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山上濕氣重,夜里又涼。 我本是打著地鋪,每每睡到后半夜都會被冷醒,無法,只好帶著一身涼意,悄悄的鉆進他的被窩。隱沉每每被我冷醒,嘴里雖說著嫌棄的話,卻也將我冰冷的身子摟住,久而久之,我便養成了和他睡一處的習慣。 第一次癸水來的時候,還是他發現的。 那時,他紅著臉替我熬了一碗黑乎乎的益母草汁。我苦著臉將湯喝了下去,到了晚上再像往常那般往床上爬,隱沉卻是不答應了。 我抱著枕頭,可憐兮兮的瞧著他。 隱沉哀嘆一聲,將床讓給我,自己卻是跑到師傅屋子打了地鋪。 第二日,師傅語重心長的告誡我‘男女七歲不同席,男女授受不親’的話語,讓我搬去同羨央師姐做了舍友。 想到以前的事,我便樂的開懷。遂,在隱沉懷中滾了幾滾。然,樂極生悲的后果便是,我被隱沉壓在懷中又云雨一番。 據說,男人對于情\事,歷來食髓知味且花樣百出。待再次平靜下來,一日竟過去了一半。我再也不肯挨著他,巴巴地跑到另一頭,義正言辭地與他劃清了界限。 我將衣裳攏了攏,道:“我與你拜了天地從此以后即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與你糾糾纏纏了幾輩子,注定是要榮辱與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這些話,是我這些年在地府引渡了無數癡男怨女的總結。隱沉挑眉,含笑示意我繼續,我接著道:“……你娘子我的身子還被人用著,且那人即將要與另一個男子成婚。為了咱兩未來的幸福生活,你瞧,我們是不是要去搶個親!” 隱沉唇角微揚,走過來一把將我撈進臂彎中:“走,跟著相公去搶親!” 我與隱沉兩個魂魄便氣勢赳赳地跑去搶親! 出了發簪我才后知后覺,原來虛弱的魂魄,此時已完全養好。 木兮那具木偶身體還狼狽地躺在瓊花樹下,我呆滯,兩個魂魄去搶親只怕是被完虐的節奏。 隱沉摸摸臉頰,一臉嫌棄的將木偶身體拆巴拆巴,重新組裝,而后才附身上去。他活動活動四肢,來牽我的手:“走吧。” 我愣了一下,低頭看見他穿透我的手,遂牽了一手空氣。 隱沉唇角微彎:“你莫不是忘記你是孟婆了?” 我淚奔之,連最基本的凝魂之術都忘記施展,委實令人惆悵! 隱沉哈哈大笑,將使用凝魂術之后的我強抱在懷中。 清風朗日,配合著簌簌落下的瓊花花瓣,頗有一些幽會之意。臉上有些熱辣,我伸手推他,他輕笑一聲,將唇落在我額上,低聲囑咐讓我跟緊他。 今日正月十五,花好月圓人長久。 上陽峰仙樂如天籟,大紅的燈籠隨風輕搖。孟時歇緋衣如火,她與闞自珍并肩而立,笑對臺下眾位上陽峰弟子。 有人高喝:“良辰美景,吉時已到!” “今日,我座下弟子……。”無崖子上前一步,剛要開口說話,便被隱沉打斷,隱沉言辭簡潔地大聲開口:“搶親!” 眾人循聲而來,我與隱沉頂著注目禮,徐徐走近。 我直直地盯著場中的孟時歇,一步一步上前:“你還要頂著我的身子做一回孽么?萱緋?” 孟時歇偏頭嬌笑:“被你瞧出來啦,不過,那又如何,我最愛的便是拆散有情人。” “…………。”心里悶的要吐血,萱緋這妖精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幻境里都教人討厭! “你瞧瞧,就算他知道我不是你,可他還是愿意對著一副皮囊拜堂。”萱緋指著闞自珍道。 