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話之后，涂小貓攏起的雙手從衣袖中分開。他輕抬左手，按下了控制面板上的開關(guān)，飛碟在支撐軸上緩緩地?fù)u動起來。

    “可這只是一個故事，對嗎？”涂小貓看著蕭席楓，略帶傷感地問道。

    “不，他真的回家了。”蕭席楓伸手輕撫著孩子光禿禿的腦門，他柔聲說道，“閉上眼睛吧。”

    涂小貓合上了眼皮。

    蕭席楓的聲音娓娓而出：“想象一下，你現(xiàn)在正坐在一個飛碟里。飛碟已經(jīng)升空了，越飛越高，漸漸駛出了大氣層，你的氣息開始緩慢，你的身體也慢慢地漂浮起來……”

    涂小貓跟隨著蕭席楓的指示，他的身體變得非常松弛，兩只手軟軟地搭在飛碟座艙的邊緣。

    羅飛忽然看到那孩子右手的手腕上有一個刀口，渾濁的血液緩緩流出，早已浸染了半邊衣袖。他大吃一驚，正要叫喊時，卻見蕭席楓鄭重地沖自己搖了搖手，眼含淚花。

    羅飛明白了。他愕然怔了片刻，終于還是把沖到嘴邊的喊聲咽了回去。

    蕭席楓沖羅飛點(diǎn)點(diǎn)頭以示謝意，然后他繼續(xù)對涂小貓展開最后的催眠。

    “飛碟還在上升，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到了太空中。你或許覺得有些冷，沒關(guān)系，這是正常的反應(yīng)。你會慢慢睡著，當(dāng)你再次醒來的時候，你就能回到自己的星球。那里是你的家鄉(xiāng)，有你很多的小伙伴，還有你的爸爸、mama，他們都在等著你回來……”

    涂小貓的嘴角先是浮出些笑意，但他很快又失望地說道：“可我看不見那個星球，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蕭席楓遲疑了一下，繼續(xù)引導(dǎo)說：“就在前方，在黑暗之中的某個角落，那個星球正在閃閃發(fā)光……”

    涂小貓的眼球在眼皮下轉(zhuǎn)動著，急切而又茫然。

    羅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快步走進(jìn)書房。沙發(fā)邊上有一盞立式的臺燈，配著半封閉式的全黑的燈罩。

    羅飛將燈罩取了下來，然后他掏出隨身攜帶的多功能瑞士軍刀，用其中的錐子在燈罩的頂面刺了數(shù)十個小孔。刺孔的同時他在屋內(nèi)走了一圈，將沿途的電燈全都關(guān)閉，最后返回了客廳。

    蕭席楓有些狐疑地看著羅飛，不知對方要做些什么。

    羅飛將客廳里的那盞燈也關(guān)閉了，整間房屋頓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時羅飛又掏出了那只警用的強(qiáng)光電筒，他打開電筒開關(guān)，蹲下身將電筒倒著豎立在飛碟旁的地面上。一道光束射出來，投向了上方的天花板。接著他又把那個燈罩扣在了電筒上，光束闖過燈罩上的小孔，在天花板上留下了數(shù)十個閃亮的光點(diǎn)。

    蕭席楓明白了羅飛的用意，當(dāng)他再次開口的時候，言語中更多了幾分自信。

    “睜開眼睛吧，”他用手掌在涂小貓的額頭輕輕地?fù)崃艘幌拢翱纯搭^頂滿天的繁星。”

    涂小貓睜開雙眼，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中，他終于看到了那些溫柔閃爍的光點(diǎn)。

    “啊，我看到了——”他驚訝地贊嘆道，“多么美麗的星空。”

    “那里面有一顆最亮的星星，你找到它了嗎？”

    “是的，我找到了，它就在那里。最亮最大的那一顆。”

    “那就是你的家鄉(xiāng)，你的星球。現(xiàn)在飛碟正向著那個地方飛去。”

    在數(shù)秒鐘的沉默之后，涂小貓輕聲說了句：“我要回家了……”他的聲音是那么的虛弱，同時也是那么的平靜，就像是個即將入睡的孩子。

    尾 聲

    今年夏天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地像是老天爺在啜泣一般。

    涂連生的墓地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子添加進(jìn)來，陪著墓地原先的主人一同安息。

    “我應(yīng)該謝謝你，”蕭席楓對身旁的羅飛說道，“謝謝你讓他體面而又平靜地離去。”

    羅飛輕嘆了一聲：“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設(shè)想過，如果有一天真兇落網(wǎng)，我一定要問問他，你有什么資格殺死那么多人？你有什么資格來審判這個世界？可是當(dāng)我站在涂小貓面前的時候，我卻覺得自己沒資格對他提出這樣的質(zhì)疑，因?yàn)椴⒉皇撬撑蚜诉@個世界，而是這個世界拋棄了他。”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蕭席楓瞇著眼睛問道，“你心中的情感最終還是戰(zhàn)勝了你所堅(jiān)持的法律原則？”

    “或許……是吧。”羅飛的眉頭顫動了一下，他似乎被這個問題戳中了痛處。

    蕭席楓看出了什么，沉默片刻之后他問對方：“你的失眠癥怎么樣了？”

    羅飛苦笑道：“還是離不開藥物。”

    “案子已經(jīng)了結(jié)了，你還在擔(dān)心什么呢？”

    經(jīng)歷過這場風(fēng)波之后，羅飛和蕭席楓之間已經(jīng)建立起某種信任。他便坦誠告訴對方：“在我心里有一個魔鬼，清醒的時候我能夠控制住他，但如果我遭受了催眠，那個魔鬼很可能會脫困而出，造成極為嚴(yán)重的后果。”

    “所以你害怕被人催眠？”蕭席楓笑了笑，又道，“可是誰會這么不長眼，敢主動招惹你這個神探？”

    “有一股勢力正潛伏在黑暗的地方，”羅飛憂心忡忡地說道，“雖然它曾經(jīng)遭受過重創(chuàng)，但只要休息之后，這股勢力遲早會卷土重來。”

    “是嗎？”蕭席楓忍不住要問，“到底是何方神圣？”

    羅飛沒有回答，但有個可怕的聲音正在他的心中嘶喊：

    ——eumenides!

    （完）

    二〇一三年十月二十一日十五時初稿于揚(yáng)州

    二〇一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十四時潤稿于揚(yáng)州

    《邪惡催眠師3》即將出版，精彩預(yù)告：

    某心理學(xué)教授展開一項(xiàng)針對恐懼癥患者的治療研究，不久之后教授卻被殺死于密室中。羅飛確信兇手就在教授所研究的那六名恐懼癥患者之中，同時另一起離奇的分尸案也與教授遇刺事件產(chǎn)生了微妙的聯(lián)系。要想破案，羅飛必須進(jìn)入患者們的精神世界，了解那些離奇的恐懼癥狀的起源。

    羅飛想要借助催眠的力量，蕭席楓向他推薦了一個人選。那是一個孤獨(dú)的催眠師，因?yàn)閳?jiān)定地反對“心橋”理論而游走于主流之外。

    每一個恐懼癥患者都隱藏著一段黑暗的過去，探索他們的精神世界將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死去的教授正是前車之鑒。在催眠師的幫助下，羅飛步步逼近一段令人窒息的真相，黑暗的陰影也隨之而至。

    在提供探案幫助的同時，催眠師也試圖利用羅飛來完成自己的計劃。他不但在暗中和楚維有所聯(lián)系，而且還掌握著凌明鼎和夏夢瑤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