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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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輕嘆一口氣,有些可惜了。 秦青鸞雖出生的時候帶了一些病,但自小文靜聰明,明明是秦家最體弱的人,心性卻和老爺最像,因此也特受寵愛。 如果說秦青鸞唯一讓秦老爺傷神的事情,那就是小姐眼光不太好喜歡上了當(dāng)年那個許明偉,秦老爺對這件婚事很不贊同。 小姐外柔內(nèi)剛,看似隨性實則固執(zhí),老爺當(dāng)時對小姐說的話秦家人都知道: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你記著,秦家人沒有后悔一說。 小姐的病在有了小小姐以后復(fù)發(fā),其實大家都知道先天性的病也就是這樣,只能維持現(xiàn)狀,真正的康復(fù)做不到。 后來…… 明叔不想了,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下車走進航站樓。 明叔只見過小小姐一兩面,還記得是個,他不好說出口,只能說是和秦家人很不像的女孩子。柔柔弱弱靠在一旁,扯著身邊一個男孩子的衣服,秦老爺當(dāng)時看到小姐的女兒是這樣的一下子火冒三丈,老爺不說,他也知道,非常失望。 和小姐完全不一樣, 他稍微舒心,也幸好完全不一樣,才不會勾起老爺子對小姐的思念。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哀大莫于如此。 “迎接旅客的各位請注意:由h市飛來本站的na1530次航班已經(jīng)到達(dá)。……” 明叔起身, 不知道小小姐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希望不會太讓老爺失望吧。 不久,到達(dá)大廳乘客陸陸續(xù)續(xù)地走了出來, 秦湘率先出來,本只想歇一會兒的沒想到一覺睡了過去,下機的時候心里一肚子火沒法發(fā)。 走出過道,秦湘一眼看到了明叔,心里暗嘲:爺爺果然還是寵愛許攸寧,連明叔都派來了。 縱然心里這樣想,她還是快步走過去,挽住明叔一只手,言笑晏晏:“明叔,爺爺讓你來接我們啊!” 明叔點頭微笑,“老爺覺得我比較穩(wěn)妥。” 秦湘心里嗤笑,什么比較穩(wěn)妥,不就是許攸寧嗎。 明叔看向后面走來的兩人,一個他認(rèn)識,沈家小兒子,從小就聰明圓滑地跟黑狐貍一樣的人物,長大了更不得了,配上清風(fēng)朗月的樣子陰了別人,別人還不敢相信。 而另一個…… 明叔眼眶酸脹,好像看到當(dāng)年沉靜的秦青鸞筆直地一步一步走來。 ☆、第24章 來到秦宅的許攸寧 秦湘看著并肩走來的兩人,不由皺眉,故意有些撒嬌似地問: “你們怎么走這么慢啊!” 沈嘉言和明叔問好后道:“許攸寧前些天腿受傷了,還沒恢復(fù),所以走得慢了些。” 秦湘一愣,心里的弦一下子繃得緊緊的,她目光掃向許攸寧,見她面色無常,一時不敢再提她走得慢。 沈嘉言向許攸寧介紹, “明叔。” 明叔五十出頭一些,但看著很是明朗沉穩(wěn),許攸寧禮貌地點頭,聲音尊敬:“明叔好。” 太像了。 和秦青鸞幾乎重疊的一雙干凈清澈的眼睛,同樣瘦弱卻挺直的脊背,同樣沒有多余表情清秀的臉,同樣不卑不亢果斷干脆的聲音。 