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陸時寒將手里的傘遞給聞姜,頂著校服跑遠。 聞姜那吃了一驚的表情,他印象深刻。 …… 很多曾經,讓人耿耿于懷。 他一直沒有在那一年里試圖避開聞姜這個人。 大概是他一度認為,他這半生倉皇的經歷,如果有人能體會,她會是最能感同身受的那個人,縱然他們立場截然相反。 *** 陸時寒最終在聶回和傅硯笙的不合適和不喜歡中再度醒來。 他看了眼時間,只過去了兩個小時。 手機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呼吸燈沒有亮起,沒有任何消息和未接來電的提醒。 陸時寒重新起身走到公寓的照片墻那里,拿掉聞姜曾經問過的那張持槍的白種女人的照片,貼在內里的那張多人照露出來。 上面有他已經亡故的父母,還有jiejie戚雨。是他保留至今的為數不多的全家福。 他把持槍女子的照片又重新塞回去,剛走到吧臺處準備倒水,一旁靜默許久的手機歡唱起來。 陸時寒接起來,聞姜奔波一夜略顯慵懶的聲音入耳:“我到了,在你樓下。” 陸時寒往玄關處走:“別急著上來,先好好停車。” 聞姜笑:“我能急成那樣?放心,真撞了樓也塌不了,不會把你埋在里面。” 她又很快正經地補充道:“我沒開車,有司機。” 陸時寒沒急著回復她,走出家門,進樓梯間往下跑。 有那么近一分鐘的時間,電話兩端傳來的是彼此的呼吸。 聞姜從聲筒里聽得到陸時寒起初規律,后來漸漸急促起來的呼吸聲,又笑了笑:“我不在,你就是這么急促地呼吸著想我的?” (寒哥曾經說要正大光明地想姜哥,姜哥記性很好) 陸時寒無聲彎唇,腳下冰冷的臺階一階階飛速退后,臂膀在身體的輕微震動下痛感猶在:“既然你知道,就該爭分奪秒過來。” 聞姜有些吃驚,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話里有話且隨意腦補一下就畫面感強烈的話來。 她微微瞇起眸子,提醒他:“往下跑的時候小心點兒,別踩空了。” 陸時寒說:“你可以進公寓樓了,右手邊的樓梯間。” 聞姜唇角露出抹緩淡笑意:“吆,這是要抱我上去?” 聞姜進了公寓樓,右手邊的樓梯間門閉闔,一旁的電梯外放置了故障標牌。 同時電話那端傳來陸時寒的聲音:“你不怕被斷胳膊的人摔的話,也不是不行。”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聞姜隨即見到眼前的樓梯間門被人從內里推開。 隨后陸時寒頎長的身影走出來。 聞姜關掉手機,掃了他全身一眼,掃到他腳上穿的拖鞋,又笑了下:“猴急成這樣,這么急著見我?鞋都來不及換就下來?” 陸時寒站在樓梯間門內,也將手機塞回右邊的口袋:“電梯故障,讓你獨自爬十九樓,你爬一半耐心耗盡跑路,這不是我要的結果。” 聞姜往他身前邁:“我在你眼里的形象可真是夠高大的。” 聞姜一直走到陸時寒身前,她手臂在身后一勾,樓梯間的門砰一聲重新閉闔。 聞姜微抬首,看著陸時寒:“我形象既然這么矮,那你低個頭。” 陸時寒配合她,微微垂首。 聞姜仰顎,將唇湊到陸時寒唇畔,蜻蜓點水。 她笑瞇瞇地欣賞陸時寒此刻一點點崩裂的表情,掩飾性地咳了下:“從醫院走的時候,忘了再對場吻戲,這會兒補上。”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我想和你虛度時光(下) 星亮月升,夜色漸濃。 一餐作為夜宵都有些晚的晚飯解決地很快,雙方都不挑剔形式和內容。 結束后聞姜閑散地坐在陸時寒公寓的客廳地毯上。 一旁的蒲團里,趴著輕搖尾巴的陸時寒的布偶貓小狗。 聞姜伸手摸了下小狗的腦袋,見陸時寒靠在客廳博古架的大片陰影里,輕飄飄地扔給他一個問題:“介不介意我問你,你平時夜里的時間都用來做什么?” 受傷的左臂仍舊僵硬,陸時寒目光落在此刻聞姜在燈光下如同打了柔光的臉上,說:“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見他一句話說得意味不明,聞姜繼續問:“哦,那你方不方便說說都有哪些具體情況。” 陸時寒眉微挑,邁腿離開博古架前,向聞姜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一點,臉部的輪廓在聞姜眼前顯得更為分明了一些:“真的這么想知道?” 聞姜幾乎沒多想,即刻便承認:“想。我是這樣一種人,是那種看上了誰不需要他把歷史一一羅列交代的一清二楚,但是我會想了解他多一點,通過我的話讓他知道我對他感興趣,讓他明白我不是玩玩而已,不要誤會。也給我自己機會和他認真地溝通,去了解那些我沒有參與過的他的過去,我是這種人。所以我會撿我感興趣的部分問,不過他有不回答的權利。畢竟過去已經過去,翻出來也還是和我沒有什么關系。” 陸時寒微琢磨,長睫輕揚,沉默了數秒,而后言簡意賅地總結,語調平穩地幾乎不見任何起伏:“你說了這么多,是想說——喜歡我。” 聞姜翹唇,有些意外他直接捅破這層言外之意,看向陸時寒的視線瞬間帶了幾許審視的意味:“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在你看到那六十朵玫瑰花的那一刻,我覺得你就聽懂了我想說什么。