命案的現場勘查工作比較簡單,回到單位,也就兩個小時的工夫,所有的現場物證就基本被處理完畢。 葉茜一回到單位,便坐在辦公室內沒有出門,我們誰都能看出她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開會時也沒有喊她參加。 我們四人,剛一坐下,明哥便一人發了一支煙卷。 啪,明哥拿起打火機,點燃煙卷,吸了一口說道:“尸體解剖只確定了死者的死亡原因,頭部鈍器傷,作案工具就是那個重約兩千克的銅質煙灰缸。我這邊基本就這么多,焦磊,你那邊有沒有什么情況?” 胖磊翻開筆記本回答道:“玫瑰園小區一共三個出入口,通過調取大門口的監控錄像,我發現了那輛牌照為灣d96669的車,為寶馬x3黑色越野車。這輛嫌疑車是案發當日凌晨1點50分進入小區,凌晨2點50分駛離小區,中間有一個小時的間隔。” “嗯,這點跟我們分析的作案時間段基本吻合。”明哥停下筆回答。 “我所掌握的就這么多,別的沒有了。”胖磊說完合上了筆記本。 “國賢,你說說看。”明哥把目光移到了老賢身上。 老賢將三份檢驗報告攤開,放在自己面前,開口說道:“我從現場一共提取到了兩種生物物證,第一種就是案發現場的所有血液以及腦組織,經過檢驗,全部為死者所留。” “第二種就是死者內褲上的精斑、yindao擦拭物以及死者指甲內的皮膚組織,經過分析,這三種檢材均是同一種dna。這個人我假設為某a,某a的情況暫時不清楚。” “小龍,你有什么要說的?”明哥往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問道。 “從痕跡上來看,我發現了一些疑點。”我皺著眉頭說道。 “哦?什么疑點?說來聽聽?”明哥好奇地問道。 我清了清嗓子,翻開了筆記本:“也許是受到明哥你的影響,在回來后的這段時間里,我又把現場的痕跡學物證仔細地梳理了一遍,我發現了三個疑點。” “哪三個?”明哥拿起了筆,認真地問道。 我低頭看了一眼筆記本,回答道: “第一,現場的地面被人清理過,我只在現場一進門的位置提取到了一種鞋印,后來證實,這個鞋印是房東踩的,他發現了死者,并進屋關了音響。而且我在音響的開關按鈕上也提取到了房東的指紋,房東的行為通過這兩處痕跡基本可以證實。” “接著我又在房門上提取到了五種指紋,排除死者、房東以及樓下的兩位住戶,剩下的一種指紋應該是嫌疑人所留。這一點從指紋的新鮮程度上不難看出。” “那么問題就來了,嫌疑人為什么只把屋內的痕跡給清理掉了,而房門上的指紋并沒有擦拭呢?” “第二點是什么?”明哥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地問道。 我吸了兩口煙,接著回答道:“第二點,我發現嫌疑人幾乎把整個房間擦拭了一遍,就連陽臺的窗框都有擦拭的痕跡。如果是單純的強jian殺人,他應該不會觸碰到衣柜和窗框這些地方,他為什么連這些地方都打掃了一遍?” “第三點呢?”明哥一邊低頭記錄,一邊問道。 我把煙頭摁進煙灰缸,回答道:“第三點,我發現死者的手提包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在她的包內我沒有發現任何的現金,所以我推斷,這些現金很有可能是被嫌疑人拿走了。剛才磊哥也說了,從監控上看,嫌疑人駕駛的是一輛價值幾十萬的轎車,這說明嫌疑人的經濟條件應該很不錯,他為什么在作案之后還會盜竊死者的財物?” 明哥聽后十分認可地點了點頭。 我接著又補充道:“如明哥所說,從現場清理的情況,我們不難看出,嫌疑人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但他為什么會在現場留下精斑?這一點也是矛盾的地方。” 嘀嗚嘀嗚……我這邊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警笛聲。 “走,出去看看。”明哥合上筆記本,對我們說道。 我剛走出會議室的房門,歪頭看見葉茜站在走廊的窗戶邊,眼睛朝院子里望去。我并沒有著急下到一樓,而是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也向外看了一眼。 “你們刑警隊的車!”我對葉茜說道。 “嗯。”葉茜點了點頭。 正說著,一個手戴手銬、腳掛腳鐐的男子被幾名偵查人員從車上帶下。 嘩啦,嘩啦。院子里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 “嫌疑人被抓獲了,要不要下去看看?”我有些興奮地說道。 “不了,我先騎車回刑警隊,我在審訊室等你們吧。”葉茜說完,雙手插兜徑直朝樓下走去。 “唉,這女人的心思真的是很難猜。”我沖著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這個案件和以往的案件有所不同。按照以前的慣例,嫌疑人被抓獲之后,肯定是第一步便被帶入刑警隊的審訊室,而這個案件因為現場只提取到了指紋、精斑、皮膚組織這些檢驗樣本,為了證明這些物證是不是嫌疑人所留,還必須從他的身上提取一些比對樣本,這樣才能做同一認定,所以他被帶到了我們這里。 根據徐大隊長的介紹,站在我眼前的這名男子,就是灣d96669的車主。男子30歲左右,一米八的身高,五官端正,上身穿一件藍色修身小西裝,下身是一條緊身休閑褲,外加一雙黑色的“花花公子”皮鞋。單從外表看,眼前的這名男子絕對是一表人才。男子名叫龐羽,未婚,無業。 龐羽一走進我們科室的大門,就被老賢帶進了實驗室提取血液樣本,接著便被我拉進了痕跡檢驗室捺印指紋樣本。 “你們放開我!我沒有犯法,你們憑什么抓我?我要告你們,我要請律師!”龐羽極不配合地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