明叔掩下一時失神,他笑了一下,老爺這下,不知是欣慰多一些,還是思念多一些了。 走出航站樓,明叔把許攸寧的行李放到后備箱里,秦湘剛想和沈嘉言說讓他也坐后面,就見到沈嘉言先她一步地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秦湘抿唇,不動聲色地坐進后座,隨后許攸寧也坐了進來。 一路上,三個孩子都沒有交流的聲音,車?yán)镏挥衏d放著古典樂。 舒緩的音樂催人入眠,許攸寧自認(rèn)晚十一點睡早上六點起的生活非常規(guī)律已經(jīng)是不差分時的生物鐘了,可在平穩(wěn)的路上還是有些昏昏欲睡,她閉眼養(yǎng)神,單手撐在車門側(cè)圍內(nèi)板上枕著腦袋, 明叔通過后視鏡可以看到許攸寧, 太瘦了,下巴清瘦得不行,米白色的松垮棉質(zhì)衫像是套在衣架子上似的,灰色運動褲不知別人穿是不是也那么松松蕩蕩的。他皺眉,許家是在虐待秦老爺子就算相隔千里之外都掛在心上不掉一分的外孫女嗎? 而且……老爺子年輕時太拼身體里有些老毛病,他也就干脆跟家庭醫(yī)生識得了一些醫(yī)理,小小姐……臉上血色很淡,不像很健康啊,難道是青鸞小姐的那個毛病…… 其實是想岔了, 許攸寧臉色差只可能是因為許攸陶的原因。許家人也知道如果被發(fā)現(xiàn)這種事,秦老爺子不和他們一刀兩斷才怪,本來他們也是不同意的,對他們來說李美心算什么,許攸寧才是真正重要的人物,許攸寧這名字是秦青鸞起的,而許攸陶這名字……呵,許家人哪里管,以前她也不是這名字,可住進許家以后,老人就讓許偉明給她換個差不多的名字得了。 種種偏重——可耐不住以前那個許攸寧智硬自虐,為愛瑪麗蘇啊! 許家人勸導(dǎo)都沒用,過去那個許攸寧簡直拿把西瓜刀就可以自己開膛破肚的陣勢嚇壞了他們,許家掌門人許泰山扶額:沒辦法,隨她去。 他們負(fù)責(zé)擦清屁股就好了。 許攸寧一覺醒來,車子還在平穩(wěn)地開著,窗外景色紛沓,想起郁達(dá)夫的文章,“秋天,無論在什么地方的秋天,總是好的;可是啊,北國的秋,卻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 恰槐樹落蕊的季節(jié),街邊就像書里說的,厚厚積在一起的蕊,極微細(xì)極柔軟的觸覺,無聲,無味。 窗外景色熱鬧起來,一路東行, 轉(zhuǎn)過幾道街區(qū)后車子駛?cè)霒|山公館,臨湖而建,草木榮榮,風(fēng)吹來零落成泥的丹桂味道,濃郁易醉。 車在其中一座別墅前停了下來,明叔示意讓他們先下去,老爺子已經(jīng)等著了。 各回各家各抱各媽,沈嘉言知道許攸寧首次到秦家秦老爺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所以今天拜訪不是個好日子,他讓兩人替他向老爺問好,自己先回家了。 許攸寧跟著秦湘走上兩層,隨著距離靠南的那個房間越來越近,她垂下眉睫,竟覺得有一絲……情怯。 秦湘掃了許攸寧一眼,隨后叩門, 許攸寧承認(rèn),她很期待,聽到里面那位老人的聲音。 ——“進來。” 威嚴(yán)而厚重,聲音傳入耳朵,和想象中有那么點相像,許攸寧心里笑,沒了所有的包袱。 和秦湘一齊走進房間,老人便坐在那里,唐裝,有些發(fā)福,不茍言笑,但看得出精神矍鑠,老人的目光先是落在秦湘身上,點了點頭,然后移到許攸寧身上。