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一剎那，南溪想到她第一次看見殷北望和艾青約會的情景，同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他們交往了的消息。

    來到北京上大學(xué)后，她那三個外地的大學(xué)舍友對北京所有的地方都十分新鮮，約好找個時(shí)間去逛一逛那些北京當(dāng)?shù)氐拿麆俟袍E，首先天安門故宮排首位。

    南溪逛過天安門故宮，但為了宿舍和諧的友誼風(fēng)氣，陪著三個舍友又逛了一遍。

    在換乘地鐵乘坐電梯的時(shí)候，南溪和舍友乘坐往上走的扶梯，右邊便是向下走的扶梯。

    北京地鐵來來往往的陌生人那么多，可就是很巧地讓她看到了站在對面電梯上的兩個熟人，殷北望和艾青。

    他們乘坐的電梯是向下走的，殷北望站在臺階下，艾青就站在他身后上一層臺階，艾青的手親密地搭在殷北望的肩膀上，兩個人臉上的笑容是那種無法隱藏的甜蜜，是屬于陷入熱戀的情侶們才有的表情。

    那一幕簡直灼痛了南溪的眼睛，電梯一直上升，她的目光一直向后看著錯身而過的兩人，要不是舍友提醒，她估計(jì)都不知道該抬腳離開了。

    南溪雙手扶膝，緊閉著雙眼，身體隱隱有些顫抖，正準(zhǔn)備想起來時(shí)，就感覺有人抓住了她胳膊，緊接著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怎么了？身體不舒服？”是殷北望的聲音。

    南溪直起腰，不過依舊保持著低頭閉眼的動作，不睜開眼，是因?yàn)闇I水在眼眶里泛濫，唯有緊閉雙眼才能保證不讓這份脆弱展現(xiàn)出來。

    殷北望見南溪這樣，心里擔(dān)憂的不行，剛才艾青沖進(jìn)他懷里的時(shí)候，他完全沒有任何準(zhǔn)備，下一秒他的手不聽使喚地推開了艾青，情不自禁地扭頭望向身后，于是就看到南溪垂頭，雙手扶膝的樣子。

    以為她身體不舒服，殷北望一連邁了好幾個大步來到南溪身邊，抓著她胳膊并扶起了她。

    沒得到回應(yīng)，殷北望心里越發(fā)著急，想起剛才艾青抱住他的畫面，驀地靈光一閃，南溪在介意，是的，她在介意。

    在殷北望想張口解釋的時(shí)候，南溪睜開了黑得異常發(fā)亮的眼睛，只聽她說：“剛才小跑了一會兒，岔氣兒了。”

    南溪說完這句話，便看向他身后的艾青和趙曉曉兩人，艾青似乎神智不太清醒，整個人搖搖晃晃的。

    南溪想，要不是趙曉曉扶著她，她恐怕早跌倒在地了。

    艾青醉酒了，喝醉酒的人一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跳海不稀奇。

    南溪一看便知，視線又挪到用那種探究的目光盯著自己的殷北望，她無所謂地笑了：“她醉成那樣了，你確定能跟她溝通好？”

    殷北望沒有猶豫地點(diǎn)頭：“能，實(shí)際上她很清醒。”

    南溪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吧，你抓緊時(shí)間跟她說清楚，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

    “你不過去？”殷北望問。

    南溪擺擺手：“那是你要解決的事，不是我，我不關(guān)心，你去吧，我在那邊等你。”她指了指路邊的石凳。

    這種態(tài)度明擺著不想摻和進(jìn)去，殷北望有點(diǎn)意外又有些失落，只好說：“那行，你在這兒等我五分鐘。”

    南溪走到冰涼的石凳前坐下，冰寒入骨，她卻沒什么反應(yīng)，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什剎海黑沉黑沉的水，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冷意。

    此時(shí)，殷北望走到艾青身邊，表情和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認(rèn)真：“艾青，明天是我和南溪的婚禮。”

    僅此一句，因醉酒而眼神游移不定的艾青突然笑了，幽幽說道：“我是離異家庭子女，我爸和我媽離婚是因?yàn)槲覌寷]有工作，是全職太太，我媽個性要強(qiáng)，覺得不能讓她的悲劇在我身上上演，覺得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一番事業(yè)，不然會被婆家嫌棄，所以當(dāng)時(shí)一無所有的我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你。”

    殷北望皺眉，此時(shí)說這個已經(jīng)沒用了，他端正態(tài)度說：“艾青，不要再說了，這些我都知道。”

    艾青聽到這話，卻像發(fā)瘋了一樣，撲到殷北望身上，揪著他的衣領(lǐng)，哭著說：“你知道，你知道為什么不再等等我，為什么！”

    趙曉曉在旁邊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是上前拉回艾青，還是就讓他們自己來解決？不知道。

    路過的游客聽到艾青的喊聲，也拋過來好奇八卦的眼神。

    殷北望的雙手垂放在兩側(cè)，眼睛沒有任何波瀾，十分冷靜地說：“做人不要那么自私，好嗎？艾青，我等過你，可你就是不給我確定的回國時(shí)間，我還能怎么辦？”