我轉眼看著闞自珍,他輕垂眼簾,修長的手指拂過手中的劍,唇角勾笑:“你來的正好,便一同成親吧! “噗……”隱沉嗤笑,連連搖頭嘆息:“闞自珍啊闞自珍,枉你擔任鬼王千載,為何在幻境中總是會沉迷虛妄?” “幻境?”闞自珍淡淡撩起眼皮:“因果輪回,不問前塵!以前的一切我此時記不得,便不用記得。” “因果?”隱沉嘆一聲:“你不介意身旁的女子是誰,只為了了卻心中執愿,我卻不能由得你!” 眾目睽睽,隱沉冷哼,劍氣閑閑一掃,周圍人影瞬間消散成空。 隱沉眸中如凝冰雪,指著臺上的無崖子和無恒道:“瞧,這兩個人一個是我師父的影子,一個是你自己的影子……”隱沉瞇起眼睛:“你不過是被幻境cao縱的人偶,臣服于心魔的傀儡罷了。”他抬劍一斬,無崖子和無恒也化成星星點點的光芒消散在空中。 闞自偏頭,瞧了瞧了我。唇角勾起涼薄的笑意,頷首道:“那又如何,總歸我與你是要一戰!”說完他執劍向隱沉期身攻了過去。 隱沉冷笑,如今的闞自珍已完全入了魔障,這一戰遲了千年,一戰之后所有事情便該塵埃落幕。 闞自珍身手靈活的像只敏捷的獵豹,優雅利落的劍招,瞬間便靠近到隱沉身前。隱沉劍上的金色光芒盡顯,不過片刻,兩人便交手百招,在半空中斗的如火如荼。 戰斗中的闞自珍雙眼晶亮,神采飛揚顯出充沛的戰意,鋒利無比的劍招,躲人雙目。隱沉雙眼一瞇,掠影浮光施出,后退數丈,闞自珍劍招不停,瞬間又攻過去。他手中的劍寒光閃閃,鋒利無比,隨后聽到“呲”的一聲,闞自珍手中的劍,刺入隱沉胳膊。 鮮血頓時涌了出來,將隱沉的白衣透濕。我緊緊地握緊手掌,目光死死地盯著半空中。隱沉面色平靜,手中的劍一抖,就見他的劍拖著紅色的靈光,“呲”地一聲也刺進了闞自珍的肩膀。 闞自珍身為鬼王,與隱沉實力相當。 兩人同時收回劍,毫不遲疑的揮舞著劍,漫天刺眼的劍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不過片刻,兩人身上都被劍氣劃出無數傷痕,兩人的衣裳都已經變成了暗紅色,血跡順著衣擺不停的淌下,在地上蜿蜒成溪。 我抿了抿唇,握緊拳頭! 萱緋眼一瞇,道:“你瞧,男人為女人打架,皆是用蠻力硬拼,看著我都快感動了呢。” 我抬起下巴,平靜無波:“你是男子,莫要學著女兒家的摸樣!” 萱緋微愣,難得正了臉色,我回首望著她,認真道:“你以前給我的說的那個故事,那個親手將meimei心上人殺掉的人便是你!”萱緋微微翹了唇,我繼續道:“自那以后,你便養成了異裝的癖好!” 萱緋垂眸低笑,聲音緩柔:“我一直不懂,為何她為了一個不愛她凡人甘愿放棄生命。我與她共同生長,能感受她對那男子的情誼,卻始終不懂其中奧妙。她死后,我沉思了三日,為了了卻她的愿,將那大夫殺掉,埋在牡丹花底做了花肥。可是……”萱緋偏頭,嘴角微揚如花瓣展開,她伸手撫在我的頭頂,漫不經心的話語飄進我的耳朵:“她恨我,呵呵,為了一個凡人恨她的雙生哥哥。寧肯去死也不愿意吸收他的養分!” 心中嘆了一氣,我笑了笑:“如今如你所愿,幻境之中的生活被你攪的一團糟!” 萱緋十分愉悅的拿手指敲了敲額頭,表情暢快:“若是沒有我,你怎的曉得這世上還有人愛你勝過自己的生命。” 眼光落在她身上,我口中“嗤“了一聲,哼道:“你現在占著我的身子,講這些話不覺得臉紅么?” 萱緋瞇眼,懶懶道:“你以為這些全是我造成的?” 我靜靜地看著她,她哂笑:“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個輪回而已,你,我,在這里所有的人,只不過是將以前的事情重新演繹一遍。