我喜歡你?不全是。應該是我很喜歡你,這幾個字用來形容我對你的感覺才更恰當一點。” “但這又很怪,喜歡這東西,在我這個年紀,在我走到今天的近三十歲的人生里,哪怕作為臺詞讓我念出來,我都會排斥,不過我暫時沒有想到可以替換它的詞,就先這么湊合著用吧。” 湊合著用,開口便用來表白? 陸時寒沒有質疑聞姜的邏輯,繼續抬腿邁步,直到走到聞姜身旁,和聞姜一樣曲腿坐在地毯上才說:“這種話,一般人說的時候,是不是會略微鋪墊一下?” 聞姜擺頭視線微抬,看著高她一個頭的陸時寒:“你需要這樣的心理建設的話,我下次如果想表白可以照顧你,提前鋪墊一下,讓你心理上有一個緩沖時間。” 她自說自話:“嗯,我是這么善解人意。” 陸時寒聞言笑了下,燦如窗外天幕上的繁星的光輝,給出聞姜適才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之前用來休息,有時候用來工作。最近用來想……你。” 聞姜愣了下,忽而笑出聲:“新認識。我沒想到陸導,陸老師也會這么直白。” 陸時寒微皺了下眉,而后眉心的結又散開:“沒什么,只是禮尚往來。” 聞姜看著他的側臉,點了點頭:“這倒也沒什么不對。那么說說,你……想我什么?” 陸時寒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聞姜又搶先出聲:“想我為什么那么符合你對另一半的要求?還是想我為什么那么像你的理想型?” 陸時寒也笑出聲:“聞姜。” 聞姜很坦然:“叫什么,人就在這兒呢。” 陸時寒似乎想笑,卻最后只是右手屈指搭在地毯上:“我只是在想,你的眼光過去也許有問題,但現在沒有,現在很正常。” 聞姜捏了下小狗耳后的絨毛,一臉鎮定:“你好像真的挺堅持禮尚往來的原則。” 她撩過去,他撩回來。 對于他的想法,她字字篤定;對于她,他也敢自信地回應。 這種你來我往,她喜歡,她很確定。 陸時寒嗯了聲,再度動了下沒有受傷的右手臂,去拿一旁扔在地面上的為新項目打磨了很久的劇本:“比起禮尚往來,陳述客觀事實這條原則,我其實更堅持。” 陳述客觀事實? 說她看上他是眼光好? 聞姜笑了下,聞言出手覆上陸時寒摸到劇本的手:“那我拭目以待。現在還要研究這個,這劇本是有多好看?” 陸時寒搖了下頭:“不到成熟的那種程度,還在修改中。” 聞姜也沒繼續過問:“好,既然這樣,那先看我。” 她至少好看。 聞姜將劇本抽走,擱置在她身側,而后垂首低笑了聲:“習慣嗎?這么文靜且開口就吐情話的我。我擔心我明早醒來悔得不省人事,其實我一般情況下不是這樣的人,我只是最近反省了下我自己,覺得人還是不要一成不變。” 陸時寒身軀往后微縮,反問她:“你會嗎?” 聞姜調侃自己:“不會。我有病其實不是一兩天了,我在很多時候可能都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后悔我是可能會后悔,但不至于到悔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我做什么,都不是一時沖動。” 她掃到陸時寒手臂上的繃帶,又蹙了下眉:“我大概、應該、最好還是建議你去休息。” 聞姜的思路太過跳脫,陸時寒不知道該如何回饋。 他是有些疲憊,但并不想讓這次對話,不想讓眼前這種平和的氛圍就此終結。 想到她此前說她自己善解人意,陸時寒一時想笑,見聞姜神色極為認真,又忍住,忍了下來:“相比休息,現在我更想聊下去。” 他們也算認識了很久。 當年兩條生命線一時交匯,有過驚艷,中間兩人陌路過著各自的人生,各自輾轉顛沛流離,各自滄桑。遇到過別的人,沒想過未來里還會再遇到對方,還有對方的一席之地。 一切來得都很突然,可來了之后又讓人覺得那么理所當然。好像世界上真的會有一個人是為你量身打造。 再度驟然相逢,你來我往屈指可數,但一直火花四射未曾停過。 有過懷疑,有過踟躕,有過不確定,有過試探。 雖然說過一些讓人心跳加快的話,但他們甚至不曾認真地彼此交心地正式談過一次。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似乎才真正地走近彼此。 拖了很久才有這樣的進展,可這一步邁了出去,任何時候都不會嫌晚。 聞姜輕飄飄“哦”了一聲:“這就有些遺憾了,我們有分歧。現在相比聊下去,我更想你休息。” 她甚至繼續剖白,眉梢微微揚起,眼神中透著一絲魅惑迷離:“來日方長。” 她的眼神甚至在說:不一定非要聊啊,別人喜歡你也許是想和你柴米油鹽醬醋茶,我要求低,哪怕和你眉來眼去也行。 聞姜的姿態不含羞怯之意,似乎她在說的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陸時寒原本冷靜地坐在她身側,此刻有種蠢蠢欲動的,身體內某些一向安靜理智的神經崩斷的感覺。 他側了側身軀,視線停留在聞姜嫣紅的唇上,他剛想低頭咬住聞姜的唇角,聞姜突然向上探身,先一步吻住他。 這個吻蜻蜓點水,很淡,一觸即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