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咳咳咳。”我站在一旁有些尷尬,因為我們科室就四個人,三個人都介紹到了,唯獨把我給忘掉,這是什么情況? “咳什么咳,你不就是那個科室里最水的痕跡檢驗員司元龍嗎?我知道你的名號,不用你在這兒假裝咳嗽提醒我。”女孩眼睛一瞥,對著我極為不客氣地說道。 “你!”我臉漲得通紅,卻無言反駁。 “好啦,你倆怎么一見面就掐上了,我得抓緊時間把報告給明哥送去,他還等著問情況呢。”老賢說完從我手中拿走報告,轉身朝走廊的盡頭走去。 “賢哥,等著我,我也陪明哥一起審問。” 當我抬腳正要離開時,葉茜一把拽住了我的肩膀問道:“什么?你們科還負責問話的活兒?這些活兒不從來都是我們刑警隊來做的嗎?” 我很不友好地把她的手從我的肩膀上移開,冷哼一聲說道:“實習生就是實習生,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什么規矩?”葉茜好奇地向前走了一步問道。 我雙手一背,抬頭45度角仰望天空,很驕傲地回答:“我們市的規矩,一般小的案件的審訊由你們刑警隊來,但是我們科室插手的命案,這問話的活兒從來都是我們科室最先出馬。” “怎么還有這樣奇怪的規定?”葉茜有些不解地問道。 聽到這兒,我很瀟灑地從口袋中掏出一支煙卷叼在嘴邊,說道:“誰能有我們科室了解物證的情況?你們知不知道哪些話是該問的,哪些話是廢話?證據掌握成啥樣你們都不清楚,你們問個什么?有時候報案人或者被問話人的一句不留心的話,都能造成案件的重大轉折,如果抓不住這樣的細節,就是跑斷腿案件也辦不掉。你沒看到你們刑警隊的大隊長都在會議室老老實實地等著呢嗎?你在這兒瞎吵吵什么?” “嗯,有一定的道理。”葉茜很認可地點了點頭。 我真的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雖然她的長相和身段都能躋身美女的行列,但上過警校的都知道,學偵查的女生,很多都有暴力傾向,因為警校的宗旨就是女人當男人訓練,男人當畜生訓練,刀槍劍戟哪一樣不精通也不會讓你順利畢業的,尤其她上的還是刑警學院,里面的訓練更為嚴格。別看警校的女生穿個便裝也跟女神似的,可事實上她們很多人可都是能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女漢子。 說到這兒,你們或許會問,我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告訴你們,因為我跟葉茜是同校的。在我們學校分“武當”和“文當”。像刑事偵查專業、治安管理專業、交通專業這些都屬于“武當”的范疇,因為這些專業的學生,在平時的工作過程中,極有可能跟歹徒發生搏斗,所以訓練起來也最為嚴格。而我所學的痕跡檢驗、老賢的理化檢驗、胖磊的刑事照相,這都屬于“文當”,我們以后的工作就是針對一些現場的物證,所以在體能訓練中并沒有過于嚴苛的要求,我們基本上注重的都是腦力訓練。 九 鄉村“殺馬特” 趁著葉茜捏著下巴思索的工夫,我一抬腳快速朝明哥的辦公室走去。剛一走進辦公室,我嘭的一聲把房門一關。明哥抬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我嘴角一咧算是回答。 明哥沒有言語,扭頭把目光移到了坐在他對面的男子身上。 男子20歲左右,染了一頭黃發,上身穿一件鑲嵌有鉚釘的t恤,下身是一條黑色皮褲,腳穿一雙造型怪異的尖頭黑皮鞋。從外形上看,男子絕對是標準的鄉村“殺馬特”。此時男子手中正拿著一份dna報告在仔細閱讀。 大概過了兩分鐘以后,男子把報告放在了明哥面前,平靜地開口說道:“警官,我看完了。你們想知道什么?” 看到男子的表情,我有些詫異,死者是他的母親,而且是被用如此極端的手法殺害,可我從他的臉上竟然沒有看到一點兒悲傷的跡象。 我此時也注意到明哥的表情有些愕然,但轉瞬即逝,只見明哥拿出了紙和筆開口說道:“說說你自己的情況。” 男子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卷點燃,蹺起二郎腿,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吸了一口愜意地吐了出來,甩了甩擋在眼前的長發開口說道:“我叫陳志,21歲,現在在省城的理發店工作。” “說說你的家庭情況。”明哥一邊記錄一邊說道。 “我沒有家。”陳志把身子往板凳上一靠,又吸了一口煙回答。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死者不是你的母親?”