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為了解開這個謎團,羅飛進入陸風平的住所。他想在此處找出有關某個“尊貴客人”的線索。在大麻的刺激下,他確實有所發現,不過這個發現卻和黑衣人無關。 羅飛感受到的是一個女人的存在。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形象,所以羅飛看不清那女人的容顏。直到兩周之后,羅飛看到了梁音錢包里的照片,照片上那個女人的氣質讓羅飛立刻聯想起自己在陸風平住所中感受到的幻覺。 局面至此豁然開朗。 鄧燕,一個普通的名字,屬于一個普通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卻在十一年前做了一件并不普通的事情——她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拯救了一個剛剛步入花季的女孩。 羅飛查詢了鄧燕的戶籍資料,得知她有個兒子叫傅逸聰。羅飛一眼就認出了傅逸聰的照片——正是那個化名為陸風平的催眠師。 一個喜歡居住在老宅中的人,如果不是受經濟所限,那他一定是不忍放棄某些東西。 傅逸聰租住的房屋與家鄉的舊宅極為相似,屋中的陳設也照搬而來。鄧燕的大衣和鞋子就擺放在門口,仿佛那個女主人隨時都會回來。 每天上午,傅逸聰會把自己關在家中,在大麻的幫助下,他會和母親跨越時空相聚。 知道了催眠師的真實身份,羅飛也就知道了那人與梁音之間的糾葛起源,同時他也知道該去哪里找到對方。 十月十八日,鄧燕的祭日。羅飛在公墓等了整整一天,終于等來了傅逸聰。他還有許多疑問,必須由對方來解答。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局,你想讓梁音親手‘殺死’那個兇手,這樣才能幫她徹底解開心結。對嗎?”羅飛看著傅逸聰,認真地問道。 傅逸聰自鳴得意地微笑了片刻,說道:“這是她的成年禮。” 羅飛“嗯”了一聲,又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你。” “我憑什么和你說?”傅逸聰歪著頭斜了羅飛一眼。因為煙卷的事,他心中的不滿尚未散去。 “你說了,也許我就不必再去打攪梁音。” 傅逸聰立刻把手一攤,道:“你贏了,問吧。” 羅飛首先便問:“你的幫手,在塔吊上襲擊梁音的那個黑衣人,是誰?” 傅逸聰說:“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羅飛皺起眉頭,深表質疑。 “我不認識他,是他主動找到我的。”傅逸聰解釋道,“他有求于我,所以愿意幫我這個忙。”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我甚至都沒看到過他的面容。” “哦?能詳細說說嗎,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一個月之前,我上了一輛假冒的出租車。車上有人把我勒暈了過去……”傅逸聰的目光看向遠處,陷入回憶。 醒來之后,傅逸聰首先感覺到身體無法動彈。慢慢回味,才發現自己被綁縛在一張椅子上。 那繩子密密匝匝的,幾乎把他捆成了一只粽子。因為綁得太緊,連腦袋都無法轉動,他只能看到擋在面前的一堵白墻。 還好嘴巴沒有被封住,傅逸聰試探著喊了一聲:“喂?” 一個嘶啞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醒了吧?現在聽我說話。” “聽著呢。” 那人說道:“我有一個朋友,也是個催眠師。他曾經對很多人實施了催眠。他給那些人種下了心錨,可以通過這個心錨去控制他們。心錨的設置方法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這個朋友死了。” 傅逸聰猜測到對方的用意:“你想讓我幫你破解這個心錨?” “是的。你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催眠師。” “有你這樣請人幫忙的嗎?”傅逸聰扭動著被捆綁的身體,憤憤不平。 “這是為你的安全考慮。” “為我的安全?” “你和我的接觸越少,就越安全。” “好吧。”傅逸聰懶得和對方費這些沒用的口舌,他把話題扯了回來,“我有什么理由要幫你呢?” “理由,當然有。”那人嘿嘿地怪笑起來,“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你肯定無法拒絕。” “是嗎?那我很有興趣看看呢。” 一雙手從傅逸聰身后探出來,手里捧著一條又黑又粗的大辮子。那人把辮子放在了傅逸聰的腿上。 “我cao。”傅逸聰嘟囔了一句,“這是什么玩意?” 那人道:“十一年前,你的母親遇害。這個兇手后來又做了好多起案子,他的嗜好就是搜集被害者的長辮,然后把它們編在一起。” 傅逸聰精神一振:“你找到那個渾蛋了?” “不但找到,而且已經對他執行了死刑。” 