兩雙同樣平靜的眼睛相對,不同的是前者頗有審視意味,而后者澹冶含笑, 秦忠國壓抑住藏在桌后拳頭的微微顫抖,他這種年紀(jì)的人了,可看到跟在秦湘身后的女孩子走進來,他真的是心湖翻滾,是青鸞的孩子,樣子,感覺一眼就看出來了! “秦湘,你先出去。” 秦湘點頭,看了許攸寧一眼,走出房間并把門帶上。 偌大的書房里,現(xiàn)在就剩下幾乎是從未對面而視的一老一少,秦忠國直視許攸寧的眼睛,低沉道:“你的名字是小鸞取的。” 許攸寧點頭,道:“噲噲其正,噦噦其冥。君子攸寧。她是希望我一生都光明安穩(wěn)。” 秦忠國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父親再娶,我本想接你過來,你卻那么多年不肯來秦家。” 這個問題太犀利,若她知道也不會站在這里了,許攸寧認(rèn)真地盯著老人:“外公,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哼!” 被這聲“外公”叫得心肝脾肺無不清透,秦忠國知道是小姑娘耍的把戲,可畢竟撓到了點兒上,爽到了! 重重哼了一聲,秦忠國神色稍霽, “顧左右而言他。算你過了!” 許攸寧展顏一笑,秦忠國心里翻了個白眼,算是看錯了,他家小鸞才不會有那么多花花心思對他耍詐。 氣氛輕松了些, 秦忠國繼續(xù)問道:“大學(xué)考到首府來。” 似是詢問,語氣卻是毋庸置疑,許攸寧也是這個打算,她點點頭,“我想高考考去首外。” “首府外國語?” 秦忠國老臉抽了一下,表情別扭,眼神游移躲閃,“靠自己?” …… 沉默 …… 許攸寧心想,連秦湘都知道我要求上進了,您老會不知道? 秦忠國很冤,打開管家放桌上的幾片紙頭,看到許攸寧“成績突飛猛進”時,……他是真的覺得有哪位好心人和外孫女換了卷子,當(dāng)時面對管家擔(dān)憂的神情,他重重喘了幾口粗氣,勉強道:“…………還,還成吧,至少能有些人脈了。” 成,成個p!還人脈呢! 若不是要面子,他會這樣說!? 如今外孫女提起這一茬……秦忠國憂傷了,莫非是要我拉下老臉去和那個好像在首外掛閑職做工薪階層的老頭子談革命友情? 秦忠國咳了一聲,嚴(yán)肅地看向許攸寧,卻見她表情風(fēng)輕云淡,恍若這句話是輕描淡寫扔給他就大事告成的——……一口粗氣上不來,秦忠國覺得心好累。 片刻, 他大丈夫地,沉聲道:“行,我去給你說說。” 首外要求極高,還不是有關(guān)系給錢就能進的,那些搞語言的老古董要的都是有天賦成績優(yōu)的,秦忠國以前覺得這學(xué)校正派,為祖國輸送真才實學(xué)的外交人才!——現(xiàn)在,……何必呢,說不定大器晚成的好苗子就被遺漏了! 許攸寧好笑,看著秦忠國一副肅穆的樣子眼神卻閃爍放空,她便知道老爺子在胡想些什么了。 “我會自己考進去。” 許攸寧不擔(dān)心,她相信自己的學(xué)習(xí)能力。 許攸寧聲音輕淡,卻不似說笑的,秦忠國蹙眉,這才真正認(rèn)真起來:“那么有自信?” 許攸寧嘴角勾起,明眸如山:“對。” 干脆,果斷,自信,堅定, 秦忠國怔愣,一時不自覺里心潮洶涌,他記憶里一直是那個怯懦縮在別人背后的女孩子,如今長大了,無畏地站在他面前宛若一棵從瘦石里破而后立的幼松,青嫩,纖細(xì),風(fēng)骨卻毫不遜色! 心田酸脹而飽滿,他看著許攸寧,嘆聲道:“你還是很像你母親的。” 許攸寧所有記憶里,關(guān)于秦青鸞只有原主那幾抹很淺的斷片。抿唇,她對秦青鸞這樣一個未曾聽過貶評的女子,她的母親,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