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不見。” “嬈jiejie,聽說那個窮書生又來了,這次被打斷了兩條腿……”那粉衣丫鬟說著猶豫了一下,道:“我瞧見有人從后巷走出來,看著竟然像淇玉公子身邊的人?!?/br> 那聲音若有似無,溫嬈的指尖陷入掌心,仰起臉,再也不能假裝不知道。 她避開了江淇玉的眼線,見了祁曜最后一面。 “知道嗎?你是第一個為我斷了前程和手腳的男人?!睖貗普f。 他的眼睛一片渾濁,帶著血絲,幾乎看不出從前的模樣。 “所有的男人,你是為我付出最多的男人,可我是個壞女人,征服一個女人可以用溫柔,可征服一個壞女人,你要壓服,否則,你變成了現在的一個廢物,得到了我的心,卻得不到我的人。”她嘲笑,令他血充眼珠。 “我……得到了你的心?!彼K究開了口,只是話一說完,立刻吐了口血,吐了溫嬈滿身。 “女人的心不稀罕,她的人才稀罕,你雖得到了我的心,可我的人是別人的人?!彼裏o情說,令他愈發暴躁。 “毒婦……”他終究忘不了,她害他兄弟,害他至今,他卻執迷不悟。 溫嬈目光一凜,只是低頭壓住了他的唇,送給他最后的禮物。 “你得了我的心,慕容句得了我的身,他便什么都沒有,你死了,我便能安心周旋于他們之間,所以,從一開始,我選擇讓你死。”她撫著他的側臉,聲音分明是如春風般柔膩,話卻如冰刃,劃得他皮開rou綻。 他的死亡是個緩慢的過程,死前,他的雙眼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溫嬈。 “你在想什么?” 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溫嬈低下頭,耳朵貼著他的唇,果然聽見了他虛弱的聲音。 “來世……你別后悔?!彼f。 溫嬈笑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 “你傻嗎?來世你該祈求避開我這個毒婦?!彼f。 “我會留住你,我會……保護……”他說著,下一個字卻再也說不出來。 時間到了,誰也沒給他將話說完的機會,他依然瞪大了眼睛,躺在她的懷里,凝著她的臉,不舍閉上。 溫嬈抱著尸體一直等到天亮,她抱著尸體無聲痛哭,她愛的男人便是這么簡單,可偏偏他死的那般慘,為她所害。 夢境盡頭,溫嬈抖了抖濕潤眼皮,終究是尋回了這一片丟失的記憶…… 眨眼半年,深深庭院飄落枯黃樹葉。 齊曜信步閑庭,竟走到了這個已然荒蕪的地方。 “這是哪里?”祁曜頓住腳步,看向那落了塵的鎏金大字,紫鸞宮。 “紫鸞宮?!备叩摬亮瞬令~上的汗照著那字念了一遍。 “朕知道,朕問你,這里有誰住過?!逼铌讐旱土寺曇?,已然不耐。 “這……”高祿立即閉口不言。 他不說祁曜也能猜得出來。 “是她么?”他說。 “皇上記得……她?”高祿試探地問了一句。 祁曜呼吸一重,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溫嬈抱著他清淺笑意中,她說的話,他如刀刻般掛心。 “她人呢?”他問。 高祿又猛擦汗,祁曜自從溫嬈走了之后,便似乎忘記了一些事情,可又似乎沒有忘記,可對溫嬈的態度卻是十分微妙。 “皇上,溫嬈是您的皇后,是您親自放她出宮的?!备叩摻忉尩?。 祁曜擰眉,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放她離開,一定是這個毒婦太狡猾,若是落在他的手中…… “皇上,不如您去宸妃那里坐坐,換換心情。”高祿建議道。 齊曜輕輕地搖了搖頭,卻不是回應高祿,而是在想,也許他應該避開她。 