傅逸聰低頭看著那條辮子,唏噓良久。末了他嘆息著說道:“確實是件令人無法拒絕的禮物。” “除了這個禮物,我還會幫你解決一個麻煩。” “什么麻煩?” “胡大勇。” “那個神經病?” “他是裝的。”身后人冷冷地說道,“他裝瘋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你。” 傅逸聰怔了怔,苦笑道:“那還真是個大麻煩。” “我可以幫你解決,徹底解決。到時候胡盼盼也可以回家了。”那人把嘴巴貼到傅逸聰耳邊,慢悠悠地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成交。”傅逸聰痛快地作出選擇,隨后他又補充道,“不過你幫人得幫到底。” “哦?你覺得我幫得還不夠?” 傅逸聰道:“我母親當年遇害,是為了救一個女孩。你這么神通廣大,這事應該知道吧?” “知道,那個女孩叫梁音,現在當了法醫。這些年來,你一直在照顧著她。” “她有個心結,我想幫她解開。” “這事……”那人胸有成竹地說道,“我來安排。” 聽完傅逸聰的回憶,羅飛問道:“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沒看過他的臉?” “是的。” “后來在工地上的那個局,全都是他安排的?” “是的。” 既身手了得,又足智多謀,還有能力修改公安檔案中采集的指紋,這人到底什么來頭?按照傅逸聰的說法,此人手上至少有兩條人命了。不管他作案的動機如何,他都是個極為兇險的罪犯。 另外還有一條人命多半也要算在這家伙的頭上。 “被塔吊配重砸死的那個人。”羅飛問道,“你知道是誰嗎?” 傅逸聰看著羅飛微微一笑,道:“你認識的。” “哦?” “他自愿求死,而且不想留下尸體。被砸成rou餅就是他夢想中的歸宿。” 羅飛驀然想起一人,脫口問道:“是楊興春?” 傅逸聰點點頭。 楊興春以這種方式死去,他就成了永遠無法歸案的在逃人員,劉寧寧也就永遠不會受到打攪。 “老楊……”羅飛露出悲傷的神色,“這值得嗎?” “當守護成為一種責任,再多的付出也會心甘情愿。”傅逸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透出一種惺惺相惜般的贊賞。 羅飛一聲長嘆。他知道楊興春肯定還有事情瞞著自己,可惜再也無法找對方問個明白了。沉默片刻后,羅飛又繼續問傅逸聰:“胡盼盼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盼盼不是胡大勇的親生,當年她母親出軌,懷上這個孩子。胡大勇為了報復,對胡盼盼實施了多年的性侵,母女倆既不便報警,又不敢反抗。后來胡盼盼遇到了一個男孩,對她很好。但胡盼盼心里有陰影,不敢接受這份感情。那天我在咖啡館和胡盼盼偶遇,我看出這女孩心思重,就在公園里給她做了個催眠,封閉了那些痛苦的記憶。后來胡盼盼就跟那男孩走了。因為擔心再受到胡大勇的sao擾,所以我一直不敢說出胡盼盼的去向。” “胡大勇這事……”羅飛搖搖頭,“為什么不報警呢?” “你以為警察能解決一切問題?”傅逸聰用嘲諷的眼神看著羅飛,“你們可以把胡大勇抓起來,但胡盼盼怎么辦?這事傳出去,女孩一輩子全都毀了。” 從這個角度考慮,對方的處理方式確實更有人情味。羅飛看了看傅逸聰,又問道:“你怎么不給梁音做個催眠?” “你是說給她也做個記憶障礙?” “對。讓她忘了那段可怕的經歷不就行了嗎,何苦要費這么大的周折?” “如果她忘記了那段經歷——”傅逸聰鄭重其事地說道,“那我母親就真的死了。” “是的……”羅飛理解了對方的心境,“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換個身份,先四處游歷一下吧。梁音已經長大了,而且有了另一個男人照顧,我也該放手了。” 話雖這么說,但傅逸聰的語氣中仍然透著眷眷的不舍。 “在梁音心里,你會永遠成為她最痛恨的那個人。”羅飛有點為對方鳴不平的感覺。 傅逸聰卻笑道:“這樣最好,我不想讓她覺得欠我的。這么多年我都隱藏著自己的身份,也是這個目的。” 這是真正的無私付出,從一開始就不求任何回報。為了不給對方留下心理負擔,寧可把自己打造成對方最痛恨的那個人。 “那在你心中呢?”羅飛又問道,“她到底是什么樣的角色?” “該怎么形容?”傅逸聰沉默了一會兒,喃喃說道,“有時候像母親,有時候像戀人,有時候像meimei,有時候又像是女兒。” “那我替她謝謝你了。”羅飛語氣誠摯。 傅逸聰回應道:“我也替她謝謝你。” “謝我?”羅飛有些訝然,“謝我什么?” “你答應不去打攪她。” “是的。”羅飛雖然看破了真相,但這些真相確實沒必要讓梁音知曉。 傅逸聰又道:“我可以給你一些回報。” “是嗎?”羅飛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方,“什么樣的回報?” 傅逸聰回視著對方,片刻后他悠悠說道:“在你心中也有一個秘密,那個秘密讓你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