我在一旁看著他吊兒郎當的樣子有些憤怒。 “理論上是。”陳志把目光轉向我,平靜地說道。 “你!”我剛要發飆,被明哥投來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看到他的表情,我一屁股坐在了遠處的板凳上,氣鼓鼓地看著眼前的陳志。 “說說你母親的情況吧。”說著明哥扔給陳志一支煙卷。 陳志雙手接過煙卷,往耳朵上一夾,歪著頭看著明哥,回答道:“她叫黃秀芳,45歲,我離開家有八年了,她的其他情況我不了解。” “你父親呢?”明哥用筆頭敲著桌面耐心地詢問道。 “不知道,我從小到大被人叫了十幾年野種,我哪兒知道我父親是誰?要問,你管黃秀芳問去。”陳志冷哼一聲,抽了一口煙回答。 “對于你母親的死,你是怎么看的?”明哥問了一個貌似跟案件毫無關系的問題。 “怎么看的?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在我意料之中。”陳志把耳朵上的煙卷取了下來,放在手中回答。 “這話怎么說?”明哥引導道。 陳志用手中那個即將熄滅的煙屁股重新點燃這支煙卷,然后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使勁地踩了踩,有些懊惱地回答: “黃秀芳從我小的時候,生活就不檢點,抽煙、喝酒、賭牌、亂搞,在村里都是有名的,我也是受不了村里人的閑言碎語,才小學一畢業就跟著幾個同村的人出去打工的。” “你出去這些年沒有回過家?”明哥停下了筆。 “你覺得我會回來嗎?”陳志沒有回答明哥的話,反問道。 明哥聞言,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皺著眉頭問道: “黃秀芳在村里跟誰的關系好,這個你清楚嗎?” 陳志拍了拍身上的煙灰說道: “我記得小時候村南頭的謝老漢經常來找她,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明哥聽到這兒,眼睛一亮,趕忙問道: “謝老漢的情況你了解嗎?” “前幾年就死了,黃秀芳肯定不是他殺的,這點你放心。”陳志甩了甩頭發回答。 “因為什么死的?”我在一旁見縫插針地問道。 “具體怎么死的我不清楚,反正就是死了。”陳志有些不耐煩。 明哥考慮了一段時間,接著開口問: “平時家里就黃秀芳一個人居住?” “應該是。”陳志掐滅煙卷回答。 “行,今天的問話就到這里吧,有什么需要我們再聯系你。”明哥拿起筆錄紙讓陳志在上面簽字按手印,然后轉身離開了辦公室。老賢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陳志剛要起身離開,我一把將他按在了座位上,直勾勾地看著他問道:“哥們兒,咱兄弟倆好好聊聊,我不記筆錄。” 陳志一用力,把我的手從他的身上甩開,重新坐在了座位上,不耐煩地開口說道:“還有什么要問的,你趕緊。” “你們村以前有沒有開油坊的?想好再回答我。”我開口問道。 “謝老漢就是開油坊的啊。” “什么?這么重要的事情你剛才怎么不說?” “那你們也沒問啊。”陳志臉一橫。 “那現在謝老漢死了,油坊還開嗎?”我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趕忙追問。 陳志蹺起二郎腿,又續上一根煙卷: “早關掉了,現在交個電話費都送油,誰有那閑工夫還去榨油吃?” “謝老漢的基本情況你跟我說一下。”我從口袋里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筆。 “他叫謝漢國,如果不死的話,現在已經有六十七八歲了,家里好像有一個兒子,叫謝文樂,以前就是種地的,現在也不知道干什么。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我一邊聽,一邊在本子上仔細地記錄。 “好,大致情況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情況我再打給你。” “別,我忙得很,我可不希望再接到你們的電話。”陳志很瀟灑地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走出了辦公室。 陳志走后,我打開電腦,登錄了人口信息網,在姓名一欄輸入了謝文樂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居住地在洞山市石鋪村,想查到他的具體住址一點兒也不難。 沒到一分鐘,兩張帶有謝漢國和謝文樂基本信息的材料被我打印出來。 