因為這個名字讓他很疼,只想一下都疼,是他前世所不曾有過的痛,他想,這個女人真毒,轉世了,她還是像一根毒刺一樣,深埋于他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要參加培訓一個月,有時候要熬到夜里兩三點,睡覺時間都不夠所以請見諒。 ☆、69|第 69 章 又是一年春,街市上漸漸變得熱鬧,京城里原本凝滯的消息似乎跟著天氣一起升溫,慢慢流動起來,一些不為平民所知的事情也漸漸被傳了出來。 原是那慕容句在早些時候的那場大火中沒死透,竟然還留了口氣集結起了一支不小的隊伍要復興大煢,只是時過境遷,當下的天下是祁曜的,后者雖說行事有時過于狠厲,但前者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百姓當下的日子過的是富足有余,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心中紛紛唾罵慕容句反賊,將祁曜當作信仰,一日念叨三回,只盼著這天下莫要再亂起來。 “皇上,他潛伏在南山。”玄衣派人追蹤之后只得來這一個消息,可這一個消息花了祁曜將近兩年的時間。 “南山?”祁曜目光微寒。 “是……有人說他們早就在那山上有所活動,山底下的人害怕是山匪就去報了官,可官府并沒有人理會。”玄衣說著將一些宗卷呈給祁曜。 ☆、70|第 70 章 “為什么不說話?”祁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玄衣不敢正視他。 “這是什么?”祁曜低頭看著那根已經被熏黑的東西又問了一遍。 “玉、玉石?!币幌蚝啙嵥男乱部陌土艘幌隆?/br> “很好。”祁曜嘴角扯出一抹笑,卻沒有人會認為他在笑。 玄衣沒有說錯,只是他實在不愿意準確的說出那兩個字,那是一根玉勢,一個不管出現在哪里都不會用來墊桌腳的東西,玄衣紅著臉想。 江淇玉一擊必中不損一兵一卒,在兵力上他也許比不過祁曜,可他知道人心的弱點,抓住了溫嬈還不夠,他還留下了后招,非逼得祁曜坐不住不可。 祁曜沉著一張臉,周圍無人敢近身,包括玄衣也隱到了暗處。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對于一個拋棄自己孩子的女人,他是否真的能大方到毫無芥蒂,這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而任何人換位思考,都覺得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人活在世,只要有情,又如何能沒有弱點,他也許可以戰死在沙場而心不死,可他如何能對著一個拋夫棄子的女人再親密無間? 玄衣想,那個女人還有一個身份,那便是祁曜孩子的母親,就算祁曜恨透了她,厭倦了她,恐怕也會對她手下留情,即使她當下是如此的齷蹉不堪。 轟隆—— 方才還是大晴天,轉眼間卻想起了一聲驚雷,溫嬈站在山頂上,看見無邊的天空中一片烏云翻騰而來,所到之處,頓時一片昏暗,在溫嬈還未反應過來時,已經籠罩在她上空。 “跟我走!”江淇玉牽著她匆匆離開此地,可雨來的兇猛,溫嬈到底還是被淋透了。 江淇玉亦是沒有避開,回到院子里只令人將溫嬈帶去洗個熱水澡再換套干凈的衣裳。 溫嬈任由她們擺弄,對江淇玉的話也沒有任何異議,令對方十分滿意。 只是看著周圍的環境,溫嬈到底還是忍不住訝異了一下,腳底下鋪著的并非普通的石頭,而是整片整片發綠的玉石,浴池里的龍頭看似平凡,可雙目總是帶著紫色幽光,那兩顆紫色的珠子鑲嵌為目,溫嬈雖不知那是什么,但卻明白那不是凡物,柱子上雕畫了一樹梅花,片片晶瑩,暖氣氤氳下,溫嬈幾乎以為那是活的,可走近了些,她才發現,那滿樹的花瓣,每一瓣都是剔透的寶石。 