    艾青淚水蔓延整個面龐，繼續(xù)吼著：“那南溪呢？你不喜歡她，還要跟她結(jié)婚，奉子成婚？”

    殷北望靜靜地注視著她，不躲不避：“人，是會變的，更何況是心。”

    艾青如遭雷擊般地定在原地，喃喃道：“心？”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你……”語言好像就梗在喉中，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殷北望目光淡淡地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仿佛落實(shí)了她心中所想。

    艾青松開他的衣領(lǐng)，向后退了幾步，又因?yàn)槟_步不穩(wěn)，身體左右搖擺不定，后面的趙曉曉見狀趕緊上前扶住她。

    南溪覺得她還沒坐下幾分鐘，殷北望就回來了，喊她走，她看看身后神色萎靡的艾青，已然安分不少，恰巧艾青也抬眸看了她一眼，雖只是一眼，可南溪覺得那一眼意味頗重。

    殷北望要送趙曉曉和艾青回家，南溪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聲不吭，艾青和趙曉曉坐在后車座，也是一言不發(fā)。

    殷北望發(fā)動車子，說道：“你們住哪兒？”

    艾青沒說話，趙曉曉替她說了目前居住的地址。

    那是殷北望七八年前租房的小區(qū)！南溪在聽到那地址時(shí)，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個，當(dāng)初殷北望不在這里住，是為了艾青，這其中的意義，不說也明白，南溪的心情好像變得更糟糕了。

    同樣的，殷北望也意識到了，但表情沒發(fā)生什么變化，默默地開著車。

    從后海到艾青租房地點(diǎn)，用了一個小時(shí)左右，卻好像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趙曉曉扶著艾青下車，殷北望也過去搭了把手，在車上沒有下來的南溪在他準(zhǔn)備往樓里走的時(shí)候，說了一句：“我就不上去了，在車上等你。”

    殷北望看了她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放心的說：“你別下來啊，外面冷。”看著南溪點(diǎn)頭答應(yīng)，他這才抱起走得不太利索的艾青，大步邁向單元樓里，或許是急著把人送到，所以步子邁得很急。

    南溪看著他們?nèi)讼г谝暰€里，心里的不痛快就越明顯，一股無名火在體內(nèi)四處亂竄。

    她無意識地看著四周，正好看到附近有個便利店，于是推門下車。

    殷北望把艾青放到床上，也沒心情仔細(xì)看他曾經(jīng)租住過的房子，心里一直掛念著樓下的南溪，她的沉默不言證明此時(shí)情緒不佳，這點(diǎn)他還是知道的，怕南溪有別的想法和舉動，于是跟趙曉曉告別后，就匆匆離開了。

    到了樓下，一眼看到車?yán)锏哪舷蟊蓖男囊幌伦佣耍€好，她沒直接走人，實(shí)在是被她的“前科”嚇怕了。

    只是坐進(jìn)車?yán)铮蟊蓖虐l(fā)現(xiàn)南溪手里多了一個東西，皺緊了眉，呵斥道：“這么冷的天，你居然吃冰激凌？！不要命了？”她是不是忘了她有宮寒？而且還是在寒冬臘月的季節(jié)吃這種東西。

    殷北望發(fā)現(xiàn)他果然還是低估了南溪的折騰能力。

    南溪無所畏懼，居然當(dāng)著他的面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入口中，沒有搭腔。

    殷北望心里更氣了，奪過她手里的一碗冰激凌，開了車門扔出去，氣憤的說：“你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dāng)回事？你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身體不能受涼嗎？你忘了我們婚禮后會要孩子嗎？”

    一連串的問題炮轟，南溪依舊低著頭，但她終于開口說話了：“殷北望，你有做過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嗎？”

    殷北望沒料到她會說這個，氣頭上的他也不可能聽出來南溪此時(shí)語氣不穩(wěn)，聲音含糊。

    南溪似乎也沒想等他回答，繼續(xù)道：“我有，我做過一件在別人看來很光榮，自己卻很后悔的事兒。”

    說完，南溪就抬起了頭直視他，聚集在眼眶里的淚水再也無法自控，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觀者猶憐。

    殷北望震驚了，看著她眼里止不住的淚水，一時(shí)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頭一次沒了主意。

    ☆、57.chapter 57 婚禮進(jìn)行

    南溪說，她做過一件令自己特別后悔的事情，盡管那件事在別人看來很光榮。

    這是她給那件事的定義！

    殷北望蹙眉，從車?yán)飪ξ锖兄谐榈魩讖埫娼砑垼o南溪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聲道：“你后悔什么？”

    是什么都絕不會是和他結(jié)婚這件事。

    南溪使勁地眨巴眨巴眼睛，將淚水逼回眼眶，不能再哭下去了，明天就要結(jié)婚了，她可不想腫著一雙眼舉辦婚禮。

    這真是一個糟糕的婚禮前夜。

    她苦笑著搖搖頭，聲音喑啞：“算了，不說了，多說無益，我們回家吧，明天我早上六點(diǎn)就得起床化妝做造型。”