我把紙張折疊起來小心收好,經過會議室時,我看見里面圍得滿滿當當,刑警隊和派出所的民警都在傳閱剛才那一份問話筆錄。 我對著坐在門口的胖磊使了一個眼色,胖磊會意,起身朝我走來。 “什么情況,小龍?” “走,到辦公室說。”我神秘地一笑。 啪,辦公室的門被我鎖死之后,我從口袋里掏出了剛才打印的兩張紙遞給胖磊。 “這是什么?”胖磊雙手接過。 “剛才明哥漏問了一個問題,死者黃秀芳以前跟一個叫謝漢國的男子有過交往,謝漢國雖然已經死了,但是他的兒子還居住在村里。我還問到了一個重要的情況,謝漢國以前就是開油坊的,家里有那種麻袋一點兒也不稀奇,你說這件事會不會是他兒子謝文樂干的?我們假想謝漢國跟死者有矛盾,然后他兒子替父報仇,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我在一旁眉飛色舞地說出了我的猜想。 “嗯,絕對有這種可能性。”胖磊十分贊同地回答道。 “還有一點,嫌疑人有可能是駕駛車輛拋尸的,麻包的透氣性雖然好,但是袋子空隙也相對較大,尸塊上的血水一定會從麻包里滲透出來,就算他拿水沖洗,我相信也不會清理得那么干凈,咱們只要看他家中有沒有這樣的車,然后讓老賢用試劑檢驗一下車上有沒有死者的dna,不就能鎖定真兇了?”我越說越興奮。 “說得有道理,我們現在就把這情況告訴刑警隊的兄弟們,讓他們去調查一下。”胖磊剛要離開,被我一把拽住。 “磊哥,你腦子沒出問題吧?讓刑警隊的一大幫人去調查,嫌疑人肯定會被嚇跑,咱們現在手里又沒有定案的證據。” “那你的意思是……?”胖磊好像明白了什么。 “現在正好是下午,咱們等天色稍微暗一些,先去村子里打探一下情況。如果謝文樂的家中果真有汽車,那他就具備拋尸的條件,嫌疑肯定最大,然后咱們再通知老賢過來檢驗。”我自己在心里有個小九九。這里面我只字未提明哥,我就是要不蒸饅頭爭口氣。竟然連一個實習的小丫頭片子都對我冷嘲熱諷,這讓我著實有點兒受不了,可以說簡直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胖磊聽到這里,嘴角掛起了笑容,我倆在一起這么長時間,有些事情早已心照不宣,于是他開口對我說道:“好,你哥我就幫你爭這口氣。我一會兒找一輛民用車過來,來回也就50多公里的路程,不遠,這事包在我的身上。”胖磊拍了拍胸脯向我保證道。 “磊哥,你果然夠意思!”我打了一個響指。 傍晚時分,我跟胖磊趁著所有人都在討論案情的工夫,悄悄地溜出了科室。胖磊叼著煙卷將點火鑰匙插進一輛白色普桑車內,我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使勁往后伸了一個懶腰,透過風擋玻璃看見漫天的火燒云,心里那叫一個舒坦。此時的我在心里無數次地幻想,這個謝文樂就是我們要找的嫌疑人,幻想著明哥看到我抓到嫌疑人時那吃驚的表情,還幻想著那個叫葉茜的女孩對我拍手稱贊的景象。 就這樣,我和胖磊滿懷希望朝洞山市的石鋪村駛去。 十 神奇的泥土層 按照公安網上登記的人口信息,我倆很快便在村里找到了謝文樂的住所,一個寬敞的四合院,院子里時不時地發出哼哼聲。院子坐東朝西,有扇掛滿皸裂油漆痕的紅色大鐵門,南側是一條骯臟的溝渠,院子里的排水管,不停地往外排放著污水,再往南大約兩百米,便是高速公路的護欄。院子的東側是一大片棉花地,西側則是稀散的幾戶人家。 我站在十米開外就聞到了刺鼻的sao臭味。 “我x,這謝文樂不榨油,改養豬了!”我捏著鼻子說道。 “難怪住在村子的最南邊,這味道一般人還真受不了,尤其是在夏天。”胖磊也學著我,捏起了鼻子。 “咱們別只顧抱怨了,抓緊時間看看他們家院子里有沒有車,這馬上天就要黑了。”胖磊又接著補充道。 “你這體形太龐大了,顯眼,你就在這棉花地里蹲一會兒,我去去就來。”說完,我抬腳就往謝文樂的住處走去。 從棉花地到院子,也就一分鐘的工夫,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前,透過門縫往院子里望去。 只見院內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正端著一大盆剩飯給豬喂食,院子里只停放了一輛承裝泔水的電動三輪車。嫌疑人拋尸的距離來回有一百多公里,就算這輛電瓶車充滿電,也絕對跑不了一個來回。 看清楚了這一切,我面帶失望地重新返回棉花地里。 “小龍,什么情況?”胖磊看我無精打采地走過來,趕忙問道。 “院子里除了一輛電動三輪車,沒有其他的交通工具。”我往胖磊身邊一蹲,無力地回答道。 “那他拋尸的車輛會不會是借來的?”胖磊在一旁說出了一個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