還有那孟時歇,不過是你千年以來對闞自珍的執念幻化而成,瞧,多諷刺,你記得一個錯誤的人,心底的一角卻衍生了一個不一樣的你。” 我沉默片刻,搖搖頭,道:“千年的執念,對一個人的情誼翻來覆去的咀嚼,生出一個孟時歇并不牽強。只是,這并不是曾經,雖開頭也如曾經,我心儀過闞自珍,卻并沒有走向最終的結局不是么?此時此刻,我的心里卻只有一個隱沉!” 萱緋在我身后發出一個幽幽的嘆息,輕道:“他們……莫雨薇和越書生是你們的化身……。” 我僵直了一下,隨即放松,輕笑:“是么,可是他們最后卻是相依而死。”而后嘆了一聲,悵然道:“你所謂不懂,不過是你活在別人的世界里,看著別人的戲折子,始終不曾入戲罷了!” 萱緋大笑,連眼淚都笑下來了。 我挑眉,轉身將目光投向天空。萱緋從身后抱住我,頭輕輕地放在我肩側,輕喃:“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未曾入戲!” 我驚愕,下意識要縮開身子。她已抓了我的手,貼在心口,嗓音帶了絲溫和:“你聽聽,我的心跳是不是如你一般鮮活?” 我抖了抖身子,他附在我身上,拿著我的手掌貼著我rou身的心口,我能聽出甚來!狐疑回頭,卻撞進一雙清亮溫柔的眸子,我錯愕,眼前的人,長著一張萱緋的臉,卻是高眉闊目,器宇軒昂并不見半分女氣。 “你……?” 他朝我勾唇一笑,湊到我面前,帶了三分狎昵,呼出的熱氣全噴在我臉上。我不自覺后退一步,與他拉遠距離。他輕笑一聲,將我撈了過去,貼在我的耳旁,輕笑:“時歇……” 臉頰落下了一個溫熱的吻,我渾身一僵,腦中閃過一句話:“好……好一個……不要臉的花精……” 他輕喃一聲:“再見了……” 那一瞬間,我心往下掉了一掉,這一切終是要結束了。感受身后的懷抱漸漸消失,我抿唇,抬眸望著空中打斗的隱沉和闞自珍。 兩人越打越激烈,紅白二色靈光糾纏相撞,我凝神觀望,卻見闞自珍逐漸落了下風。不出片刻,隱沉手中的利劍飛到半空中飛速旋轉。利劍越轉越快,像是一輪紅色血月掛在天空。緊接著,紅色的月亮猛地升高,瞬間射出大量的劍影將闞自珍淹沒。一聲悶哼傳來,只見闞自珍從空中墜落在地,“嘭“地一聲砸在地上,驚起漫天灰塵。濃煙四散后,見闞自珍手中的長劍插\進地面,支撐著身子半跪,臉色煞白,氣血翻涌間噴出一口熱血。 隱沉落在地上,朝我伸出手,我微笑上前將他的手牽住。 闞自珍將唇邊的血跡擦凈,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贏了!” (四十二) 當我和隱沉再次回到地府小茅屋,看著艷麗的彼岸花心里生生涌出一股滄桑蕭索之感。 與隱沉重逢這百來年,日子精彩到讓我慚愧! 我偏頭笑看著他,心滿意足的說:“如今咱們可算真真兒的在一起了。” 隱沉親昵地點著我的鼻尖:“你再給我生個娃我就滿足了。” 我靈臺一清明,這才反應過來,我們兩個鬼如何能生娃。 至少我在地府呆了一千年從未見過有鬼生娃的,我沉吟片刻,笑看著隱沉:“師兄,你想師傅嗎?” 隱沉與我對視一眼,立馬懂了我的意思,遂點頭道:“可想死師傅他老人家了,當年若不是他,你怎么心心念念記了闞自珍上千年之久!我太想念師傅了!”瞧這咬牙切齒的模樣,他是對師傅得有多深沉的愛意呀?。 我笑吟吟地湊到他面前:“為了咱們能生孩子,咱們去九重天看望師傅他老人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