    殷北望看了看時(shí)間，已經(jīng)十點(diǎn)了，確實(shí)很晚了，他啟動車子出發(fā)前，對南溪說：“以后艾青不會再聯(lián)系我了。”

    南溪點(diǎn)頭，其實(shí)她對這樣的結(jié)果并不意外，從今晚艾青回來的態(tài)度就可以看出來，她已經(jīng)徹底死心了。

    殷北望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毫無預(yù)兆地來了一句：“小溪，不要多想，因?yàn)槲蚁矚g你。”成功地將南溪的目光吸引過來，勾勾唇角，繼續(xù)道：“是那種男人對女人獨(dú)有的感情。”

    南溪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喔了一聲，收回視線。

    殷北望喜歡她，南溪是有感覺的，如若不是喜歡她，哪里會縱容她之前一個勁兒的瞎折騰？她也深知殷北望就算有再好的耐性，也經(jīng)不住她一連串兒的矯情。

    只是光有喜歡是不夠的，南溪很貪心。

    南溪輕聲道：“我知道，能感受得到。”

    殷北望覺得南溪的態(tài)度不如自己預(yù)期的效果好，此時(shí)不應(yīng)該來個回應(yīng)嗎？他看看止住淚水的南溪，心想這場情緒的爆發(fā)來得快，去得也快，然而真的只是這樣了嗎？

    他覺得明日婚禮過后，有必要跟南溪好好的交流一下，今天無疑不是個好時(shí)機(jī)，看南溪臉色擺明了不愿意多說話，如果此時(shí)他硬要說，只怕明天婚禮上出現(xiàn)的只有新郎了。

    開車回家，南溪一路上都是閉著眼睛，好像太困了，陷入深度睡眠一般，可是車一停下，南溪立刻就醒了，眼神不是很清醒。

    她揉揉眼，坐直身體，看到車窗外熟悉的景色，嘟囔著說：“到了啊。”說完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車子開進(jìn)車庫，南溪站在車庫門口，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見殷北望關(guān)上車庫的門朝自己走過來后，她一把摟住殷北望的胳膊，整個像掛在了他身上似的。

    南溪閉著眼，蹭了蹭他的呢子大衣，困意十足地說：“困得我都走不動道兒了。”話畢，又是一個大大的哈欠。

    殷北望無奈笑笑，垂眸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fā)頂，說：“那我來背你吧。”

    南溪在愣神之際，只見殷北望已經(jīng)蹲在她前面。

    殷北望見她在看著自己發(fā)呆，回頭催促她：“快上來啊，不是還想早早回去睡覺嗎？”

    南溪這才回過神來，慢慢走到他身后，趴在他寬厚的背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頭輕輕地靠在他背上，然后她輕輕地笑了。

    進(jìn)入單元樓里，南溪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初中畢業(yè)那年來你家住了一段時(shí)間？”

    殷北望沒有及時(shí)回應(yīng)，仿佛在回想那是在什么時(shí)候，說實(shí)話南溪每逢假期都會被梁影接來北京小住一段時(shí)間。

    人呢，有時(shí)候記憶會發(fā)生混亂的，容易記串。

    南溪撅起嘴，怨念地說：“就是我三天吃掉兩大桶香草味冰淇淋那次，然后就肚子疼，你背我去掛急診。”

    這么一說，殷北望立馬想起來了，站到電梯旁騰出一只手按了上樓鍵，他才說：“我記得，那次把你疼得死去活來的，偏偏爸媽都不在家，活該你吃那么多冰淇淋，兩大桶啊，平時(shí)能吃一星期的。”說起冰淇淋，他就想起剛才這么冷的天，她坐在車?yán)锒叨哙锣乱ū苛艹缘臉幼樱挥山逃?xùn)道：“以后不許吃冰淇淋了，知道了沒有？”

    南溪苦著臉：“啊，夏天也不許吃？熱死了。”

    殷北望挑眉，“夏天的話，必須經(jīng)過我的同意，讓我給你舀，否則免談。”

    南溪覺得以后的日子不會太好過，頭趴在殷北望的背上，苦惱地閉上眼睛。

    此時(shí)電梯“叮”地一聲開了，殷北望背著南溪踏進(jìn)去，按了所住的樓層。

    就在電梯里待得這么一會兒，南溪就睡著了，殷北望悲催的自己艱難地掏著褲包拿出家門鑰匙。

    把南溪放在床上，殷北望看了眼時(shí)間已經(jīng)是十一點(diǎn)了，他又見南溪自己尋了個最佳睡姿，看著特別憨，感覺睡得挺香。

    殷北望不忍心叫醒她，可是她明天早起要做造型，必須洗澡，于是鼓起勇氣，坐在她旁邊，拍了拍她的臉，輕聲說：“小溪，起來洗澡了，明天還要做造型。”

    南溪半睜著眼皺著眉，看起來特厭煩的樣子，撥拉開殷北望“罪惡”的手，嘴里咕噥著說：“明天早上洗，現(xiàn)在太累，不想動。”

    南溪心里有事，就特別想睡覺，跟別人一有不開心的事兒，就想吃東西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