他的野心果真是掩藏的太好了。 一個人想要掩藏自己,總是會選擇塑造一個與自己性格相背的人物,這是不是說明,江淇玉有多么高風亮節,那真正的慕容句就該有多不堪? 溫嬈閉上眼睛,感受著這片刻的溫暖,身體上的紓解令她松了松眉頭。 外面暴雨聲響得令人煩躁,可關上門的時候屋內又沉寂到好似沒有生氣,她知道屋子里有人在監視她,因而她也沒有泡太長時間,剛起身,便離開有人將衣服遞過來,似乎知道溫嬈不喜歡別人碰,那人只是擱下衣物很快就離開了。 溫嬈漠然的看著那件衣裳,他果真是連半刻的舒心也不愿意她有,可她沒辦法拒絕。 她們拿走了她脫下來的衣裳,只留了這一件外衫,連褻衣褻褲都不曾備上,溫嬈披上它連小腿都不能完全遮住。行走間露出瑩白的腳踝。 溫嬈別無選擇,不能因為這份羞辱而選擇赤身裸|體,在很多次的無路可選中,她學會了從善如流。 在她轉身之際,一個老婦人又悄然無聲的出現在她身旁,手上捧著兩只金鈴,對著溫嬈皮笑rou不笑,“姑娘,您是想自己戴還是奴婢給您戴?” 溫嬈抿唇,眸色淡然。 他防的這樣嚴,她是不是該省下如何逃走的心思了。 這是一間極為眼熟的房間,溫嬈被領到這里之后,便再也沒有人來了,包括江淇玉。 慶幸,她穿成這個樣子,確實誰都不想見。 “你現在后悔嗎?”房間里忽然有人說道。 溫嬈將被子裹緊,一點都不驚訝屋子里會出現另一個人,她低頭數著頭發,道:“哪里有我后悔的余地……他們是洶涌的浪,而我只是浪里的一片葉子,除了隨波逐流,我連退出都做不到。” “你真沒骨氣。”他說。 溫嬈扭頭看見封頌站在屏風后,并未逾越。 “你是封頌嗎?”溫嬈問,“封頌和江淇玉,季風和慕容句,你說你是誰,你們有那么多張臉,也許到死,我都不知道你是誰。” “是誰重要嗎,橫豎都不是好人。”他輕笑了一聲,“你只要記住,曾經有個扮成馬夫的無賴覬覦過你便是。” “溫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嗎?”溫嬈知道他們之間的齷齪。 封頌一頓。 “她想懷上的是龍子,你覺得誰有這個能力給她?”他略帶嘲諷道。 溫茹想要的從來不是某一個人,她想要的僅僅只是權勢地位,得不到祁曜的時候,她便決議與江淇玉聯盟,條件是江淇玉給她一個孩子,當時她本就打算要假孕,江淇玉幫她簡直是一舉兩得,可最后她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舉兩得的美夢,而是被人兩頭算計了,惱怒交加的她最終決定嫁禍給溫嬈,可終究是自食惡果了。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帶你走?!狈忭灤驍嗔怂乃季w。 “帶我去哪里?”溫嬈問。 “最初我是受溫茹指使來算計你的,可我見到你之后便想帶著你離開,讓你做我的妻子,找份活計將你養活?!彼f。 “我不愿意留下來,也不愿意跟你走,即使跟你走我也會想方設法逃走,可你們誰都不愿意讓我逃走,我又何必白費力氣?!彼餍詫⒃捥裘?,打破他的幻想。 “你呀……”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若是你能立場明確一點,何以有今日?!?/br> 溫嬈頓時沉默。 他說的是,如果她支持祁曜,她這個時候就在祁曜的后宮里,不會給他添任何麻煩,如果她支持慕容句,也不會落在祁曜的后宮,如果她愿意跟封頌走,先前那么多好機會足夠他們遠走高飛……只要她堅定,又怎么又今日。 可是她不明白,她為什么一定要在他們當中選,世間人無數,為何獨獨給她劃了個圈子,不許她跳出去?